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慎安的声音里含着一丝诧异:“惋儿,你怎么在这里?”
昭阳公主佯怒道:“怎么,表哥就这样不想见到惋儿么?”
“慎安?”辰王迎了上去,“昭阳在宫里闷得很,母后让我带她出来散散心。”
“父皇虽然禁了惋儿的足,却还是心疼惋儿的,”昭阳公主轻笑道,“否则惋儿也不敢着女装出宫了——表哥,你说惋儿若是扮作皇兄的侍卫,可会被认出来?”
慕慎安似是认真思索了一番,才答道:“侍卫恐怕不行,扮作小太监倒还有几分神似。”
昭阳公主撒娇道:“表哥,你讨厌!”
姚媚儿觉得自己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刚才跟辰王唇枪舌战逼着他杀人灭口的人,与此刻对着大哥装痴发嗲的昭阳公主当真是同一个人?估摸着辰王也被自己妹妹的瞬间变脸震撼到了,只说了那一句,竟也不再开口。
“这位是……”慕慎安与昭阳公主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走到屏风前,看到低着头立在原地的姚媚儿,顿住了脚步,“你们还有客人?”
昭阳公主蔑然道:“哪里是什么客人?不过是这家酒楼的一个厨子罢了。皇兄爱吃这厨子做的菜,正想要将他收到未来的辰王府做厨子呢——一个蠢笨到能将自己的脸都磕坏了的厨子,指不定哪日就将辰王府的厨房给烧了呢。”
“磕坏了脸?”正要路过屏风的慕慎安放慢脚步,侧头朝姚媚儿看去,看到半张青紫红交错的脸,吓了一跳,却看到姚媚儿飞快的抬头朝他做了个鬼脸又低下头去,才安心下来,“这望江楼前阵子才异军突起,听说是掌柜的不知从哪里淘来了几个祖传的菜谱,没人说不好吃的,如今看来,就是这位大厨的杰作了?辰王殿下,好东西便该大家分享才是,你此番将大厨带走了,以后我们吃什么呢?”
兄妹吵得再凶,也是兄妹之间的事,即使慕慎安是两人的表兄弟,辰王也不愿和盘托出,只是含糊道:“毕竟昭阳还在禁足期,既然这位厨子知道了昭阳的身份,若不将他放在身边,我不放心。待这阵子风波过去,再让他回望江楼也未尝不可——慎安,你这么客气又是做什么?叫我一声‘表哥’便是,什么‘辰王殿下’,听得我脑仁疼。”
姚媚儿:“……”知道这么多也不是她愿意的好吗!你们要是怕人知道,还来什么酒楼!来酒楼就来酒楼,召见什么厨子!召见厨子就召见厨子,又为什么要当着厨子的面吵限制级的内容!自己找的锅,让别人去背,能要点脸不?!
“这有什么了不得的?”昭阳公主的重点与辰王截然不同,她瞥了一眼一动不动站在原地的姚媚儿,不以为意道,“什么时候表哥想吃了,让皇兄将这厨子借你几日便是了。”
姚媚儿:“……”才这么会儿功夫她在昭阳公主眼中就从一个死人变成一样物件了吗?若要论下山之后那个人最讨厌,恐怕非昭阳公主莫属了,连差点将她坑入火坑的兰姑和莫坊主都远不及这位尊贵的嫡公主!
“君子不夺人所好,”慕慎安随着辰王兄妹走进内间,三人在餐桌前坐下,“既然等风声过后辰……表哥便会将这大厨完璧归赵,那我再多等一阵子便是了,左右我也不似表哥这般,对美食情有独钟。”
昭阳公主笑道:“只剩下些残羹冷炙——看来表哥也是这酒楼的常客,那表哥爱吃什么?不如撤了这些,再点些表哥爱吃的罢?”说完,朝侍立一旁的侍女招了招手,那侍女立刻从雅间的一个橱柜里取出一套餐具,放到慕慎安面前,随后准备将桌上的菜撤掉,却被慕慎安拦住了。
“哪里是残羹冷炙?都还冒着热气呢,”慕慎安抬手点了点桌上的菜,笑道,“一桌‘引才宴’,还差一道‘鸳鸯游’,你们来得这样早,想来是人家厨房都没备好,还在锅上煮着罢?这一桌菜都吃不完,还另点什么?今日倒是让我凑巧,蹭了一桌好菜。”
昭阳公主对亲哥哥不假辞色,对心上人表哥却是关怀备至:“那要不要再加几个表哥爱吃的菜?”
慕慎安笑道:“我爱吃的都在这里了,不必麻烦。”说完,夹了一筷子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辰王有些奇怪道:“你一个人来酒楼?”
“不瞒表哥,我原是在斜对面的书局买书,出来时听侍从说看到表哥的车驾进了望江楼,我便走来瞧瞧,”慕慎安将口中的菜咽了下去,放下筷子才答道,“一进望江楼便看到了雅间门口站这表哥出门常带的侍卫,便上来给表哥请个安,没想到惋儿也在。惋儿,皇后娘娘可当真将你宠上天了,陛下禁你的足,娘娘还放你出来散心。”
昭阳公主看了辰王一眼,意有所指道:“那是自然。母后不疼惋儿,还能疼谁呢?何况惋儿这次被奸人所害,父皇为了一块破石头不问青红皂白便定了惋儿的罪,若是母后再不怜惜惋儿,惋儿可当真要委屈死了——表哥也不帮惋儿说说话,那块石头,一看便知是奸人为了陷害惋儿所伪造的么!惋儿是天子嫡女,便是上天的嫡孙女,既然如此,上天又怎会降罪于惋儿?”
保持同一个姿势站的太久有些脚底痛的“奸人”姚媚儿:“……”昭阳公主这胡说八道的本事还真是……挺可以的啊- -若真有上天,上天当真会瞎到选择昭阳公主这种货色来做自己的“嫡孙女”吗?
辰王咳嗽一声,淡淡道:“昭阳,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昭阳公主板起脸,正要发作,便听到慕慎安也笑道:“其实惋儿也是因祸得福,若非此番被禁足,皇后娘娘又怎会让你出来散心?往常出宫一趟,总要借口去探望外祖或是我母亲,如今出来可不用去了,省的她们一顿唠叨,不也很妙?虽说因此事禁了足,但惋儿依旧是我大景最尊贵的公主殿下,听说陛下早不记挂此事,说到底也不过是为了给天下臣民一个交代,对惋儿来说,这禁足不痛不痒,此时已经形同虚设,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昭阳公主挪了一个位置,坐到了慕慎安边上,心花怒放道:“表哥说的不错,那些奸佞小人的陷害,又怎能动摇惋儿?这些跳梁小丑,惋儿迟早让他们……”心上人在前,即便狠毒如昭阳公主也会记得温婉,将恶毒的诅咒穿上华丽的外衣,“惋儿迟早让他们认罪伏法,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慕慎安端起茶杯,做出敬酒的样子:“好,那表哥就祝惋儿早日沉冤得雪!”
昭阳公主高兴地端起茶杯与慕慎安碰了碰:“那惋儿就借表哥吉言了。”
“对了,”慕慎安放下茶杯,看向辰王,状似无意道,“表哥的府邸尚未完工,那这位大厨,表哥打算如何安置?带进宫只怕是不妥罢?”
辰王想了想,道:“王府虽未竣工,却有不少工匠是住在府中上工的,既然如此,这厨子先住进去也无妨。”
昭阳公主随意道:“一个厨子罢了,随意安置便是,只要不让他能对着人乱嚼舌根便是了。”
慕慎安又夹了一口菜,细细品完,笑道:“既然如此,慎安有个不情之请。”
昭阳公主急切道:“说什么不情之请?表哥只管说便是,惋儿一定帮表哥达成!”
辰王也道:“慎安直说便是,你我虽是表兄弟,却是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你又做了三皇弟的伴读,咱们还有同窗之谊,还需要这样扭扭捏捏?”
“表哥说的是,”慕慎安轻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表哥这厨子带不进宫,辰王府又尚未竣工,不如就将这厨子安置在慎安的紫澜苑,让慎安先饱一阵口福,如何?若是表哥哪日想吃了,也不必跑到望江楼这等鱼龙混杂之所,直接来紫澜苑便是——若是惋儿想来,自然也更方便安全了。”
最后一句话一出,辰王尚未作答,昭阳公主便先叫起好来:“还是表哥想得周到!若是人放在表哥的紫澜苑,那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日后不论是皇兄还是惋儿,想吃这位大厨做的菜,只管来找表哥便是。”大约是慕慎安最后一句话说的太让昭阳公主心动,她居然不再轻蔑的称姚媚儿为“厨子”,而是用了“大厨”这个词。
昭阳公主话都说到这份上,辰王自然无法再拒绝,何况他对于慕慎安的提议也是很满意的:“这哪是不情之请,分明是替我解忧啊。慎安,这份情表哥且记下了。”
慕慎安轻笑:“表哥太言重了,若非表哥,慎安哪里能将这位大厨到紫澜苑替慎安做菜?”
似乎在话题中心但却被遗忘的很彻底的姚媚儿:“……”果然还是大哥厉害!不过,她到底什么时候能走啊……第一次发现,原来一动不动站着是这么辛苦的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