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回至寝宫,便见兰依正端着一盘糖心酥立于门前,沈子叙负手行去,唇角噙着一记笑意,兰依听闻声响而后转脸,她愣了愣,随后向沈子叙行礼。

“这是你做的?”沈子叙自兰依的盘中挼起一块糖心酥,放入口中尝了尝,只觉入口即化,口味极佳,“陛下许会喜欢,你明日多做些,我好带去给陛下尝尝。”语罢,便去将兰依搀起,又挼起一块入口方才要推门进去。

兰依一脸茫然,她至今也未能知道丞相与皇上究竟是有何纠葛。她就这么端着糖心酥立于门前想着心事,她觉丞相如此温文儒雅之人,定是很讨人欢喜吧,所以就连皇上也……?

想到此,兰依立时摇了摇脑袋,也觉不大可能,她抬眸看了眼那紧紧合上的殿门,她不由一颤,只觉他们二人间之事可不是她能八卦的。小宫女急急忙忙端着盘糖心酥往外走去,怎料一下子被石子绊倒,满盘糖心酥跌落于地,小宫女抬手揉了揉要哭了的眸子,随之收拾干净后便离去。

隔日清晨,难得沈子叙未能早起上朝,直至日中之时,兰依兰贺兰馨三人方才胆敢敲门,待里边之人准许过后,三人才纷纷捧着午膳进入,将碗筷饭菜摆好之后,便转头看向那张置于窗边的软榻上的人,但见沈子叙单手执书,却无心看书,只望着窗外景色有些发愣。

夏初不热不凉,正是怡人,沈子叙看着窗外那生得甚为茂盛的树木出神,他记得去年的今日,自己正于学堂里授课,还不知那些学子现下如何了……可有记挂着自己……

直至兰贺一声轻唤,沈子叙方才回神,他默不作声地将手中书卷放至枕边,随后由兰馨搀着下榻行去用膳,兰依满心欢喜地将自己所做的菜肴摆至沈子叙面前,还望能尝一口。只是沈子叙执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往口中尝时不过随意嚼了几口,便就咽下肚中,他一心想要回到昔日的日子,回到昔日那戏耍玩闹的日子,他还记得彼时的宁封甚是喜欢叫着自己子叙哥哥。

“丞相,奴婢按您吩咐,多做了些糖心酥。”兰依捧着一盘糖心酥笑道。

沈子叙闻言,而后抬眸看看兰依,随后莞尔颔首,“放着吧。”怎料话音刚落,那扇殿门便被人推开,沈子叙寻声望去,甫一入目的便是那袭明黄绣有五爪金龙的龙袍。

“皇上。”三个小宫女皆下跪行礼,待到听到那声退下,方才齐齐应是,暗松口气便就退了下去。

二人一阵沉寂,沈子叙现下有些不惯与他独处,将筷子放下后,便想行去那张榻上坐着看书,奈何他每走一步,那人就一直紧紧盯着他。

沈宁封有些不安,他细细打量着于榻上坐着的沈子叙,打量良久而后不由问道:“子叙,你可是生气了?”

沈子叙摇首,随后将书卷举高少许,恰好掩住自己面容。

“那你为何今早不来朝上?”

沈子叙懒得理会他,一心只放在书上内容,窗外也时而会有蝉鸣声。

“朕只怕你到南蛮地后会水土不服。”说着,看了眼沈子叙,见他仍将书卷掩住自己面容不由有些失落,他心下细犹豫万分,终是将话说出:“罢了罢了,便依你的,朕许你半年时间,半年后你定要回来。”口气甚是不舍,语罢,但见他转过脸去。

沈子叙闻言,终是将书卷放下,他唇角轻扯便是一记微笑,他轻应道:“嗯。”未了,行去挼起一块置于案上的那盘糖心酥便放入口中,随后又挼起一块凑近沈宁封的唇边,沈宁封一怔,而后就着沈子叙的手轻轻咬住,他只觉万分欣喜,将糖心酥咽下肚后便是一阵傻笑。

五日后,沈子叙只身一人往南蛮之地赶去,临走之前沈宁封还急急忙忙地自宫中寻来一物,说是保平安用的,且还不知于沈子叙的包袱中塞进何物,彼时沈子叙懒得理会他,坐于小榻上看着兵法书卷,任沈宁封直往自己包袱中塞东西。

轻掀红帘,外面竟是正下着小雨淅淅,小雨恰好模糊了景色,一座小桥,一抹夕阳,一段孤寂。

他将包袱随意翻了开来,里面除平安符、玉佛之外,还有几块酥饼与一封信笺,沈子叙好奇拆之来看,信上字迹熟悉,内容大多是望沈子叙安好无事回京,虽是这般内容,可竟是写了三页有余,在看到最后一页尾句之时,沈子叙不禁怔了——

此生有幸识子叙,受尽折难亦不悔。

……

车行数日,途中也无遇什么山贼,不过路途遥远,甚为颠簸,沈子叙时而有觉身子不适,欲想呕吐,可到底忍下作呕之意躺下小歇。

不知不觉间气候炎热起来,沈子叙算过时日,此时应是夏中,他将红帘掀起,瞧见外面景色多是不栽有树木花草,烈日日光恰好入了马车内去,沈子叙难受得很不由以手掩了眸子,他已于心下笃定此路行完定是至了南蛮。

不出所料,下午便至,那车夫将沈子叙搀下马车后,便道自己于何处等他回来,只是一想到足足半年时间,那车夫也不由一叹。

沈子叙看着四周陌生街市,忽觉恍若那年初来京师的情形,南蛮气候确实与京师大有不同,不过夏中已然万分炎热,行人穿着打扮甚为怪异,沈子叙揉揉眼,只觉眼前发黑起来,头痛得厉害,不得已下寻了块地便坐下闭目歇息。

沈子叙待到适应了些许,方抬首再次打量四周,此地说不上繁华,行人皆牵着一头大象行着,他早于京师之时便听闻南蛮之地的人儿会以大象作为坐骑。沈子叙据朝上所奉上的奏折所说之处缓缓行去,他初次来至南蛮,亦是不识如何行去,幸而临走之前沈宁封特意将南蛮地图塞入他的包袱当中。

此行孤独且又遥远,沈子叙行了约摸已有十里路程,便觉浑身不适,头痛欲裂,咳嗽不断,欲想作呕,他寻了一家客栈住下,躺下后立时困意袭来,带着万般疼痛缓缓入睡。

此刻于京师的沈宁封,正挼着一块糖心酥送茶入口,他看着窗外不禁一叹,“子叙……”叹声轻柔,那一声轻叹似要被夏风拂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