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摇曳,晕黄色的灯光不再是温馨旖旎的颜色,而是幻化出明明灭灭的鬼怪气息。华溪烟白皙如玉的脸由于气怒,如今已然染上了几层薄怒,有着不正常的嫣红,而这妩媚的颜色,配着她眼神中的清波,竟有种让人不寒而栗的诡异感。
“长公主,舍妹可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杨瑾程虽然没有见过这般气怒的华溪烟,但依旧毫不避讳地凝视着她,打算生生替杨瑾容受下这一巴掌。
华溪烟的手在杨瑾程的脸颊前边一寸处的地方猛地顿住,尽管如此,杨瑾程还是感受到了那凌厉无比的掌风。
“华姐姐……”杨瑾容捂着脸颊,楚楚可怜地唤了一声,一双杏眼中满满的都是泪水,似乎是怎么都想不到对她一直和颜悦色的姐姐怎么忽然间变得这般可怖。
“杨瑾容,收起你那副让人作呕的嘴脸!”华溪烟伸出一根纤指指着杨瑾容,冷声说道。
这话没有多少亲近的成分在里边,配着她凌厉万分的语气,加上毫不掩饰的蔑视表情,让杨瑾容的眼泪如同开了闸的水一般汩汩流出。
杨瑾程蹙起眉头,对华溪烟说出那种话的原因的好奇更甚她对自己妹妹侮辱的不满,于是微微喘了口气道:“长公主,若是有什么误会的话,可否说清楚?”
“是啊,烟儿可是有什么好说的?”萧婉妃走到了华溪烟身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回宫这么些日子以来,华溪烟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看得清清楚楚,虽然算不是极致温柔,但是绝对不是一个随随便便发火的人,细细说来,在场之人,没有一个见到过她有过如今这般气怒。
杨瑾容的身子忽然一震,哭出了声,直接绕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兄长,一撩裙摆便跪在了华溪烟面前,哀声道:“华姐姐,我知道曾经将那个人留下是我的不对,否则今天你也不会遭受这样的麻烦,就算是你打我骂我我也认了,都是我的错,但是你不要讨厌我,不要讨厌我……”
杨瑾容边哭边说,声泪俱下,撕心裂肺的哀求让在场的局外人听到都忍不住为之动容。但是华溪烟依旧冷然站在原地,像是看着一场精妙绝伦的好戏一般,冷然看着她。
杨瑾容说道最后,竟然开始砰砰地磕起头来,没有多久,额头便红肿一大片,乌青色映衬着白皙的面容,看起来触目惊心。
“演完了么?”许久,华溪烟才十分不耐烦地吐出四个字,打断了杨瑾容的哀求。
她的声音冷到了一种极致的态度,轻而易举地便将杨瑾容用血泪营造出来的哀婉气氛打破。杨瑾容再次准备磕下去的动作生生僵硬在了当场,睁大眼睛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华溪烟,仿佛是她简单的四个字,就打破了她所有的逻辑与准备。
“你这是演戏上瘾了,嗯?”华溪烟微微弯着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杨瑾容。
不光是杨瑾容怔楞了,在场所有人都有些不明白,华溪烟怎么忽然间来了这么一句。
“皇姐,若是你想说什么的话不妨都说出来,咱们也都听听,如今这么一头雾水谁也听不明白,也没人来判断个是非不是?”柔嘉上前一步,轻笑着开口,一副十足公正的模样。
“是是非非自在我信,和旁人有何相干?”华溪烟看都不看柔嘉,一句话扫了她的面子。
柔嘉抿唇,看着天隆帝,不由得有些委屈。
“咳咳……”天隆帝轻咳了一声,看着下边的一场闹剧,以一国之君的气度威严开口,“昌延,若是因为方才那件事情的话,还是罢了,容淳也认错了。”
“哦?认错了?”华溪烟冷笑一声,缓缓朝着天隆帝迈步,让他将自己脸上的讥讽与嘲笑看得清清楚楚,“随便找个人就过来侮辱我的名声,如今就算是完了?找个不知道哪里来的人就和我说是有婚约要我负责,甚至还说和我已经有了肌肤之亲?”
华溪烟笑着说罢,摇摇头加了一句:“若真是这样的话,我这长公主不做也罢,反正被人欺负之后我也不能讨得什么公道,还不如做一个平民,到时候还能去衙门里边理论上一番!”
“放肆!”天隆帝的脸色猛地沉了下来,一拍桌子怒喝道,“你这长公主是因为你是朕的女儿,岂是说不做就不做的?”
说道最后,天隆帝的话猛地顿住,看到华溪烟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忽然间有些哑口无言。
天隆帝很是明白,华溪烟很厌恶听到她是他的女儿之类的话,毕竟她的母亲被她亲手赐死,而她也流落民间那么些年,受尽了苦楚从来不被过问,说起来,他这个父亲当真是不称职得厉害。
看天隆帝的有些尴尬,太后赶忙出言解围道:“烟儿,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说那么见外的话?”
华溪烟扬起了自己的一双远山眉,满含笑意地看着太后:“太后娘娘,我怎么不知道,什么时候宁家皇室和弘农杨氏也成了一家人了?”
华溪烟知道太后说的是不让她为难天隆帝,她就是在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好让在场之人听得明明白白,今天这事情,她可绝对不会就这么完了!
夜色逐渐深沉,而这御书房内的灯光更是亮了几分,相称之下,天隆帝脸上无可奈何的神色也在这一方华灯中显露无疑,华溪烟淡淡别过了眼,不去看天隆帝脸上万分纠结的表情。
“昌延,若是有什么事好好说便是,何必动手,有失身份!”宁煊看了一眼梨花带雨的杨瑾容,有看着丝毫不退让的华溪烟,说出的话中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满。
“身份?我的身份早在你们刚才要给我验明正身的时候便没有了,现在你和我谈什么身份!”
大家都明白,华溪烟的脾气虽然算不得多好,但绝对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那一种的,但是一旦谁若是真的将她惹怒了,那后果绝对也是不可估量的。
云祁并没有和旁人一样眼中带有多少担忧的神色,而是拿一双幽深若潭的凤目紧紧盯着她,想着她刚才出去的时候到底是知道了什么,怎么如今会这般气怒?
杨瑾容捂着脸,也不敢再开口说话,生怕只要再多发出一点声响,华溪烟就会将自己薄皮抽筋了一般。
“容淳县主如今也认了错,皇姐缘何不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倒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柔嘉和容淳县主的关系也这般好了,我可记得柔嘉不是一个喜欢替别人求情的人。”华溪烟并没有回答柔嘉的话,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接着又拿一种十足的意味深长的目光看了杨瑾容一眼。
杨瑾容的心里猛地咯噔了一下,不敢去细细探寻华溪烟那句话的深层含义。
“皇姐不是向来宽容大度吗?而且这次犯错的是容淳县主,乃是皇姐的好姐妹,皇姐真的不会要对县主怎么样吧?”
“好姐妹?”华溪烟耸耸肩,十分无奈地耸肩一笑,“这样的好姐妹,我可是真的要不起。”
“长公主,你……”
“杨公子!”华溪烟忽然出口截住了杨瑾程的话,将他没有说出口的儿半句话生生堵了回去,摇摇头道,“有些事情我看你也是被蒙在鼓里,所以我劝你还是知道得少一些为好,以免最后心痛无比。”
杨瑾程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不知道是由于华溪烟的警告,亦或是她话中最后的深意,让他不敢去多加探究。
伴随着华溪烟话落,御书房内再次归结于一片死寂,说话的没说话的,相关的不相关的人全部将目光凝在了华溪烟身上,想看她到底是要如何处理今日之事。
过了许久许久,都没有人再说话,人人都在华溪烟了冷然的脸色中喘不过气来,那是一个身居高位的上位者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的强大威压,仿佛她身上带着明媚的光,璀璨不可方物,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盖住了这满室灯火,留下一片让人摸不清头脑的扑朔迷离。
半晌,太后才有些心力交瘁地开口:“烟儿,你想要如何?”
“唔……很简单……”华溪烟细细一笑,指着杨瑾容道,“我有些事情要与容淳县主说,但是御书房毕竟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只不过是请县主前往栖凤宫一聚罢了!”
“不可!”宁煊伸手,阻止了华溪烟的话。
“哦?如何不可?”华溪烟歪着头,笑得眉眼弯弯。
宁煊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太过唐突,于是轻咳一声道:“容淳是有封号在身的县主,在宫中过夜的话,于礼不合。”
“这样?”华溪烟单手托着下巴,状似是在沉思,许久才想起了什么开口道,“我记得皇上的张美人,妹妹不也是个乡君吗?不是还进宫曾经陪过她几日?当时我好像也没听太子殿下说什么不是?”
华溪烟眉眼含笑,看着宁煊猛然变了的脸色,状似是在欣赏他一闪而过的慌乱,没有丝毫畏惧。
柔嘉本来还等着宁煊再说些什么阻止的话,却发现听了华溪烟最后一句话之后,宁煊居然别过了眼,一副不打算再多说的模样。
杨瑾容!她今天必然是要带到栖凤宫里去的。至于后续她要怎么处置她,那就要看她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