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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他在高处看了我多久,等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甩过尾巴跳下岩石消失了。

我小步跑回藏衣服的地方,穿好衣服鞋子,赶回营地。

第二天,导演带着摄像一群人,纷纷披上一身枯叶隐蔽装,忍耐着飞舞的小虫,躲在草棚里伺机偷拍。

我则被导演推出去往靠近狮群的地方安放两个伪装成树干的摄影机。

此时阳光正好,狮群集体去逡巡领地,我变成狮子一一叼着树干摄影机飞快地完成任务跑回去。

等我穿上运动鞋飞快地跑回去时,导演已经全神贯注地工作着了。太阳初生的草原上,花苞绽开,蜂鸟飞舞,远处辽阔的地平线上,有一群羚羊映着天空的黑色身影。导演坐在小小的折叠椅上,腿都蜷着伸不直,却对着生机勃勃的草原异常兴奋,连香烟都只是叼在嘴里没有点燃。

见我完成任务回来,摄像开始摆弄镜头,遥控树干的轮子,前后左右地调整镜头。

导演完成了一段背景,凑过去跟着。

饲养员已经把小狮子放出来了,脖子上一根链子栓着,坐在营地前的椅子上。

我摸出一支烟,笑着凑过去。

饲养员接过烟,跟我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狮子趴在我腿上,一只爪子企图拨弄我的膝盖。

我把他抱起来,放在我的膝盖上。小家伙的肚子圆滚滚的,吃的很饱。

饲养员吐出口烟:“要不是你们租了乔治,我现在就和他一起去亚洲了。哪里用来这干巴巴的地方。”

乔治是幼狮的名字,据说取自不列颠国王。

我笑:“乔治要出国展览?”

饲养员知道的很清楚:“那边的狮子都没有啦,要接一只过去。十年之内是回不来啦。嘿嘿,那里可有大把的美人儿哪。”

饲养员似乎很中意亚洲美人,尽管乔治要去的那个地方已经一只母狮子都没有了。

正午十分,远处搭建的布景已经装点完毕,人类演员正在里面开始第一场戏。

我抱着乔治,喂了他一点水,他拿头部温柔地蹭着我,伸出湿漉漉的鼻子在我身上嗅着。

高高的太阳照耀着广阔的草原,风夹杂着植物和动物的气息吹拂到山壁上。

山脚那边的拍摄很顺利,我得以抽空去看看真正的草原。

狮型的我奔跑的很快,脚下带着太阳温度的草地踏上去十分舒适。这里简直是另一座乐园。中午的日头晒得我有些渴,我回忆着地形往河边走去。

前面有声音!

那是一群惊吓四散的角马,在飞扬的尘土里奔逃。

而不远处,一群母狮子正在撕扯着一只幼小的角马,她们死死咬住小马的脖子不松口,很快,那只角马就不动了。

一只体格强健的狮子跑过来,驱赶走母狮,在猎物身上咬下第一口。如果这里只有一只狮群,那这个家伙就是这片草原的领主。

我伏下身子,企图掩藏自己的气息。

然而改变方向的风暴露的我的位置,那只雄狮突然一跃而起,向我奔跑过来,我大惊,转身就跑。我甚至来不及诧异他的灵敏嗅觉,雄狮就跑了过来。

等我满脸土灰地回到营地的时候,我才敢相信自己已经死里逃生。

大概是我软着双腿的样子太过狼狈,那只雄狮奔到近前居高临下地看了我一眼,居然没有扑上来。我颤抖地往回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然后转身夺路狂逃!

我一路跑回放衣服飞地方,甚至没敢回一下头。那家伙气势压人,我甚至在想,如果我逃走的样子不合他意,我会不会被追上来咬住喉咙。

导演在帐篷外叼着香烟,睨了我一眼:“回来啦。”

我尴尬地侧过身,一点也不想解释现在这幅窘迫的模样。

下午,导演和一众摄影躲在帐篷里观察狮群。我半死不活地趴在一旁逗弄小狮子乔治。

显示屏里 母狮三三两两散卧在树荫中,尾巴不时拍打着身下的岩石。

导演拨弄方向球,一只树干摄影机向前悄悄移动着。

镜头离母狮子近了些,可以看出这些都是手脚矫健的美人。

我看着那些狮子美人儿们,替他们嫁给那样的公狮子感到惋惜。

屏幕上突然出现了一只巨大的鼻头,那东西挡住了一大半镜头并且闻来闻去。接着是一双棕黄色的眼睛——啧,果然是那个家伙!

他离开了镜头,卧到一旁,于是导演得意继续借景偷拍他像要的镜头。

在人类眼里,幼狮几乎是没有分别的,导演把镜头对准狮群中的一只母狮和她的小狮子。

我身边的乔治爬到我的肩上好奇地张望。

晚上我钻进睡袋里,呼呼大睡,顺手掖了掖不知何时被风吹起来的门帘。

斯嘉丽说过,第二天又是新的一天了,于是今天英俊威武的我衣着整齐,端着早饭看着导演拍摄。

这家伙已经投入到了工作中,即时我拿他的烟去贿赂饲养员他也不会发现。

他还没有机会拍摄单独的一只母狮狩猎的情景,只好继续完善背景故事。

故事里那个温柔善良的大波动物研究员,正在和乔治一起拍摄收养的那段故事。乔治四爪朝天被大波美人捧在浴巾里,正沐浴着她的“人类母爱”。

我搬了折叠椅坐在饲养员旁边,继续聊天。

据说几段幼年的狮子镜头拍完之后,公立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就会把乔治接回去,一路上开车离开草原穿越峡谷不要两天就可以开上公路回到动物园。

我吸了口咽,导演为了省钱抽的这玩意真是呛人。

中午我拎着饭盒远远地去溜达,我已经从摄影机里确认过了,那个只有身子壮实的公货正爬在树底下睡觉。

我选了处离营地不远的河边,一边欣赏着对面的红屁股狒狒,一边就着葡萄酒津津有味地嚼我的压缩饼干。

这玩意还是开防晒霜公司的吸血鬼送的,每年聚会,去的宾客都能得到一箱好酒。我沾了格兰特的光,每年都能多拿一箱好酒。

吃完了饭,我一口一口地慢慢喝着酒,对面的一对狒狒已经回到灌木林中了,估计三百回合之后才会出现。

我躺在地上,享受草原热情的阳光,享受着草原温柔的白云……

遮住阳光的不是白云,是一张长着鬃毛的狮子脸。

那家伙的鼻子就在我的上方,我刚想转身,他“啪”地把一只沉重的前爪搭在了我的肩头。

我欲哭无泪,各种想法就像色块一样在我脑海中转动。

他放下爪子,略微后退两步,让我可以坐起身来。

这家伙不知观察了我多久,我想起昨夜被风掀开的帘子,或者地上还有他的脚印?

这时候这只毫不绅士礼节的公货已经开始闻嗅我空空的饭盒了,我看着他把目光移向我,屁股都快坐不住了。好在我一贯英俊冷静,能够及时把剩下的葡萄酒倒在饭盒里,狗腿地推过去。

那个家伙先是地闻了闻,又伸出舌头试探地舔了舔,接着几下就把陈年佳酿一舔而空。

摸了摸腰间,还有一只白铁酒壶,我把里面的烈酒倒出,又推到那个公货面前。

他喝了酒,鼻子在我身周闻了又闻,然后慢慢悠悠地迈着小步子走开了。

我从地上站起来,那家伙回头瞥了我一眼。我差点又重新坐下。

谁知他豪不在意,跃上一块岩石,躺了上去。

我站在一边等了很久,见不到动静。等我大着胆子前去打探,那家伙居然四脚朝天,公然裸露摊开四肢在岩石上打滚。

这哪里是一只威武**的狮子应该做的。

本着与这种无耻裸露的家伙远离的原则,绅士的我一溜烟窜回了营地。

乔治的演出已经完成了一多半,导演正加紧对狮群的偷拍工作。

我被叫过去守着显示记录狮群的活动。过了一会儿,那个家伙回来了,他迈着轻快矫健的步伐回巢,颇有点阿拉伯的国王回到后宫的得意。

他在一旁趴下,拨弄着嘴里叼回来的东西。我调近镜头,居然是我从曼哈顿带过来的酒壶,那上面还印着“林肯、独立宣言”的字样。

我郁闷地把摄影机遥控交给一名摄像走出帐篷。

导演在摄影场把我拉过去,说:“快到你的戏了,早点准备准备。”他把一卷划过横线的剧本递给我,叫我对着注释揣摩感情。

我坐在低矮的小折叠椅上,翻开剧本。

对照里面的进程,不出五天,小狮子乔治就得回去了,饲养员在一旁高兴地抽着烟,用手机和动物园联系。

我翻开下一页,读我的那段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