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帮她安排一个房间,她并不是普通的帮佣,她跟着儿子一道移民过来,听说她在国内的时候是一个烹饪老师,她不做菜就手痒”说着,他回头望向屋子,好似怕老太太听见似的。
“她找了很多中国家庭,希望去帮佣,但,只是去做菜,听说很多人都受不了她的脾气。”
“然后,她来了这里?”
“是吧。”
“你爸受得了她?”
“哈哈”他忽然大笑起来,转而又板下一张脸说:“恐怕,整个程家,只有lavender这个老太太会和我爸唱反调。”
能与他唱反调,并且敢与他唱反调的,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他的继母,还有一个就是lavender。
又坐了一会,天黑下来,他站起来,将椅子弄停,说:“走吧,该吃饭了。”
果然,进到客厅,桌上已经摆满了菜,lavender端着一道菜从厨房走出来:“你们来得刚刚好。”说着,从身上拿下围裙。
桌上只摆着3份餐具,程谦疑惑地问:“lavender,你不在这里吃饭吗?”
正说着,程父从楼下走下来,听见程谦的话,也问道:“阿美,你不在这里吃饭。”
她将厨房的碗碟都放进水盆里,走出来说:“我家里有事,要赶回去,陈一会送我回去,今天,就你们一家三口吃饭吧。”
“哦”程父应一声,顾自走到桌边,在原来的位置坐下。
“所有碗碟都留着,我明天一早就回来”
见程父已经坐下,程谦手足无措地望着走上楼收拾东西的lavender,又望着一边站着的伊甜。
“坐下吃饭了。”
两人听到程父的话,都点点头,坐下来,分别坐在桌子的两头。
席间,一阵冷漠,谁都没有说话,伊甜很不习惯这样的气氛,在小镇的家里,每当吃饭的时候,她和伊琳总会将碗碟摆好,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可是在这里,怎么一股冷冷地味道。
“爸,你也喜欢米歇尔李吗?”
程父忽然放下筷子,抬头看着伊甜,她不安地低下头,她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她只是想随便找个话题缓和一下气氛,但好像气氛更差了。
程父愣了一会,没有说话,她低头不语,偷偷抬起头望望对面的程谦,他正一脸苦闷地看着她。
“吃饭怎么跟受刑一样?”lavender从楼下拿着一包行李下来,走到他们身边,瞪一眼在吃饭的程父说:“你,这样板着脸,怪不得,没人愿意和你吃饭。”
程父脸色越难看,想发作却不好发作,程谦和伊甜只是希望他不要动怒,也希望lavender不要再说什么,好让这场战争赶快平息。
伊甜急忙解释道:“没,没有”她想告诉程父,自己很喜欢跟他吃饭,其实这也是她自己骗自己的,这样的程父确实挺可怕的。
谁知,lavender说:“不想提,自己就别留着。”走到伊甜身边,给她一个拥抱:“伊甜,明天见”说着,又站起来,摆摆手跟程谦说:“明天见。”说完径直走出房子。
伊甜低下头,扒了几口饭,lavender走了,屋子里的气氛会更尴尬,她只希望赶快吃完这顿饭,然后躲到楼上房间里去。
程谦也同伊甜一样,快速地扒着饭。
“你们吃那么快,小心噎到。”
两人同时抬起头来,看着程父,停下手中的动作,又对视一眼。
“伊甜,觉得客厅设计怎样?”
她没想到,程父一改刚才的气恼表情,反而很和蔼地与她讨论起来,她有些小紧张,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怕自己一个说错又换回了程父一张板起冷漠的面孔,这时候,她忽然有些理解程谦的心情,那种在门口想进却不敢进,想交谈却躲避的心情。
“我觉得,挺好的,很有中国风。”
“是啊”程父忽然惆怅地长长呼出一口气。
“好了,吃饭吧”
两人点点头。
过了一会,程父看着伊甜,又望一眼程谦说:“后天的天气不错,我带你们去钓鱼?”
“嗯,好的。”伊甜望着面前这个和蔼可亲的父亲,想起了那个远在中国小镇自己的父亲,忽然甜蜜涌上心头,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答。
“不,我”
对面的程谦却好像要反对。
“怎么?”程父抬头看他一眼,等待着他的决定。
“我想……”
“如果没空,就算了。”
说着,他放下碗筷,站起来,对伊甜说:“你慢慢吃,lavender做的菜很好吃”
“爸,您吃完了?”
“嗯,我先上楼。”
程父转身,往楼上走去,伊甜瞪着眼前的程谦,又用鞋子踢踢对面的程谦,用轻微地声音说“你干嘛?”
不待程谦说话,伊甜就擅自做主对程父说:“程谦想去钓鱼,他说,他那天会一起去。”
程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就站在楼梯口,看着程谦问:“是吗?”
伊甜又伸腿踢了他一脚,却发现,恐怕在楼上的程父会看到,就将脚伸回来,在心里想着:程谦,你可别说你不愿意去。
终于,程谦抬头大声对程父说:“是的,爸爸,我也想去。”
程父的脸露出微笑,但转而又板起一张脸说:“你可要好好练习。”说完,走上楼去。
晚上,伊甜和程谦同处一室,像极了那日在小镇的时候,他们被关在一个房间,他们一起下棋聊天,最后她斜靠在床沿上睡着了,而他靠着那个落地衣柜和衣而睡。今天,和那次差不多,但程家很大,程谦这个房间其实并不是只有一个房间,而是一个套房,有两个房间,一个客厅,以及一个洗手间。
伊甜的时差还没有调整过来,嚷着程谦说要一起看电影,两人找了半天,却没有找到一部共同喜欢的,只好趴在沙发上发呆。
“我这里有这么多电影,居然没有一部是你喜欢的。”
“我要浪漫的,romantic的有没有?”
她发现他收藏在这里的片子,都异常男人戏,暴力,血腥,恐怕所有的男人都喜欢这种,而女人就喜欢唯美,浪漫,爱情。
“女人就是那么感性。”
“男人就是那么理性。”
“我要爱情,男人和女人的,OK?
他在碟盒里寻找着,终于掏出一张,戏谑地说:“找到了,绝对符合你的要求。”
“什么?”她凑过去。
“男人和女人。”
她拿过来一看,“the-life-of-animal”,她也戏谑地说:“果然是男人和女人。”
“这个符合你,浪漫,唯美。”
“它,浪漫吗?”
“看看你就知道了。”
两人窝进沙发里,用这一辑“the-life-of-animal”来度过这个寂寞地无聊夜晚,这是一个极短的片子,只有10几分钟,拍摄者将发生的故事剪辑在一起。
故事大概是这样的:在非洲丛林里的两只狮子,由于一些人的捕猎,母狮子,艰难地倒在地上,雄狮子站在它的身边,蹲下来靠着它,*着它的伤口。过后的几天,每天清晨,雄狮走会爬起来,亲一亲身边的它,然后跑出去,不久就会叼回来一些小动物尸体,撕咬下来,一点一点喂到母狮子的嘴里,日复一日,母狮子在它的照顾下,终于好了起来,渐渐地它们又可以在丛林里嬉闹玩耍奔跑。
这便是动物间的爱情,它和人类一样。
伊甜抬头看着身边的程谦,一时愁容上心头。
“曾经,很多人以为动物没有人高级,是因为他们不会思考,不会说话,其实,并不是那样的。”
“或许,动物间的爱情比人类更简单而永恒。”伊甜惆怅地说着,她想起与方骏的种种,是啊,动物间的感情,起码这两只狮子间的感情就比她和方骏的感情来得永恒而简单。
“其实,做动物挺好的,如果有下辈子,我要成为一只在非洲丛林的狮子,或者其他别的什么。”
“你?”他好奇地望着她,“为什么?”
“因为它们的爱纯粹啊。”
“你居然为了爱的纯粹甘心变成一只动物?”
他说着笑起来,从来没有一个人想变成一只动物。
她想变成一只动物,smith也曾经想要变成一只狮子,不是因为爱的纯粹而是因为自由和梦想。
“你不想变成动物吗?”
“我还是更愿意变成人。”
“你果然,比我现实。”
“是吗?”他靠过去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成了飞鸟却爱上了鱼,或者你是南极的企鹅却爱上了北极的北极熊,或者像你说的,你变成了枪虾却爱上了虾虎鱼,那么你该怎么办?
“那人不也是一样吗?你会爱上一个或许你无法爱的人。”
他低下头,想一想,伊甜说得不无道理,一时竟也词穷无法反驳了。
“我是飞鸟,我不会爱上鱼,我是企鹅,我也不会爱上北极熊,我是枪虾,更不会爱上虾虎鱼。”
“你那么确定?”
“我,只会爱上我的同类。”
“哦,是么,这样很好。”
两人对望一眼,又分别离开沙发,各自往各自的房间走去。
走进屋子,将自己裹进被子里,这一间屋子也能看到蓝天,温哥华的天空好像特别干净,夜晚星星也冒出来很多,她想起那时候,在夏夜,她和方骏会坐在阳台上看星星,她总是说:天好蓝,星星好亮。
有他陪伴的日子,即使是糟糕的雨天,她的心情也会出奇地好,即使是没有星星的夜晚,她也觉得异常光亮。
刚刚自己信誓旦旦地对程谦说的那番话,好像是为了欺骗自己,是在和自己较劲,她从来就是一只飞鸟,她爱上了一条鱼,她肆意飞翔渴望栖息,她也是那只笨笨的企鹅,长途跋涉去找北极熊,奋不顾身地爱了,到最后她才晓得,原来他们不是同类。
如果人的爱也有开关,你可以自己控制,打开来就爱上他,关起来就不爱他,能那么简单,就没有那么多伤痕,人能过得更快乐一点。
早晨被程谦叫醒,她睡眼惺忪迷迷糊糊地刷牙洗脸,抬手看一眼手表,北京时间零点30分,怪不得自己依然那么困,程谦正精神奕奕地坐在沙发上等着她。
已经回来,准备了早餐,下楼的时候,程父陈叔已经坐下,lavender做了火腿煎蛋,浓香四溢,她抬起头来问她:“伊甜,昨天睡得好吗?”
“很好,lavender,你呢?”
她耸耸肩,对伊甜微微一笑:“我向来都睡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