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约摸三更之时,沈子叙恍然惊醒,他额间已然出了细汗,想来应是做了噩梦,他转脸呆怔看着那秉摇曳的烛火,也不知看了许久,随后他眨了眨眼,只觉双眸酸涩万分。???U小说???

他头仍是疼得厉害,而今惊醒,只觉喉间干涩,他双臂轻轻撑起身子,下了榻去便为自己斟了盏茶润口,那秉正自摇曳的烛火也快要燃尽。他翻了翻包袱,寻出了之前宁封放入的几块酥饼,途中已然吃了两块,口味尚好。

南蛮的夜晚无早间如此炎热,丝丝的凉风时而入了房中,沈子叙将宁封的那封书信看了足足三遍有余,那句“此生有幸识子叙,受尽折难亦不悔”,他每每看见之时,不知为何竟是觉微微的喜。他将书信连带彼日宁封赠与自己的平安结置于枕边,他翻来覆去,只念着那句此生有幸识子叙。

沈子叙再次醒来时,已是午后,他有些诧异自己竟是睡得如此之晚,不作多想,他赶忙梳洗着衣便将东西收拾好,而后下了楼去,寻了个靠窗位子,便要小二上了几笼点心来。他正自斟茶时,本就无心八卦于左右闲谈内容,只是恍然听到有人提到中原一词时,他端起清茶的动作立时顿住。

只是一番细听,却又非是自己所想一般,许是自己多想了。沈子叙莞尔,而后轻抿茶水,只是略微留意那适才说中原一词之人,不知为何他总觉那两人有几分古怪。

良久,那两人离去,沈子叙也匆匆将银子放下,随着他们步出了客栈,他心下还未笃定这二人与奉上的奏折上的南蛮逆贼有关,只是他而今未明,他们二人为何忽的要提起中原。

他正自记路,却不料那两人早已止步,他抬眸之时恰好看清二人的脸庞,一个生得阔面大嘴,一个生得尖嘴猴腮,沈子叙不禁一怔,他自是惊惧,只生怕被二人发觉自己一路随行。

三人对视一番,也不知怎的,那二人竟是一句未问就转身离去,沈子叙不由暗松一口气,待到那二人离自己远了些许,他方悄然跟去,只是此次,他却将地图执出记路,他不敢笃定那二人便就如此放过他,只是他甫一想到宁封,甫一想到他们二人昔日的兄弟之情,他再如何害怕,亦要为宁封将逆贼除去。

他是他的大哥,亦是他的丞相。

……

沈子叙不知此地何处,只时而听闻象鸣声,他将地图展开,却发觉此地竟是离所标之处不远,此地寸草不生,更是炎热,沈子叙不禁觉口干舌燥,眼前发昏,他抬手揉揉眼,只稍稍适应后,便赶忙往发出象声的一边儿行去。

愈行愈近间,竟是听闻几声“拜见吾王”,沈子叙心下已是有了几分了然,那两人早是不知所踪,他分明记得自己紧紧随着那两人而行,怎料大风伴着细沙忽卷而来,他不禁眯了眸子,待到睁眼时,早已不知去处。此刻象声震耳,时而伴着几声人声与惨叫,他悄然行近几步,躲于一块巨石后,他只看着那些穿着怪异的士兵牵着一头头的大象行过。

只是当他抬首四处张望时,便见于不远处正有一个面蒙黑纱的怪人持着权杖而立,他的身旁是一具具无了四肢的尸体,此时正有士兵上前以剑将尸体碎成碎肉,沈子叙不禁觉万分恶心,他微微蹙眉,只极力隐忍下作呕之意。

“背叛我之人,便是落得如此下场。”那怪人终是开口言语,他举起权杖而后抵住一于地下挣扎的人,随之狠狠刺下,只听一声惨叫,鲜血四溅,沈子叙大惊,险些大叫出声,他不由后退几步,也险些步子一错跌倒在地。

四周恍然沉寂下来,此刻惟有风声,便连象声也竟是没了。

却于此时,沈子叙竟是咳嗽起来,他赶忙举起衣袖掩住薄唇,只是仍有几声咳嗽伴着风声入了那些异族之人的耳中。

“谁!?”那面蒙黑纱的怪人问道,不仅穿着怪异便连声音亦是诡异至极。

兵法有道,走为上计,沈子叙又怎会不知,只是此时敌军是异族之人,坐骑皆是象兵,更不论自己孤身一人了,他惟有赌一把,只待他们再次练兵之时逃走。所幸之后并无细查,只是接下来的事,是沈子叙万万未有料到的——

“若是见到此人,定要将他擒来见我。”但见他手中正执着一副画卷,虽画术不精,可亦是能约摸得见画中之人便是沈子叙。

……

夜已渐深,沈子叙不知自己到底走了几里的路,此时只觉双腿酸痛得很,他于途中竟是结识了一同为中原人的练武之人,二人一文一武,也竟能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起来。那人腰间佩着一柄长剑,柄端刻着诩一字,生得倒是俊朗,只是性子多话了些,除此之外,倒也无甚不好的。

一路走来,那人依然是满脸笑容的,似是无甚疲累,不过时而停下歇歇饮水润口,随之又“沈书生沈书生”地唤着。沈子叙其实并不在意他如何叫唤自己,只是出了那地,便已然至繁华街市,一路沈书生地叫唤着,似是甚为亲密,路过的行人亦不禁打量自己一眼。

“沈书生,你饿么?”那人止步于一家包子铺前。

沈子叙瞥他一眼,而后摇首,但见他自包袱中翻出那以布包着的几块酥饼吃了起来。

“沈书生,给我一块如何?”

沈子叙不语,闻言而后便将一块酥饼给了他,那人不过一会儿便将酥饼吃得干净,随后又嚷着要沐浴歇息,无可奈何,随意寻了间客栈便就住下。沐浴过后,沈子叙便提笔书写,只将今日所见之事统统写下。

写罢,便将信收于枕下,他将宁封赠与他的平安结握于掌心,方才安心熄了烛火入眠,只是尚未入眠之时仍是咳嗽,他不由拉了拉身上薄被,只将手中的平安结牢牢握着。一日来的疲累令他不作多想,阖上双目后便觉困意袭来,随之缓缓入睡。

也不知几更,他半梦半醒之间竟是隐约嗅到一阵迷香,沈子叙初时尚未明白为何会嗅有淡淡香味,只是当他想要起身饮水之时,却惊惧地发觉自己四肢无力,此时睡意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