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煊的心里如今可是呕得很,他自然知道华溪烟不会无缘无故提到什么张美人,这么说唯一的解释便是……他和张美人那一档子事被这华溪烟给知道了!
张美人是从他府里进的宫,进宫之后两人一直有点不清不楚的关系,甚至是偶尔还会私会一下,只是……怎么就被华溪烟知道了呢?
知道自己有把柄落在了别人手里,宁煊一下子噤了声,不再说话。
所有人的目光都开始在华溪烟和杨瑾容身上游动,人们刚刚都看得清楚,华溪烟对于杨瑾容的掌掴,那可是下了狠手的,而且看如今华溪烟这么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若是杨瑾容真的去了栖凤宫的话,那还会有好果子吃吗?
“不……我不去……”杨瑾容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自己脚上。
“不去?”华溪烟挑眉,露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笑意,“为何不去呢?瑾容不是最喜欢与我时常在一起了吗?”
看着华溪烟满含深意的表情,杨瑾容忽然觉得整颗心都不可遏制地狂跳起来。她苍白着脸色摇头,惶恐万分。
“还是你本来就不自信?”华溪烟十分闲适的捋着自己胸前垂着的情丝,淡然恬静的姿态与方才的暴怒判若两人。
“不……不是……”杨瑾容唇角翕动着,半晌吐出这么两个字。
“那就是了!”华溪烟轻轻拍手,蹲在杨瑾容面前,将她散落在地的金钗珠饰一一捡了起来,重新插在了她的头上,语气十足地温柔,“我不过是邀请你去栖凤宫一坐罢了,你不是寻常最喜欢往我那里跑了吗?”
杨瑾容没有说话,华溪烟也不打算再和她多说什么站起身来冲着外边懒懒地唤了一句:“风滔!”
“小姐!”风滔的身形立刻出现在了众人面前,速度之快让人咋舌。
“带着容淳县主去栖凤宫等着我,记住,这是贵客,要好生招待!”
华溪烟话落,风滔道了声是,便一把抓起了地上的杨瑾容,正欲退出御书房。
杨瑾程忽然出手拦住了风滔的动作,秀美无比雌雄不变的脸上露出一抹略加苦涩的笑意:“方才在下收到了弘农传信,正欲带舍妹赶回弘农,不知他日回来之时,再向长公主负荆请罪,如何?”
这个理由给出的冠冕堂皇,若是真的是世家大族发出的追急令的话,于情于礼都不能阻止。但是如今,非常时期,若是她就这么答应了,以后岂不是当真谁都能骑到她的头上去了?
所以,华溪烟盯着杨瑾程看了半晌,才吐出三个字:“不如何!”
杨瑾程身子一僵,拉着杨瑾容的手不由得微微松开,不过是片刻,杨瑾容便风滔拉出了御书房。
“拦下他们!”御书房门口忽然传来了一声爆喝,还伴随着利刃出鞘的声音。
皇宫之内除却大内侍卫之外,不允许携带兵器行走,现在,无非是谁人的暗卫无疑。
华溪烟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等着看那个胆大包天的人是谁。
御书房门口亟亟冲进来一个锦衣华服的身影,一进来之后冲着天隆帝行过礼,便急忙对着华溪烟道:“长公主,你不能将舍妹带走!”
“大哥?”看着来人,杨瑾程和杨瑾容都忍不住惊呼一声。
来人正是庐陵侯世子杨瑾文,也是那二人的兄长。不难看出这杨瑾文正是慌慌张张赶来的,头上的玉冠有些歪斜,身上的衣袍外衫凌乱无比,就连脚下的靴子也是一只乌色一只靛青色,整个人狼狈无比。
杨瑾文虽然是一届文人,不通武艺,但是从小便是侯府世子,又在晋州书院读书高中,难免有着几分心高气傲的意思,声音不由得微微扬起,有些傲然道:“虽然方才舍妹和长公主有些误会,但是也是因为舍妹和长公主关系较好的缘故,即使是有错,也是情有可原,就算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长公主何必如此苦苦相逼?”
“苦苦相逼?”华溪烟展颜一笑,随即道,“杨世子,你想错了,既然你都说了县主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自然是要好生感谢县主的。”
“今日我正是来接舍妹回弘农的,无论如何,这栖凤宫,舍妹是去不了了!”
“呦,听这意思,杨世子倒是像是能做主的人?”
杨瑾文不管华溪烟的话是什么意思,只是道:“还望长公主通融!”
华溪烟没有立刻接话,倒是摆出了一副沉思的模样,当真像是在斟酌杨瑾文的话。
毕竟杨瑾文是庐陵侯世子,若是来这里的话,那代表的便是整个杨家,分量比杨瑾程和杨瑾容兄妹二人加起来都重。华溪烟可以不甩那兄妹二人的面子,但是这杨瑾文的面子,怕是天隆帝也是要给上几分的。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华溪烟要松口的时候,却见她再次一笑:“若是,我说不呢?”
宁煊等人怔楞在了当场,想着杨瑾容的身份呢本来就不低,华溪烟这般明目张胆地惩治她也不是说不过去,但是总归是有几分怪异的,这如今世子都来求情了,她还真的半分面子都不给吗?
“长公主,还望您三思!”杨瑾文的脸色丝毫不变,依旧是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但是说出的话已然没有了刚才那般客气,甚至是隐隐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华溪烟没有回答杨瑾文的话,却是冲着天隆帝做了个很是无奈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瞧,我这长公主做的多窝囊!
“杨瑾文!”天隆帝沉声唤了一句。
杨瑾文闻言不慌不忙地冲着天隆帝一叩首,毕恭毕敬地道:“皇上明鉴,舍妹从小在庄子长大,对于那些个弯弯绕绕并不是十分知晓,若是得罪了长公主的话,臣代表整个杨家向长公主致歉,但如今祖母病危,亟召吾等回弘农,还望皇上与长公主明鉴,待到他日回京之后,必然亲自前往栖凤宫登门造访!”
杨家的事情自从华溪烟对杨瑾容产生怀疑之后便已然派人去查了,虽说不能知根知底,但是总算十不离七八。弘农那位老太太,根本就不是庐陵侯的生母,和杨家小一辈也算不得多么亲近,甚至之前还动辄打骂,虽然在外人面前是一派母慈子孝的模样,但是背地里不定早就乱成了什么模样,这些事情外人不知道,不代表她华溪烟不知道。
病重召他们会弘农?怕是见了他们死的会更快些吧!
“杨世子当真是孝顺,本宫饶是听了也忍不住为之动容了。”华溪烟唏嘘一声,就在杨瑾文准备欣喜的时候,再次出言将他的心打入了谷底,“你说话我就得放忍?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昌延!”宁煊终于忍不住,低声呵斥了一句,“杨老夫人病重,你何苦再如此下去?我皇室一族本就仁义大方,你这般斤斤计较,可是失了一国公主的身份!”
“烟儿,还是让容淳回去看看吧,有什么时候,等到他们回来再说?”太后此时也出言劝慰,不过和他们不同的是,那一群人都是一副苦苦相逼的语气,而太后,则是一副万事好商量的模样。
让他们先回去?华溪烟真是想要呵呵了,若是他们回去除非是脑袋让驴踢了还会回来!
御书房之内的所有人都看着华溪烟,想看她到底是放不放人,杨瑾文代表的如今是整个杨家,若是华溪烟还是这般一意孤行的话,怕是华溪烟和整个杨家的关系,要值得深究了。
御书房内紫金蟠龙鼎了的香气郁郁袅袅,逐渐蔓延至整个御书房,并且在不经意间,将柔嘉公主身上刺鼻的香气掩盖了去。但是凝神静气的香气并没有让众人好受多少,反而心绪愈发地烦躁了起来。
月光似水,从庭外倾泻而入,在金砖铺砌而成的地面上镀上了一层闪亮的银辉,仿佛是一潭活了的泉水,灼灼亮亮,正如华溪烟一双清澈的明眸。
“风滔,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给我请过去?”华溪烟半眯着眼,以一种很是慵懒的姿态开口,懒懒散散间,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长公主,你……”
杨瑾文发现今天华溪烟算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也不再跪倒在地上,直接站起了身。
“杨世子,我奉劝你,看清楚这里是哪里!”华溪烟的眼神忽然间冷了下来,看着就要着人抢人的杨瑾文,警告开口,“看看上首那位坐着的是谁!难不成你杨家已经这般手眼通天,竟然要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了吗?”
杨瑾文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实在是太过冲动,于是轻轻理了理袍子,再次慢条斯理地跪下,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失态不过是人的错觉。
华溪烟心中冷然一笑,这杨瑾文,当真是关心则乱,在天隆帝面前造次,这是当真不要命了吗?
果真抬眼一看,天隆帝的面色早便沉了下来,而萧婉妃则给他轻轻按压着太阳穴,不难想象,若不是精神不济,天隆帝怕是早便将这御书房给拆了。
“皇姐,你这般咄咄逼人,对你的声誉没什么好处,!”柔嘉轻轻拿帕子半掩着唇,眨着一双美目,似是在劝告。
“这就不牢柔嘉公主费心了。”一直没有说话的云祁开口,声音清润如同九天之上传来的仙乐梵音,“无论昌延长公主如何,祁都珍之视之,爱若至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