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之威往往最是让人无法承受,一群人惊呼“皇上息怒”,全都跪倒在地。
“太子!”天隆帝猛地一拍身前的紫檀雕八瓣莲案几,眉梢眼角全是掩饰不住的怒意,沉声道,“他们胡闹,你连这点眼力见也没有了吗?”
“父皇息怒,儿臣是关心则乱!”宁煊冲着天隆帝一叩首,言辞铿锵地道,“儿臣自然不会觉得昌延和那等贱民有什么勾结。只不过是儿臣怕昌延流落民间之时,遭了那些人的欺负!”
“欺负?他敢!”天隆帝这般说着,有些吹胡子瞪眼,一双眼睛睁得极圆,冷嗤一声,“都给朕滚出去!”
有几个早便承受不住天隆帝的怒火,慌忙出了去,只有少数几人依旧跪在地上,岿然不动。
“父皇!”宁煊再拜道,“儿臣知您心疼昌延,可正是因为如此,才更要给出大家一个交代!昌延如今是您的掌上明珠,万万不能给人留下任何话柄,望父皇体谅,验明正身,也是保护昌延的一种法子!”
“是啊,父皇,怕是在有些人眼中,您的保护会成为一种偏袒、一种包庇,那样的话,对皇姐的清誉才是最不好!”柔嘉也言辞恳切地开口。用词之委婉,言语之温柔,连华溪烟这个当事人都要忍不住为之动容了。
“不可验啊皇上!”萧婉妃坐在天隆帝身边,低声说道,满是担忧地看了华溪烟一眼。
宁煊和柔嘉再次说话,口口声声都是华溪烟的清誉,一时间,整个御书房分成了两派,吵得热火朝天。
华溪烟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看着这一群人为了自己的“清誉”而这般地煞费苦心。
“不用验!”御书房门口传来了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正是满头华发的太后在几个嬷嬷的搀扶下拄着拐杖走了见礼。
众人纷纷对天后见礼,天隆帝更是直接起身迎了上去:“母后,天色这般晚了,您怎么还不安寝?”
天后冷哼一声,老眼从众人的头顶一一看过:“哀家听说有人难为哀家的宝贝孙女,睡不着!”
宁煊和柔嘉这次没有着急地当出头鸟,生怕再惹得太后不快。
太后却是在走到华溪烟身边的时候停住了步子,拉住她的手,十分惋惜地叹息:“好孩子,本来以为回宫了一切都过去了,但是没有料到,还是这般的麻烦不断。”
华溪烟垂头清浅一笑,并未言语。
“方才你们口口声声说是要验明正身?”太后拍了拍华溪烟的手,对着众人道,“哀家知道一个法子,不必验,也能证明烟儿的清誉!”
听到太后这么说,众人全都直楞起了耳朵,就连华溪烟,也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烟儿乃是天降凤星,凤女肩头都有火凰图腾,少女的图腾乃是金黄色,妇女的图腾乃是火红色。至于们所说之事,,看看烟儿的火凰便可。”
“哀家说的不是凭空捏造,这火凰的颜色会变化,在《后宫志》上都有记载,不信的可以自己去看。”
太后的这一番话,饶是华溪烟也没有听说过。这般,她忍不住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肩头。这肩头的凤凰,她只是见过一次,但是具体是什么颜色的,她当真已然忘记,但是联想到自己的经历,必然是火红色无疑。
“张嬷嬷,拿夜明珠来!”
李后身后的一个嬷嬷闻言从匣子中拿出了一颗硕大的夜明珠。
“烟儿,将衣服解开一点便可。”太后对着华溪烟十分慈祥地说道。
圣天的民风并不是十分严谨,女子露肩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虽然在这御书房之内有些不妥,但是总比那验明正身,好了太多太多。
夏天的衣服本来就轻薄,不过是一件单衣外边罩了一层轻纱,不过是轻微的一个动作,那单衣便滑下了肩头。
展翅欲飞的火凤顷刻间显露了出来,太后手中亲自执着那夜明珠,将那一方如同凝脂一般的肌肤照亮。
一众男子早便背过了头去,只有几个女子十分好奇地看着传说中凤女的图腾,那精致的凤凰,毛发可见,一笔一划都是肆意潇洒栩栩如生,整只凤凰高贵无比,宛如要长啸九天,别有滋味。
柔嘉却是连看都不看,她早便得到了消息,那只凤凰是火红色的!
“柔嘉,你过来!”太后对着柔嘉招呼。
柔嘉却是把手中的帕子一甩,撇嘴摇头道:“皇祖母,不瞒您说,皇姐肩上的凤凰如何,柔嘉早便知道,是火红色的。”
太后一双老眼却是愈发地深邃了起来,说话间隐然出现了一抹笑意,却好似怒极反笑让人毛骨悚然:“哦?火红色?是哪个眼瘸的告诉你是火红色的?”
本来信誓旦旦的话由于太后这句发问而变得有些不确定了起来,柔嘉脸上不屑的神情完全僵在当场,就连华溪烟也是一怔,难道不是吗?
“傻愣着做什么!睁大你的眼睛给哀家过来看清楚!”太后的语气忽然变得凌厉了起来在,朝着柔嘉大吼一句。
太后平时很是慈爱,但是发起火来也是让人心有余悸,柔嘉如今身上一个激灵,赶忙莲步跑了过去。
夜明珠细腻的灯光下,那一块肌肤如同初雪一般,洁白无瑕,纯洁美好让人觉得盯着细看都是一种亵渎。而那一方精巧的火凰,更是平添了几分高贵,月英朱砂的光彩璀璨生辉,将那一片洁白如玉照射得色彩斑斓,却不会给人花街柳巷的风尘之感。
金黄色的高贵展露无遗,直直地映入了所有人的眼中,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颜色鲜亮地诱人无比,而对于有些人来说,却是别有一番滋味的侧目。
是金黄色,纯正地没有一丝杂质的金光色。
“都好好看着,可是看清楚了!”太后老眼扫过众人,冷哼一声,“烟儿刚刚回宫不久,便是没玩没了的麻烦,现在是连一些阿猫阿狗都可以来生事了吗?”
说罢,太后转头看着杨瑾容,将她眼底的惊讶与愕然清清楚楚收入眼中。
“容淳,那人听说是你带来的?”
一听到自己被提了名,杨瑾容浑身一个激灵,慌慌忙忙跪了下去,连连叩首道:“太后明鉴,是此人前去寻找的容淳,容淳也是别骗了啊!”
太后并不说话,只是冷眼看着她。
杨瑾容见和太后求情已经没有了什么用处,于是赶忙转向了与华溪烟,一双杏眼中盈了几滴泪水,泫然欲泣道:“华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
华溪烟将衣领重新整好,眉眼清淡地看着杨瑾容,并没有说话。
正在这时,忽然间一个内侍从外边急急忙忙走了进来,直接跪倒在地禀告道:“禀皇上,王家大公子在外边,求见长公主!”
“大哥来了?”华溪烟眨眨眼,也不说话便大步走了出去。
看着华溪烟离开的背影,杨瑾容忽然如蒙大赦地出了一口气。
感受到头顶忽然有一股冷意传来,杨瑾容默然抬首,便撞入了一双狭长的凤目中。
凌厉、骇人、警告等等情绪在一双平时被温文雅致尽数填充的凤目之内出现,凭的让人心寒万分。那双细长的凤眼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一双眼睛,但是如今,去是让她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忽然间,御书房灯光一闪,晕黄色的光芒似乎都了暖化一切的温温柔柔的力量,将一切冰寒与凌厉尽数消磨干净,干干净净彻彻底底,快的仿佛刚才的骇人不过是她的一个错觉。
灯光映在白衣上,带来一阵刺目的恍惚,明明是寡淡无比的颜色,却被那人穿出了一定的锦绣春光,万里河山不及他分毫。
踏踏的脚步声再次传来,比之刚才内侍还要迅速上几分。莫名的,杨瑾容抬头朝着御书房门口看去,只是她一双杏眼还来不及完全聚光看清楚来人。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阵白芒,伴随着尖锐的疼痛。
“啊”的一声惊呼从杨瑾容口中传来,只是这一声还没有来得及瓦全地消磨干净,另外半张脸又是一阵火辣辣地刺痛。
华溪烟的神色十分冷然,杨瑾容惊慌的面容像是一把刀直直插入了她的心里,她抿着菱唇,微微上挑的眉眼写满了蓬勃的怒气,骇人的眼神宛如一把把利剑,要将她千刀万剐,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华姐……”
“闭嘴!”华溪烟忽然爆喝一声,立刻打断了杨瑾容的话,右手再次扬起,又是劈头盖脸的两个巴掌。
杨瑾容高高挽起的发髻已经完全散落了下来,金钗珠宝部分掉在了地上发,发出刺耳的叮当声,而一部分还堪堪挂在头上,在凌乱无比的发间,摇摇欲坠。
珠宝落地的声音合着一个个干脆的巴掌声,在这寂静无比的御书房中持续响起,众人看着华溪烟这一副要将杨瑾容打死的模样,都有些愕然。
“长公主!”杨瑾程上前几步,挡在了杨瑾容身前,低声唤了一句,想要生生替杨瑾容受下这一个个的巴掌。
华溪烟再次落下去的巴掌在杨瑾程面前半寸处生生顿住,她的手轻微的颤抖着,紧紧抿着唇,想要压抑下内心的郁闷与不快。
“华姐姐……”杨瑾容捂着脸,有些怯怯地唤了一声。
谁知华溪烟却是拿一双水眸猛然瞪着她,像是看着一个有着千古仇怨的恶人一般,死死地瞪着她,那眸光中的冷意与骇然,几乎要将她挫骨扬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