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四章

“漱芳斋”是宫里的一个小院落,有大厅,有卧室、有餐厅厨房,自成一个独立的家居环境。在宫里,每个宫都有名字,皇后住的是“坤宁宫”,令妃的是“延禧宫”,永琪住的是“景阳宫”,乾隆住的是“承乾宫”。另外还有“钟粹宫”、“永和宫”……这些宫里面住着乾隆的众多妃嫔和阿哥们,格格们。小燕子看着这些屋门,心中竟出现了好几种感觉,也不知是哪种,是喜?是激动?还是忧?她真的说不出来。

小燕子搬进了“漱芳斋”,才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件“附属品”了。随着她的搬迁,明月、彩霞两个宫女就跟了她。小邓子,小卓子两个太监也跟了她。小卓子本来不姓卓,姓杜。小燕子一听他自称为“小杜子”,就笑得岔了气。

“什么小肚子,还小肠子呢!”于是,把他改成了小卓子。因为既然有个“小凳子”不妨再配个“小桌子”。小杜子有点不愿意,小邓子拍着他的肩说:“格格说你是小卓子,你就是小卓子,你爹把你送进宫来,还指望你‘传宗接代’啊?”

于是,小卓子就磕下头去,大声“谢恩”。

这样,这个“漱芳斋”就很成气候了。再加上厨房里的嬷嬷,打扫的宫女太监们,这儿严然是个“大家庭”了。然后,乾隆的赏赐,就一件件的抬了进来。珍珠十串,玉如意一支,玉钗十二件,珍玩二十件,文房四宝一套,珊瑚两件,金银珠宝两箱,银锭子一百两……小燕子看着这些东西,她拿起了一个花瓶,她左看看,右看看,又突然看到了花瓶底部的一个印件,印件上刻着“大明王朝[/b]”四个字,小燕子一愣,心道:“崇祯爷爷,这个花瓶你用过对不对,你一定用过,对不对?您瞧,现在它又回到我的手上了,慈儿似乎摸到了您温度,多么温暖,真的,好温暖啊!崇祯爷爷,慈儿不知道,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好乱啊!崇祯爷爷,您知道吗?我现在心里在想一个人,是我的好姐妹紫薇,好想出宫啊!我想去见见紫薇!崇祯爷爷,我知道,你是不会帮我的,毕竟紫薇姓爱新觉罗。对不起啊,崇祯爷爷!”

小燕子想到了这儿,外面就传来了一句:“皇上驾到,令妃娘娘驾到!”话音刚落,乾隆和令妃已走了进来,小燕子马上请安,这下可把愉莲教她的全都用上了。乾隆又怎知呢?说道:“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便扶起了小燕子,又对小燕子关怀的问:“这房子还满意吗?能住吗?”

小燕子挑起眉毛,夸张的喊:“能住是能住,住起来真有点困难呢!”

令妃吓了一跳,急忙问:“怎么?缺什么吗?我赶快叫人给你办!”

小燕子愣了愣:“就因为什么都不缺,才奇怪呢!睡在这样的房子里,想着大杂院……我是说,想着许多我进宫以前的朋友,我就睡不着了。”

乾隆深深的着着小燕子,问道:“你进宫以前,还有很多朋友吗?”

小燕子得意道:“那可不!”

乾隆点点头,说道:“等朕有时间的时候,应该跟你好好的谈一谈。”便怜爱的问:“还有什么需要没有?你尽管说!”

小燕子对着乾隆,“碰咚”一跪,哀求的喊着:“皇阿玛!”

乾隆着急的问:“怎么?怎么?有什么不称心的吗?”

小燕子道:“我想到宫外走走!”

“宫外!”乾隆怔了怔,继续说道:“你想出宫,并不是不可以!但是,最近这段日子还不行,你有那么多礼节规矩还没学会,何况,马上要带你去祭天酬神了,那可是一个大日子……”想了起来,对小燕子安慰的笑着:“对了,那天你就到宫外了!被大轿子抬着,从皇宫一路抬至天坛去!会很热闹的!你就忍耐两天吧。”

小燕子只好无奈的点点头。……

那天真的是个大日子。

在旗帜飘飘下,仪仗队奏着鼓乐,马队迤逦向前。

街道两旁,万头钻动,大家争先恐后的拥挤着,要争睹皇上和格格的风采。

乾隆盛装,坐在一顶龙舆内,在永琪及其他阿哥贝子们的簇拥下,威武的前行。乾隆拉开轿帘,不住对夹道欢呼的民众挥手。

只是,小燕子也拉开轿帘,看着前面的带路的永琪,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咦!为什么是那么的熟悉,到底在哪里见过呢?”她抬起了左手,摸了摸最里面那件衣袖里的那块玉佩,心里又想道:“因为这块玉佩,额娘将我的终身交给了他,可是这块玉佩到底代表了什么呢?额娘说,他的那半块就带在他的腰间,真的吗?……隔得太远了,我看不到。这块玉佩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我和他一生下来就会握在手里呢?是个暗示吗?它暗示了什么,好奇怪!我是个前明皇帝,难道真的会和这个大清阿哥成亲吗?但这如此熟悉的背影是为什么?我和他真的见过面吗?唉!”她放下了轿帘,向后一靠,突然,脑子里又闪过那句话:“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今生有缘无份,盼望来生再续前缘。”小燕子一惊,轻声道:“这句话……好熟啊!谁说的?”她又拉开了轿帘,向永琪看去。

其实,她不知道,在她躲进轿舆里的一刹那,永琪也向这顶轿舆看了看,心中也略有所思,他当时脑海中也闪过那句话:“玉佩本是一对,那么人也要成双。”永琪一震,心道:“哪来的话?好熟!”……

小燕子坐在一顶十多人所抬的大轿上,四周有侍卫保护和大臣簇拥,沿街缓缓行进。

群众们你推我挤,叫着,嚷着,人人兴奋着。其中更有前明朝的党羽,大家都一惊,心里默念着:“遭了,皇上居然做上了清格格了!皇上会有危险!”所以有些人会在人群中退出,跑向十三陵。

百姓都在喊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吼声震天。

一路有群众匍匐于地。

小燕子似乎根本没听到那些欢呼声,只是看着永琪的背影,永琪没有再转过来,小燕子只能看着他的背影。

小燕子完全陶醉了,她竟完全没有发现,紫薇、金琐、柳青、柳红也挤在人群里观望。紫蔽瞪着那顶金碧辉煌的轿子,瞪着那个掀开轿帘,珠围翠绕的“格格”,震惊得目瞪口呆。

金琐扶着紫薇,眼珠都快要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她摇着紫薇,不相信的喊着:“小姐!小姐!你看,那个不是小燕子吗!是不是小燕子,是不是啊?是不是?是不是?”

紫薇瞪着小燕子,整个人都吓傻了。不不!这不可能!小燕子不会这样对我!

柳青看着轿子,忍不住大跳大叫起来:“小燕子!小燕子!那是小燕子呀!”

柳红也挥着手大叫:“小燕子!小燕子!”

小燕子什么都没有听到,外面的人群大多,人声鼎沸;各种欢呼,各种议论,早把紫薇的声音淹没了。在那黑压压的人群中,紫薇他们四个,像是四粒沙尘,那么渺小而不起眼。小燕子坐在轿子中,又是轿夫的晃动,又是乐队的吹奏,再加上,她就注意着永琪的背影,连百姓她都视若无物,似乎在她的眼里,除了永琪,连什么乾隆、福伦、傅恒、鄂敏、灵逍、尔康、尔泰,及其他文武大臣、百姓都没有看到,就是永琪一人,因此,对紫薇他们的叫声自然没有任何反应。

群众们继续高喊着:“皇上万岁万万岁!还珠格格千岁千千岁!”

“还珠格格!还珠格格?”紫薇这才大梦初醒般,震动的低喊着。天哪!紫薇那天的一句怨言竟成了事实,可这又怎么能让人接受呢?

这时,听柳青问一位群众:“什么是还珠格格?”

群众立刻七嘴八舌的接了口:“你还不知道吗?万岁爷收了一个民间女子作‘义女’,封为‘还珠格格’,今天,是带她进城啊!”

“听说这位,还珠格格神通广大,万岁爷喜欢得不得了!”

“我叔叔在宫里当差;我最清楚了!听说这位格格……来头不小,说是说‘义女’,搞不好就是金枝玉叶!谁都知道,皇上最喜欢‘微服出巡’了,东南西北到处跑!”

紫薇听着这些议论,震动极了。

金琐已经气极败坏,摇着紫薇,痛喊道:“小姐!她骗了你!她拿走了信物,她做‘格格’了!”

紫薇瞪大眼睛,整颗心都揪起来了。她向前面看去,那威武的乾隆皇帝已经走远了,小燕子的轿子也慢慢的走远了。但是,小燕子那打扮得无比美丽的脸庞,那得意的笑……全在她眼前扩大,扩大,扩大到无穷无尽。

“还珠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群众的欢呼,震动着紫薇的耳膜。声音响得盖天盖地。还珠格格,还珠格格?是沧海遗珠?是还君明珠?紫薇的心,紧紧的抽痛了,痛得翻天覆地。

轿子,马队,仪队,乐队……连续向前。

尔康、尔泰骑着大马。不断巡视过来,严密的保护着乾隆和“还珠格格”。

尔康叮嘱着尔泰:“老百姓太多了,要小心一点,严防刺客!”

尔泰道:“我知道!”

队伍缓缓前行。

紫薇的眼光,始终直勾勾的看着前面。小燕子的脸,群众的欢呼,卫队的簇拥;和在前面轿舆中的乾隆,那和她这么接近又这么遥远的乾隆……交叉叠印,在她眼前,如万马奔腾……

紫薇蓦然间,想想奔出人群,她突然想到了一点点姐妹情,心道:“她的身份不能喊!不能喊!对,不能喊!否则她会死!”想着,便发出一声撕裂般的狂喊,排众而出,没命的追向小燕子的轿子。嘴里疯狂般的大叫着:“她不是‘格格’!皇上,你被骗了!皇上……我才是‘格格’!小燕子你回来啊,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啊!小燕子回来啊,我才是‘格格’,小燕子,你怎么可以这么欺骗我……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紫薇这样一叫,群众骚动,卫队骚动。

尔康急忙勒马奔来。一眼看到紫薇,年纪轻轻,美貌如花,却像着了魔,疯狂般的向前冲,势如拼命。尔康大惊,急忙喊:“侍卫!把她抓起来!”

尔泰也勒马过来,察看发生了什么大事。尔康挥手喊道:“尔泰!你保护皇上和格格,不要让他们受到惊扰,这儿有我!”

尔泰应道:“是!”

尔泰便带着官兵,簇拥着乾隆和小燕子,隔断了紫薇的骚扰,向前行去。乾隆依然笑着,依然挥手,小燕子依然看着永琪的背影,浑然不知身后的混乱。

紫薇立刻身陷重围,已有一群侍卫,一拥而上,七手八脚的抓住了紫薇。紫薇毕竟不是省油的灯,暗暗地左手一挥,将一些侍卫打倒在地,紫薇再次大喊:“小燕子!你回来,你跟我说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如果你是格格,那我是什么……”她在侍卫的手中,扭曲着身子,奋力想冲出去,嘴里继续狂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又将侍卫甩到了身后。

尔康怒叱:“给我拖下去!关进大牢去!”

“喳!”侍卫们大声应着,拖着紫薇走。

金琐陷在人群之中,眼看紫薇要被抓走,惊得全身冷汗。她努力的冲着,挤着,想穿过重围,去保护紫薇,可是,又不能用武功,天哪,这可怎么办?这出戏可没在剧本里啊!她在人群里尖叫着:“小姐!小姐呀……”

柳青柳红看到紫薇被捉,也都大惊失色,柳青狂叫道:“紫薇!赶快回来呀!”

官兵怒吼,拦着老百姓,人群挤来挤去,要看热闹,场面完全失控,一片混乱。

紫薇在侍卫手中,徒劳的挣扎,惨烈的呼号:“皇上……你认错人了,我才是‘格格’……皇上……”

尔康见紫薇狂叫不已,人群也越挤越多,生怕惊动乾隆,急喊:“快抓下去,不要惊扰到圣上和格格!”

就在此时,柳青柳红竟然飞过人群,一路扫了进来。柳青大吼着:“放下那位姑娘!”柳红跟着杀了进来,一路把人撂倒在地。

尔康又急又气,又惊又怒。怎么可能?这么高兴的场合,万民同欢的场面,居然有人捣乱?他勒住马,大叫:“喀什汗!把他们都拿下来!”

“喳!”便有一个大汉,率了一队高手,立刻将柳青柳红团团围住。

紫薇被侍卫拖着走,她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嘴里仍在凄厉的喊着:“皇上……折扇是我的,‘烟雨图’是我的……夏雨荷是我娘呀……皇上……皇上……”

听到这样几句活,尔康赫然一惊。她知道折扇,知道“烟雨图”,知道“小燕子”,还知道“夏雨荷”!这个狂叫的年轻女子,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不禁注意的、仔细的看向紫薇。

侍卫见紫薇狂叫不休,对紫薇一拳挥去。顿时间,众侍卫便对紫薇拳打脚踢起来。紫薇不支,倒在地上,嘴角溢出血来。

尔康翻身落马,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侍卫,说道:“住手!不要打!”

侍卫停手,惊看尔康。

紫薇抬起头来,看着尔康。她满面是伤,嘴角带血,但是,那对盈盈然的大眼睛,清清澈澈,凄凄楚楚,带着无尽的苦衷和哀诉,瞅着尔康。她挣扎着爬向他,伸手抓住他的衣摆,说道:“告诉皇上,请你告诉皇上,‘雨后荷花承恩露,满城春色映朝阳’……皇上的诗……皇上的诗啊!”

紫薇说到此处,不支的倒在尔康脚下。

尔康大震。她知道皇上的诗,还能背出这首诗!这是什么女子?

就在此时,金琐终于冲出重围,一见紫薇倒地,肝胆俱裂,以为紫薇已被打死,扑奔上前,哭倒在紫蔽身上,叫道:“小姐!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早知道会这样,我们就待在家里,不要来北京了……”

尔康更加惊疑。小姐?

此时,福伦勒马过来,说道:“尔康,到底怎么回事?有个疯女人吗?”

尔康怔怔的看着脚下的紫薇主仆,回头看看福伦,当机立断的说:“阿玛,事有可疑,我把她们都带回府里去,再慢慢审问!”

福伦点头。

前面,乾隆踌躇志满,一脸的笑,对于身后的打斗争吵,一点也不知道。对于有个和自己关系密切,可能是他真正的“沧海遗珠”,正被自己的卫队打得半死,更是连影子都没看到。他兴高采烈的接受着群众的欢呼,心底涨满了喜悦和欢欣。这时,小燕子还是看着永琪,摸着玉佩,心跳的好快,快不能呼吸了。

群众仍一路拜倒,高声呼叫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还珠格格千岁千岁千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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