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011年深秋,细雨绵绵的午后。
A城,某医院住院部。
洁白的病床上,已经整整睡了五个月的叶玲芝忽然张开了眼睛。
“子房!”
她忽然大喊,正在为她按摩双腿的叶母大吃一惊,急忙起身握着她的手,悲喜交集地问:“玲芝,你醒了?!”
而她只是瞪着一对含泪的大眼睛望着母亲:“子房——子房——”
叶母愣住,女儿的眼神空洞,而她口中呼喊的人是谁?
“妈妈?”玲芝看着她,嘴里仍在喊:“子房……”
“玲芝!”听到那声呼唤,叶母激动地抱紧了女儿,流着眼泪说:“你认出妈妈了,是不是?你清醒了,是不是?”
“是……子房——”玲芝抬起头,流泪的双眼瞪得好大望着母亲。
叶母忽然明白了女儿口中的“子房”是谁。
“你在找梓凡吗?”叶母俯身问女儿。
她茫然地点头。
见她有回应,叶母欣喜不已,尽管她把“凡”发成了“房”,但对于一个脑部受伤,昏迷半年的人来说,发音不准应该是正常的。“他在这里,跟你住同一层楼,401房,他是为了救你而受了伤,……嗳,玲芝,你要去哪儿?”
正当叶母兴奋地告诉她时,忽然身子被推倒在椅子上,床上的女儿拔掉了身上的管子,疯了似地跳下床,全身只穿着一件宽大的病号服。
可是,她踉跄地跑向门口,摔倒在门边。
“玲芝!”叶母惊慌地站起身,却看到女儿已经爬起来跑出门外。
“玲芝,不要跑啊!”叶母紧张地追着女儿出来,看到她在走廊上跌倒,撞翻了送药的推车,但她爬起来再跑,并再次跌倒,再次爬起……
叶母哭喊着瘫坐在地上,被惊动的医生护士纷纷出现在走廊上,将她扶起。
“子房!”
玲芝一路跌跌撞撞,不知摔倒了多少次,碰撞了多少东西多少人,才终于跑到走廊顶头的401病房,颤栗地推开房门。
房内坐着的人转过身来看着她,可她眼里只有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人。
是他!
她仿佛喝醉了酒的人,摇摇晃晃地走过去,透过婆娑的泪水凝视着床上那张熟悉的面
容,他睡着了,俊美的五官平静而安详,可她不能让他睡!
“子房,醒来!”她大叫一声奔过去,扑在他身上紧紧抱住了他。
“玲芝!”紧追而来的叶母见状几乎瘫倒在女儿身边。
早先守在病房内的张氏夫妇,此刻才如大梦初醒般地惊问:”叶小姐醒了!”
“是的,可是她……”叶母抓着同来的主治医生,情急地说:“王医生,快看看我女儿吧,她到底是怎么了?”
医生没说话,只是仔细地观察灵芝。
跟随医生进来的护士想拉起玲芝,可她的手臂死死抱住张梓凡,大声哭喊道:“不要抓我,我要喊醒他,我要跟他在一起!放开我!”
为了怕伤到她,医生双眼仍紧盯着玲芝,口中则在指示护士:“不要硬拉,先扳开她的手指,再将她抱下床来。”
玲芝抗拒得更加厉害,她抬起头看着昏睡的张梓凡,声音嘶哑地哭喊道:“醒来,子房!你不想保护我了吗?你不要我了吗?”
这时,医生注意到她的眼神非常悲伤,也非常清明。
对于一个因意外事故脑部受伤的人来说,具有这样的眼神令人诧异,而更令他震惊的是,一直寂静不动的张梓凡忽然眼皮抖动了一下。
“别动她!”他急忙阻止护士,对玲芝说,“叶小姐,别害怕,没人伤害你。”
玲芝把脸埋在张梓凡的肩上,她的意识仍恍惚于古代,仍记得吕翠儿和一个男人强悍的手将她抓起,抛入冰冷的水中。
她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水花飞溅的顷刻间,她被一束白色的强光托起,飞到无垠的空间,然后醒来……
有人碰她的头,但那不是她所熟悉的爱抚,更不是她所熟悉的双手,她发出尖声抗议:“走开,别碰我!”
“叶小姐,我是你的主治医生,我们只是想帮助你。”
温和的声音自脑后传来,她的头被一股力量扭转过来,一张陌生的脸几乎贴到了她的脸上,还来不及呼喊,刺目的白光迎面而来,她感到晕眩,不得不闭上眼。
“玲芝乖,他们是医生和护士,不会伤害你,妈妈在这里。”
妈妈熟悉的声音像她小时候生病,或做噩梦惊醒时一样抚慰着她惊慌的心。
她安静了,任由人拨
弄,那双温暖的手拨开了她的眼皮,白色的强光再次照射着她,她仿佛又一次坠入了光的漩涡……
“叶夫人不必惊慌,叶小姐已经有完全苏醒的迹象。”
眼睛上的压力消失,她仍闭上泪流不止的双眼,听到那个温和的声音说,接着是母亲和其他人激动的声音。
有人拉起她,她用力挣扎,不要,我不离开这里!”
可这次那人很坚持,似乎下定决心要将她拖离这里,玲芝,跟妈回病房好好休息,梓凡也需要休息……”
她张开眼,看到母亲流泪的眼睛,哭泣道:“妈……他,就是我梦里的那个人哪!我不能离开他,我要他回来!”
叶母僵住,难以置信地看着床上沉睡的张梓凡。
玲芝利用母亲放手的机会,再次扑到张梓凡身上,双臂穿过他的颈后,紧紧地抱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哽咽地说:“子房回来!我们说好要一起回来的,你不能让我独自回来……我们说好再也不分开的……”
她对着沉睡的张梓凡说,眼泪滴在他苍白瘦削的脸上,“醒来!我要你醒来!”她亲吻他的唇,抚摸他脸,不停地流泪,不停地跟他说话。
看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女儿如此荒唐地表现,又痛又气的叶母很尴尬,对同样满脸惊色的张家夫妇抱歉地说:“我不知道,这孩子——”
医生说:“叶太太,张先生,张太太,请跟我到办公室去一下,叶小姐,就让她留下吧。她已经创造了一项奇迹,让我们看看是否还有另一个奇迹发生。”
三位长者既惊讶又彷徨地跟着他,他又吩咐护士:“除非病人有异常表现,否则不必干扰她。”
终于安静了!终于能与子房——梓凡单独在一起了!
玲芝晕眩地纠正自己,回想着自己由“灵芝”再回到“玲芝”的瞬息转变,她百感交集,泪如泉涌地呼唤着昏睡不醒的人:
“子房,回来!你知道我已经回来了吗?你为什么还不来?”
当她的手触摸到那根插在张梓凡鼻子里的管子时,护士正担心她会不会把它拔除,却见她的手滑过管子,绕到他颈后,搂住了他的脖子,然后靠着他的肩,对着他的耳朵轻声地说话,眼泪一直未断。
看到这些,护士感动得眼含热泪,再也不忍去阻止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