第65章 谁算计,峰回路又转

“……”

整个荣禧堂内,弥漫着不同寻常的气息;很安静也很是压抑。

姚佳氏本想应声,与她打个招呼,可瞧着孟氏那略嫌难看的面色以及抿着唇的洛永煦,她脸上讪讪的,转头朝洛永康望了望,脸上瞬间染上一抹苦涩,也只能作罢。

“嗯,坐吧。”

静悄悄的屋子里,众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良久,孟氏才抬起头,淡淡道。

荣禧堂的堂屋内,上方主位上孟氏与洛永煦并排而坐,右下首依次是洛永康,姚佳氏,洛秀月姐妹;往下便是大房的两位贵妾唐姨娘和夏姨娘。右下首是哥哥、大哥,顺延下来第三个是她的位置,她的左下手紧挨着谢烟雨;在下面是府中的庶妹们。

“谢祖母。”洛倾雪不卑不亢,无喜无悲地应声,旋身轻坐,雪白的裙袂翩跹在空中漾起淡淡的弧度,宛若那最美的天山雪莲般,高洁清贵,不然一丝尘埃。

正堂中间的空地上,小孟氏以及昨夜里见过的红蔷并另一名不怎么熟悉的婢女跪在地上;许是到底心疼自己的侄女,小孟氏的膝盖下有个并不算太薄的蒲团。

在座众人,皆各有所思;唯有洛秀怜脸色难看,眼神阴沉,死死地瞪着洛倾雪的模样,像是恨不能吃其肉,喝其血。

“喜乐,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洛倾雪低首垂眸,嘴角勾起淡淡的嘲讽之色,将罪名推给下人这种做法在大族后宅并不少见;一来为了维护家族声名,挽回颜面;二来这些下人的手底也的确不怎么干净;三来却是不足为外人道了。小孟氏乃孟氏血脉相连嫡亲嫡亲的亲侄女,同样是嫁入镇北侯府却一个是拿着钥匙的当家主母,一个却只能勉强算是良妾;若是外人知晓小孟氏做出那样的事情,损的可不仅仅是镇北侯府的颜面,更是孟氏一族的颜面;出过这样的女儿,日后谁还敢与孟族之女谈婚论嫁。

跪在红蔷旁边的婢女身子顿时颤了下,抬头微转飞快地看了小孟氏一眼,而后咬咬牙,头磕在地上,“奴婢无话可说。”

“那你的意思是承认了?”孟氏尾音上扬。

“……”喜乐沉默,众人却能隐隐听见那淡淡的哭泣声,她的身子还微微颤抖着。

洛倾雪抿着唇,良久深吸口气,张口,声音清脆带着淡淡的冷然,“你是怎么从素瑶居下院拿走乌骨鸡的?”

孟氏瞧了洛倾雪一眼,在长辈问话时插嘴本是没有教养的行为,可偏生此刻她又不能说什么,毕竟素瑶居戒备森严,能在整个素瑶居三十余名下人皆在的情况下,拿走两只会动、会跑还会叫的乌骨鸡,绝非易事。

“没听见大小姐问你话吗?”洛永煦恼了。

喜乐伏在地上的身子明显颤抖得越发厉害,却倔强着不肯言语。

“哼,不识好歹的东西。”洛永煦黑沉着脸,“来人呐,给我上拶刑,我倒是要看看是你的手指硬还是嘴比较硬。”

“……”喜乐身子顿时颤抖着;钱嬷嬷面色苍白却死死地咬着牙,田嬷嬷叹口气,只能转头示意让人去取夹棍。

拶刑,拶的是手指,正所谓十指连心。

洛倾雪心中带着三分嘲讽,这出戏又是早就已经排练好演给她看的吗?素瑶居内,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丢了东西,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偏生又闹得阖府上下人尽皆知;而小孟氏又是她嫡亲的侄女,所以这才让这位在镇北侯府呼风唤雨惯了的孟氏下不来台,若是前世的她,指不定说两句也就过去了;只可惜,她早已经不是以往那个容易心软的小女娃了。

“娘,这正所谓棍棒之下多冤屈,您看这……”

眼睁睁地瞧着婢女取来夹棍,喜乐身子颤抖着,牙齿紧紧地咬着下唇那克制又压抑的模样,偶尔望向小孟氏时那敢怒不敢言的眼神,众人谁还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孟氏转头看向说话的洛永康,本就心情不好此刻越发的不悦,“你这是在指责为娘?”

“孩儿不敢。”洛永康顿时偃旗息鼓。

“我再给你一个机会,你说不说?”洛永煦身子往前微微倾了倾,看着喜乐那害怕的模样,两名婢女立在她左右,双手已经被安置到了夹棍的中间,只待两人用力,便能用刑。

喜乐嚅了嚅唇,眼底眸中不知名的情绪不断地翻涌着,良久牙齿咬破嘴唇,舌尖腥甜的味道唤醒了她,死死地摇头,脸上神色视死如归,眼底却尽是绝望。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用刑!”洛永煦轻喝一声。

两名拉着夹棍细绳的婢女顿时朝两个不同的方向用力,众人只听见“嘎吱嘎吱”的木棍胶合的声响,还有那声声撕心裂肺般的痛呼;豆大的汗珠自喜乐那苍白的脸上不断地流下来。

“你说不说?”

“奴—婢—无话、可说!”喜乐很是艰难地一字一句。

“哼,本候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给我用力!”

不知为什么,洛倾雪总觉得洛永煦的情绪很是不对,难道其中还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瞧着那隐忍得很是困难的喜乐,她深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不过很快便被淹没在那漆黑的波涛中;正所谓,各为其主,她们立场不同,有些事情便早已经是注定了的。

“啊——啊——”声声痛呼,撕心裂肺,让在场众人听了都不觉不忍。

“永煦,罢了吧。”孟氏深吸口气,悬在嗓子眼上的心终于落了下来,“瞧着娴娘倒是真的不知情的,这丫鬟虽是自作主张,但看在她一片忠心的份上,饶她一名直接打发出府吧。”

洛永煦转头瞧着孟氏,又看了看跪在底下的小孟氏,敏锐地察觉到她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欣喜,以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心底越发的黯然,“倾雪,你说呢?”

“素瑶居内,虽谈不上戒备森严,却也守卫重重;乌骨鸡向来又是放养,能避开这么多人的耳目,将两只乌骨鸡捕捉并取走,她……也算是个人才。”洛倾雪语气淡淡,无喜无悲,像是在陈述一件于己无关的事情般,“若是往后,府中任何的下人都能如此进出素瑶居宛若无人之境,女儿惶恐。”

姚佳氏看向洛倾雪,眼中也带着些许的赞同;将心比心若是自己女儿的院子被人想进就进,那还得了。可现在这样的场合,有些话却不是她想说就能说的,更何况上有孟氏,下有洛永煦、洛永康,根本没有她插嘴的余地。

“那倾雪以为应当如何?”洛永煦心中很是烦躁。

昨夜,回房之后他翻来覆去,彻夜难眠。七月七日长生殿,为什么偏偏这句话要从洛倾雪的口中说出来,为什么?他思来想去,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冯望月是怎么知晓的。

洛倾雪低着头,神色染着苍凉,带着哀伤,嘴角微微扬起分明带着笑意,让众人瞧了都再挪不开眼的绝美;只是那笑,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想哭,原本嫣红的双唇此刻血色尽褪,开开合合,转头看向喜乐,“我只问一句,到底是谁,帮你的?”

‘嗡——’

众人只觉得脑子里突然有什么东西炸开,又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清明了般。

喜乐身子顿时狠狠地颤了颤,“奴,奴婢不懂大小姐在说什么。”

“倾雪,你……”孟氏与洛永煦也带着不赞同地看着她。

“乌骨鸡最是畏人,往日里连喂养它们的银叶瞧了都会远远的避开,更何况喜乐;她想如此轻易、不动声色地从素瑶居带走两只乌骨鸡,绝无可能;父亲当真以为,素瑶居的那些下人全都是摆设吗?”

从没有这么一刻,洛倾雪觉得冯望月看人是这么的精准;当然是在不涉及到冯素烟的时候。

前世,随着父亲被迫交权后惶惶不可终日,终是郁郁寡欢,忧郁成疾;大哥、哥哥相继战死,堂哥们亦是前赴后继地去拜见祖宗们;曾经盛极一时的镇北侯府终于没落了。府中,签了死契的下人们,逃的逃,走的走。

唯有她素瑶居的下人,就算是死也都死在了镇北侯府;只除了……

“所以告诉我,帮你的人到底是谁?”洛倾雪转头看向喜乐,“乌骨鸡的事情我可以不追究,但素瑶居绝不容许有这样吃里扒外的人存在!”

声音陡然拔高,掷地有声。

喜乐面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她嚅了嚅唇,却终究没有说出话来。

“呵呵,父亲,既然整件事情受害者是女儿,不如将这喜乐交给女儿处置如何?”见她这副模样,洛倾雪突然开口,横来一句;脑子里猛然闪过一些什么,嘴角微微勾起,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对着喜乐用唇语说了几句什么。

只见喜乐顿时面色‘唰’地变白,身子更是不住地颤抖着,深吸口气,因为受刑声音很是虚弱无力,“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我说,我说!”

“嗯哼。”洛倾雪歪着脑袋。

“是,是……”喜乐吞了口唾沫,低着头,两行清泪自眼角滑过,“是,钱嬷嬷。”

“哗——”

在场众人一片哗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着立在孟氏身后那面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钱嬷嬷,眼中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情绪,惊讶、诧异、不敢置信……

“老夫人,老奴冤枉,老奴冤枉啊。”

只听见一声沉闷的声响,钱嬷嬷双膝跪倒在孟氏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奴服侍您这么多年,都战战兢兢,小心翼翼,又怎么会做出那等混账的事情来;老奴在镇北侯府呆了大半辈子,无儿无女,也犯不着为了两只乌骨鸡与大小姐过不去,求老爷、老夫人明察。”

“……”孟氏只觉得眉心突突地跳了两下,“当真是钱嬷嬷?”

“老夫人明察,奴婢不敢说谎。”感受到洛倾雪那两道灼热的眼光,喜乐只觉得如芒在背,便是在那之前的拶刑也未让她觉得有这般的难受和挣扎过,“老爷明察,老夫人明察。”

洛倾雪深吸口气,转头看向钱嬷嬷,“其实衣柜里的那滴鸡血是钱嬷嬷滴上去的吧。”

“大小姐,您可不能冤枉老奴。”纵使在这样的情况下,钱嬷嬷也很是硬气,倒是不知道有什么依仗。

“倾雪,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孟氏强压下心头的不悦,压低了嗓音道,“昨夜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不是钱嬷嬷。”

洛倾雪低着头,“昨夜是查得很清楚,钱嬷嬷手上也的确没有沾染鸡血,不过……如果鸡血是沾在中衣内衬上的呢?”

“……”众人无言。

“昨日约莫午时前后,有人曾经在素瑶居门前看到过钱嬷嬷,不知钱嬷嬷该如何解释?”洛倾雪声音清冷,一字一句。

“……”众人沉默。

“今儿清早,我差人去保和堂请大夫为素瑶居的下人诊治;谁知却刚好碰到人将这个扔到院子外面废弃的枯井里;可是费了长归晚照不少时候才将它捞起来,钱嬷嬷想不想知道是什么?”洛倾雪指着锦笙手上端着用一方白绫遮挡的托盘。

“……”

随着洛倾雪的字字句句,虽然非常的平淡,平淡得好似在陈述一件件平凡的事实般,钱嬷嬷的身子却颤抖得越发厉害。洛倾雪每说一句,她的面色便惨白一分,直到最后,脸上没有丝毫血丝。

“砰!砰!砰!”钱嬷嬷顿时磕头如小鸡啄米,声声闷响传来,“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是老奴鬼迷了心窍了,求求您饶过老奴这一次吧,求您了。”

“……”洛倾雪端起茶杯,掩饰地遮住嘴角的嘲讽,不急不缓地抿一口茶。

“砰!砰!砰!”

磕头声,求饶声,仍在继续。

孟氏的面色已经难看到一定的境界,就是那厨房用得最久的锅底都远不能比,她气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着,一只手死死地抓着座椅的扶手,另一只手紧握成全。

“你这贱婢,谁让你自作主张的;大小姐院子里的东西,也是你这没脸没皮的下人能动的?”

“老夫人明鉴,老奴只是不忍瞧着您为小孟氏的病情彻夜担忧这才铤而走险。”钱嬷嬷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脸上老泪纵横,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钱嬷嬷抿着唇,“老夫人明鉴啊。”

“哼,我可不敢用你这等偷鸡摸狗、手脚不干净的人;这次偷的是乌骨鸡,谁知道你下次又要偷什么。”孟氏赶紧与钱嬷嬷撇清关系,抬头看着洛倾雪,“雪丫头,这贱婢就交给你处置了,就算乱棍打杀了,祖母也不会说半个不字。”

闻言,钱嬷嬷面如死灰,喜乐的身子也不由得颤抖了下。

“祖母这是说的哪里话;钱嬷嬷服侍您老人家这么多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祖母的份上就饶她一名吧;父亲觉得可好?”洛倾雪嘴角带着温和的笑,语气也蓦然好了几分。

孟氏闻言,心陡然一沉。

她实在没想到,导致昨日自己丢脸的罪魁祸首竟然会是钱嬷嬷;这事若是传了出去,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她。

祖母贪吃,竟染指病中孙女的补品?还是她上梁不正,下梁歪?

洛永煦原本也很是担忧,毕竟孟氏这么多年都是田嬷嬷和钱嬷嬷共同服侍着,想着他眉头紧锁,也很是为难。当初月儿在世时,可从未让他因为这些事情烦心过;整个诺大的镇北侯府,从没有听说哪里发生了什么不可调节的纷争,到处都是井井有条的;如今她去了不过才短短几十日,他竟然……

抬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又转头瞧着洛倾雪,见她眼神真诚不是作假,这才点点头道,“倾雪说得是,钱嬷嬷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这荣禧堂她是再呆不得的,就送到浣洗房去吧。”

“……”钱嬷嬷顿觉身子一僵。

浣洗房,那可是整个府中最辛苦、最下贱的唯二;另一个自然是夜香房;整个府上所有下人的衣衫都是要送到浣洗房去的,阖府上下数百口人,每日换下来需要浆洗里里外外的衣衫能堆成一座小山。

孟氏赶紧点头,“如此也好。”

“老夫人——”钱嬷嬷失声唤出口,孟氏的脸立马就沉了下来,“别唤我,我真是想不到,原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我,我……”

钱嬷嬷磕磕巴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怎么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明明一步步算计好的,不管是小孟氏还是喜乐,算计得那么精妙,为什么却处处都是漏洞,她低着头,“老奴多谢老爷不杀之人,老奴不能再伺候老夫人您了,您……多保重身子。”

“哼!”孟氏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可到底养条狗这么多年都是有感情的,钱嬷嬷一个活生生的大活人朝夕相处这么多年又怎么会没有感情,但这些跟她自己的名声比起来,都不值一提罢了。

瞧着钱嬷嬷的模样,田嬷嬷在心中摇摇头,总有一股兔死狐悲的悲戚之感。

“至于喜乐,虽是从犯但性质极其恶劣,直接让人牙子发卖了吧。”洛永煦摆摆手,“至于小孟氏,罚你在庵堂静思己过,什么时候反省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孟氏嚅了嚅唇,却没有再说什么。

钱嬷嬷可是她的心腹,若不是小孟氏在背后撑腰,她又如何敢瞒着自己做出这样的事情;孟氏瞧着小孟氏那苍白的脸色,若是往日,她定会开口求情的,可只要一想到昨日她竟然与钱嬷嬷联合起来,将他们祖孙三代玩弄于鼓掌之间,她就恨得险些咬碎一口银牙,看来自己平日里当真是对她太好了,也是时候晾一晾了。

“今儿之事,若是传出去半个字,别怪老婆子我不讲情面!”孟氏凌厉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坐在堂下的众人,镇北侯府的脸面绝不容有失;“姚佳氏你也多看着些,这事要是传了出去,哼!”

“儿媳明白。”姚佳氏吞了口唾沫,就算孟氏不说,她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洛永煦沉着脸,冷声道,“你们呢,都听到了?”

“是。”众人齐齐应声。

“既然如此,大家都散了吧。”洛永煦大手一挥,摆摆手。

洛永康首先起身,携姚佳氏离开,洛倾雪也随之起身,紧跟着洛青云和洛倾寒的脚步,想到刚才大哥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只觉得脊背发毛。

……

“妹妹,你还在恨他!”

洛青云坐在软榻上,端着茶杯轻轻下一口茶,然后那幽暗深邃,眼角微微上扬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只看得她心底发毛,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凉风吹过,他这才悠悠地开口道;这个他指的是谁,在场三人,心知肚明。

“……”恨吗?

洛倾雪沉默了,低着头,连她自己都搞不清楚。明明,明明她真的很想,很想努力跟那个人拉近关系,哪怕只是一丝丝的父女情分也好,可每每看到他总忍不住想起;他与冯素烟恩爱缠绵的一幕幕;对母亲,他从未有过那般的体贴,小意温柔。想到母亲,想到前世自己是那般的混账,识人不清,害人害己,眼眶就不由得一阵酸涩,深吸口气,昂着下巴,望着屋顶雕梁画栋,将眼中的雾气逼回去,而后扬起脸,带着苍凉薄笑,“大哥,你在说什么?雪儿听不懂。”

不懂,真的不懂。

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心,到底是要有多狠心,才能那般对待母亲;母亲是那般的温柔善良,温婉贤淑。他坐享齐人之福,妾室通房,母亲何曾为难过?庶子庶女,一个接一个,母亲可曾如那些世家大妇般,善妒成性,暗地里使绊子,耍狠手?

不懂,真的……不懂……

“呵呵,妹妹你知道吗?你们两个,”视线在她与洛倾寒之前扫射一圈,洛青云才接着道,“虽然自幼情绪最不外露的是倾寒,但最让人能看懂的却是……你。”

那声音低低沉沉,语气中似是带着心疼,又似是带着感慨,带着微微却苦涩的笑意,不等洛倾雪开口反驳,他顿了下接着道,“有些事情,你不说,我们不问;只等着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想明白了,能自己开口告诉我们;但并不代表我们会一直任由你这样下去,懂?”

说着,他嘴角的弧度越来越高,“别把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扛,就算哥哥们再没用,也能为你撑起一片天的,你……可明白?”

“……”明白,她怎么会不明白。

臻首微抬,眸底泛起微微水光,前世若非因为她执意嫁给云景疏,他们又如何会披挂上阵?她从未怀疑过他们对她的疼宠,即使在当年对洛青云心存误解的时候,她其实心底比谁都明白洛青云对她的好,只是心头那道坎过不去,所以只能忽视,远远地避开。

“以后别做这么危险的事!”

洛倾寒沉声,比起平时声音语气不知温和了多少,却仍旧宛若冰山般,清清冷冷的。这件事情,是她提前知晓人家的诡计,所以才能步步引诱设防,留下证据;可若是行差踏错半步,便很有可能聪明反被聪明误,最后自作自受。

“知道了。”洛倾雪撅着嘴,声音低低的应着,“明明是她们先招惹我的。”

那个人如此算计折腾,她不清楚这镇北侯府上上下下还有多少是她的心腹。小孟氏既已知晓自己有那月事不足之症,只会藏着掖着,哪有到处嚷嚷之理;若非她师从玄医圣手汝霖,精通医理,也不会知晓;可那个人,人在那遥远的宋府,又如何知道的?

看来,在母亲尚在世的那几年,她可是安插了不少人手进来呢;母亲她……当真不知情吗?

原本这件事情不应该牵扯到钱嬷嬷的,洛倾雪低着头,眼睑轻轻垂下;可孟氏向来耳根软,对钱嬷嬷和田嬷嬷两位自她少女时便一直陪伴她的奴婢很是信任,不然那钱嬷嬷一介奴仆,昨日在素瑶居时哪来的那么颐指气使。

冯素烟安插在府上其他地方的人她都可以无视,但这钱嬷嬷,那可是关系到日后冯素烟能不能嫁入镇北侯府的关键人物;既然冯素烟现在并没有怀孕,那也就是说,她母凭子贵入主镇北侯府是在这之后;重生以来,已经有太多的轨迹随着她的重生而改变,不知那个孩子是否也……

看着那微微垂下的小脑袋,洛青云在心中摇摇头,眼底有一闪而逝的无奈。

……

“哐当——”

“贱人,贱人!”小孟氏咬牙切齿地,抬手掀翻桌布,上面盘碟瓷杯,茶壶釉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喜翠战战兢兢地立在她身侧,喜乐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为了不引火烧身,她已经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可依着小孟氏的份位也就只得两个大丫鬟;喜乐被发卖,又没有人补上空缺,她不得不将心悬着嗓子眼儿上,像是随时都踩在刀口上般,小心翼翼的,“姨,姨娘……您,您该准备去,去庵堂了。”

老夫人和老爷都特地吩咐了,让姨娘尽快搬进庵堂去,可现在这样的情况……她只能悬着心,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

“啪——”

只听见一声脆响,小孟氏眼神阴鸷,面色扭曲,眼神阴鸷,“你这贱婢,是不是见本姨娘失宠开心了?是不是早就巴不得本姨娘失宠,好让你有机会爬上老爷的床,我呸!”

“奴婢不敢!”喜翠低着头,强忍着掉下来的眼泪,低声道,“老爷和老夫人特地吩咐的,奴婢也只是……”

话未说完,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啪——”

“呵,胆儿肥了竟然敢拿姑姑和表哥来压我了。”小孟氏冷哼一声,眼底闪过一丝厉芒。

喜翠一个踉跄没有站稳,直接跌倒在地,狠狠地摔在地上,手掌承重摁在瓷器碎片上,宛若刀割似的疼痛,可是她却不敢痛呼出声,只能就势跪倒在地,低着头,眼泪吧唧吧唧地掉下来,缩了缩手掌,却不敢哭出声。

“我问你,我需要乌骨鸡骨头入药之事,是你说出去的?”

“奴婢没有,姨娘明鉴,奴婢真的没有。”喜翠本能地缩了缩脖子,死死地咬着牙,眼泪决堤般,眼前尽是一片雾蒙蒙的,她不断地摇着头,眼泪横飞。

小孟氏恶狠狠地咬着牙,她是想要乌骨鸡没错,可却并没有让钱嬷嬷去偷鸡,更没有让喜乐去接应,哼!那背后之人当真是好算计啊,钱嬷嬷,钱嬷嬷……

‘吭——’

她骤然眼前一亮,像是想到什么般,深吸口气;难道是她!

是了,肯定是的。

不想让自己争夺表哥正妻的位置,又碍于自己手上握着她的把柄,便用这样的方法让她身败名裂;哈,哈哈,姑姑,她可当真是她的好姑姑,亲姑姑啊。

妾室扶正本就艰难,如今一顶失德失行的帽子扛下来,更是直接断了她的念想;哈,哈哈,可怜她居然现在才想明白,能够指使得动钱嬷嬷的,除了她还能有谁。

不过,此事那洛倾雪也脱不了关系,若非是她偏要将这事情闹大,又怎么会最后无法收场,表哥不得不杀鸡儆猴;哼,正所谓来而不往非礼也,她低下头,若是洛永煦在场,看到那扭曲的脸,只怕往后再也不想瞧见她了吧。

“去把粉茉给我唤来。”

喜翠身子顿时轻颤了下,像是濒临裁决的死刑犯猛然听到了特赦令般,先是愣怔了下,然后赶紧连声应答着,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到碰到手上的伤口,直接退出房门;眼底有着深深的恐惧,还有着一闪而逝的怨怒。

姜嬷嬷边收拾衣柜,边打量着洛倾雪;时而蹙眉,时而摇头的模样。

“怎么,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洛倾雪终于忍不住放下手中的书卷;前世与汝霖学医,是心灰意冷之后的无可奈何,也是在母亲去世,几近众叛亲离之后贪恋那点点温暖;好多东西都不求甚解。今生,是师父的恩赐,她既然接下了玄门的重担,自然是要好好学习其中精华,将其传承下去的。

姜嬷嬷抿着唇,心里暗自嘀咕着,也不知小姐从哪里找来那么多的医书,转头看向软榻旁的矮案,上面的竹简、书卷乱七八糟地堆放着,呃……也不是,虽然看起来很是凌乱,但小姐却特地嘱咐不让任何人触碰。

自从发生乌骨鸡事件,这正房除了她们几个,其他人轻易不得进来了。

她轻叹口气,“哎……小姐长高了。”

“嗯?当真?”洛倾雪从软榻上跳下来,转了一圈儿,打量了下自己,“真的?”

“往日合身的衣衫都显得有些短了;是该让锦笙她们几个丫头赶制一匹出来了。”姜嬷嬷轻叹口气。

“只做白色就可以。”洛倾雪点点头。

姜嬷嬷蹙了蹙眉,不过瞧见洛倾雪鬓间仍旧簪带着的白花,点点头,“也好;待除服之后,再做其他也不迟。”

……

城外青丘上,揽月山庄内。

蓝天碧草,云朵飘逸;柳条随风,万花竞艳;摘星崖畔,云顶石间,那宛若拔地而起的参天古树下;石桌旁,两名男子静静对弈,间或能从彼此或笑、或恼、或挑眉、或勾唇中看出,他们心情甚好。

“现在你高兴了?”身着深蓝色锦服华袍的男子嘴角带着些许玩味的笑着调侃道。

白衣翩跹,发丝飘袂,男子淡淡的神色,似是一阵清风拂过般,莞尔浅笑,神情慵懒,“嗯。”

“话说回来,你这样真的好吗?她现在又不是你的谁,瞧瞧你这一身白衣,跟守孝一样。”男子啧啧嘴。

“或许,不该让你回来的。”容末眉梢浅扬,嘴角带着淡淡的弧度,抬手宽大的衣袖随风,很是飘逸,“不要以为青龙去了西海,就当年无事了。”

陆谨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下,已经真切地认识到他那见色忘友的本质,瞬间老老实实的,“那你打算怎么做?”

“既然她爱玩就让她多玩玩吧。”没有谁比他更知道她的性子,若是他现在突然出现,扰了她报仇的步伐,就算日后能成功地哄回来,可却指不定会怎么折腾他呢,那个小调皮,光是想着眼底便闪过一丝柔光夹杂着淡淡的宠溺;直看得对面的陆谨,心里直呼:完了,完了,完了,真的栽了!

“你就不怕她玩过头,被路上的野草花了眼,迷了心?我瞧着那云景疏倒是不错的。”

‘唰——’

容末猛地抬起头,双眼半眯着,眼底划过一道暗芒,“嗯?”

“没,我什么都没说。”陆谨猛地捂着嘴,老老实实的,“不过说真的,你要是再不回去,估计你家老头子就要杀过来了。”

“那又如何?”容末丝毫不以为意。

陆谨再次抽了抽嘴角,那又如何,呵……多轻飘飘的一句话,威震四国的骠骑将军,权倾朝野的凤临摄政王出使他国,就得了他这么轻飘飘的一句那又如何?

对于陆谨的表情,容末恍若未闻,抬起头望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青山,白云淼淼,渲染着好似一副水墨画般。

“三日之后,静王府外,让林香怜准备好了。”

“这么确定?”陆谨对着他挑了挑眉,轻佻的凤眸,眼带春色,泛着秋波。

容末却是不骄不躁,不急不缓,抬手轻轻落下一子,而后撩起微风吹散落在额前的发丝,语气似是慨叹,又似是轻讽,“你又输了。”

“我……屮艸芔茻!”

陆谨思绪终于被拉回来,眼帘低低垂下,看着石桌上的期盼,自己的白子已经被一片黑子包围,完全没有了生气;顿时不满地道,“你,趁人之危。”

“兵不厌诈。”容末淡笑着,“上次让你追查的人可查清楚了?”

“嗯,人虽然已经救回来了,不过……你当真有这么好心?”十数年的交情,他可从不认为这看起来宛若谪仙般的人物会当真有谪仙般的心肠,他扬了扬眉,“要知道他可是本来打算对……”

“扔进炼狱!”容末表情仍旧淡淡的,好似没有丝毫变化;可那微微变深的眸色,薄唇开开合合,冷冷地吐出四个字。

陆谨则是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早就已经让人扔进去了,不过以他那小身板,啧啧,要在里面呆满半年,可真够呛的。”

“今年的碧桃宴取消孟家的名额。”容末抬手,轻飘飘的一句,“前些日子到的一批软烟罗按着尺寸,尽快做好衣衫送过去,通宝斋和保和堂先不必动作。”

揽月山庄,碧桃宴;传闻其背后的主人极其神秘,势力极大;整个云都的名流勋贵,达官贵胄都以能拿到碧桃宴的邀请函为荣;也有那拿不到的,通宝斋每年会拍卖十份,低价千两却依旧炙手可热,更有人出价万两求一函而不得。而被揽月山庄除名碧桃宴的,却是颜面尽扫;在各种势力盘根错节的云都,颜面何其重要,失了颜面的家族,其他家族怕是不敢与之来往了;或是有往日里交好的,只怕也会渐渐疏远。

世家子弟最重的,从来都不是感情。

“不,不是吧?”陆谨嘴角再次抽搐,“那可是我好不容易从太子手中抠出来的软烟罗,全都给她?”

“……”容末轻飘飘地瞄过来一眼,你有意见?

没,小的哪敢!

陆谨顿时蔫了,果然是栽了,而且是栽到万丈悬崖之下了,妻奴啊!不对,还没成妻呢,啧啧!

容末两道眼刀轻飘飘的甩过来,某人顿时老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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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儿:好久不见楠竹,放他出来溜溜;酱……不然大家都忘了他了;心儿会尽快写两人碰面哈,差不多就是桃子成熟的时候,现在桃花儿才开呢;或者再提前一点?

第109章 滴血亲,给一次机会第46章 心思各异第151章 三生缘,与女人有关第125章 兄妹情,早就知道的第131章 丹书铁劵,索灵药第124章 血海仇,不死亦不休!第117章 国为重,一语终成谶第63章 平风波,充足的理由第24章 召见私奴第107章 滴血亲,绝对不原谅第11章 断七葬礼第87章 是谁的,素烟的结局第97章 玉琉山,拜祭第26章 还他清白?第145章 命格说,寇依蓝背后的人第112章 有疑惑,先下手为强第154章 三生缘,为什么自投罗网?第164章 流年终,不灭寇族誓不休第139章 倾城寻,内奸竟然是第170章 结良缘,婚礼如期(三)第119章 终落幕,意外之外的人第54章 你待如何?第54章 你待如何?第154章 三生缘,为什么自投罗网?第69章 论演技,谁比谁更会第98章 聪明误,家丑不外扬第117章 国为重,一语终成谶第9章 陆谨报信第107章 滴血亲,绝对不原谅第177章 自作孽,救命的恩人第105章 滴血亲,相互述衷肠第85章 意外喜,孟氏被气晕第150章 三生缘,最后的宫宴第169章 结良缘,婚礼如期(二)第144章 身世谜,李代桃僵计第45章 就此认命?第147章 命格说,寇族的底细第69章 论演技,谁比谁更会第17章 没事就好第7章 再见师父第86章 幽闭刑,绝望的前兆第186章 浮生错,本太子偏心又如何?第153章 三生缘,身份暴露了第133章 谁算计,阴谋层跌起第140章 侯府殇,小孟氏疯魔第166章 流年终,不度春风关第75章 彻了断,公开的秘密第131章 丹书铁劵,索灵药第52章 伯母提醒第113章 阴谋乱,王天宝出现第29章 永煦生疑第89章 父子聚,消永煦疑虑第13章 良心喂狗第38章 严查到底第181章 浮生乱,落幕心生隙第95章 宋廉青,终于出现了第15章 不许娶她第170章 结良缘,婚礼如期(三)第54章 你待如何?第134章 夜微凉,难得的独处第28章 收拾刁奴第133章 谁算计,阴谋层跌起第82章 锦绣坊,孟氏突来访第31章 学不乖啊第187章 大结局(上)第24章 召见私奴第108章 滴血亲,旧事再重提第63章 平风波,充足的理由第183章 浮生乱,帝王心思谁人知第146章 说命格,玄灯终圆寂第99章 九龙佩,离开或留下?第178章 浮生乱,容末的心事第60章 九天花,意外的惊喜第3章 搜房意外第151章 三生缘,与女人有关第81章 谁人来,说决子之毒第34章 祸水东引第100章 闺中情,替她来守护第22章 人心难测第135章 倾城寻,或许有线索第156章 流年怨,妹妹就是他的命第12章 会好好的第97章 玉琉山,拜祭第68章 入冯府,假戏被真做第30章 聪明的人第10章 往事随风第90章 孟族垮,都只是笑话第43章 投石问路第30章 聪明的人第19章 千年人参第79章 终相见,是醒还是梦?第58章 绝念想,四两拨千斤第164章 流年终,不灭寇族誓不休第70章 静王府,谋定而后动第121章 狐狸簪,真正的对手第33章 天打雷劈第49章 倾雪求情第174章 自作孽,王妃的羹汤第124章 血海仇,不死亦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