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伤?”宗政憬无意识的重复了一遍,神情瞬间难看起来,语气也有些激动,“是昭阳?!媚儿怎么会落到昭阳手里?媚儿的伤势要紧不要紧?慕慎安……抓了人却护不住,还是他就是想让媚儿吃这些苦?媚儿哪里对不起他?昭阳……昭阳……”最后再说起昭阳公主,已然有了咬牙切齿之意。
“并非慎安之过,昭阳偶然得知玲珑郡主被藏在冷宫,所以……不过你放心,都是些皮外伤,我已经请过太医,也开了药,将养几日便无碍了。太医说了,玲珑郡主年纪小,身体底子也好,又有内功护体,不会伤及根本,”辰王虽然看不惯昭阳公主行事,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下意识还是想要为她遮掩一二,自然只能报喜不报忧,至于剜肉一事,他更是提都不敢提,只盼望将来姚媚儿也能不提此事,“等玲珑郡主的伤略好一些,行动自如时,我便想办法送她出来。她将父皇的解药给了我,我昨日去看父皇时想要试着给父皇解毒,却发现仅我一人根本无法将解药给父皇服下,何况如今的情形,就算父皇醒了,身旁全是母后的人,也无济于事,本想送玲珑郡主出宫,她却竭力要我来找你们商议。”
“父皇的毒并不会即刻发作,我们还有几日时间,若是有皇兄做内应,便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听得姚媚儿无大碍,又如此顾全大局,宗政憬强迫自己将此事先放一旁,转而开始筹谋眼下最要紧的事,“我们在宫中还有一些人手,只是均被皇后隔在外围,根本无法接近父皇寝宫,太医中虽有我们的人,却很难传出消息来,上一次收到消息还是前天傍晚。”
辰王道:“有我在,消息传递并不难,我会想办法将你的人带些进重围,能做多少,就要看他们的本事了。”
“有二哥相助,宫里的事便都好办了。二哥,我这里需要两天时间筹谋父皇醒来之后的安排,”宗政憬从袖袋中掏出一枚小玉佩,“二哥回去时在将这块玉佩系在腰上,往翠湖宫那条路回懋冉宫,之后自会有我的人借故来懋冉宫拜见二哥,二哥有什么消息,不必亲来,告诉他便是了——二哥去探望父皇时,也带上它,那太医自会明白二哥立场,也会听从二哥调遣。”
“好,我明白了,”辰王点了点头,直接将玉佩别在腰上,“三弟,皇兄虽然站在你这边,但有一件事……”
“我明白,”宗政憬直接接过辰王的话头,“只要父皇无恙,有些事可以大事化小,但要化了恐怕不能,炎氏,不能任其坐大,也不能由他保留如今的势力,但我可以让他们倒的体面些,并非一朝倾覆,也不会举族覆灭。至于皇后娘娘,只要她不在做什么出格之事让父皇狠心废后,她也会是未来的太后,前提是她日后能安分的居于安寿宫。只一点,昭阳,我不会杀她,却也不能许她一个嫡长公主该有的富贵前程,皇兄,这是我的底线。昭阳几次三番伤了媚儿,手上又有那么多公卿小姐的命,虽然这些事都未曾翻到明面上,可保她公主身份,但……我不能放她下半辈子不必为前面造的孽付出代价。”他的媚儿如今也不知是什么悲惨模样,若二皇兄去的及时还好,若是去的稍晚些……他不敢想,如今一发千钧的时刻,他只能相信二皇兄所说,媚儿并无大碍!
宗政憬的答复并不在辰王意料之外,昭阳……不论如何,以公主之身活着,已是三皇弟最低的底线了。她做过那么多错事,本就该有报应吧。他这个弟弟能放下杀母之仇放过母后,又能许昭阳保留公主之尊,已是对他此番“投诚”的最大回报了。他也不敢再做他求。
片刻之后,辰王点了点头:“好,既然三弟这样说,二哥就放心了。”
宗政憬起身,朝辰王深深做了一揖:“多谢二哥今日能如此深明大义。”
若是没有辰王主动来做内应,宗政憬即便顺利联系到新京城外的守军,敲开了新京的城门,也未必能拿下炎氏,若是无法一举拿下炎氏,炎氏大可趁乱了结仁庆帝,并将弑君谋反的名义栽倒宗政憬头上。只有保证仁庆帝活着,且身边有可用之人,那么仁庆帝先前留给宗政憬以防万一的兵符,才能发挥真正的作用。
“不必多说,即便不论天下,哪有人子看着旁人谋害自己父亲的?”辰王起身,避开宗政憬的礼,“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宫了。宫中之事自有我去安排,你若有什么事,让你的人传话给我便是,懋冉宫中,总还是我说了算。”即便是母后的人,表面上总还是敬他做主子的。机密之事不能交办,一些杂事用他们倒是更好。
容王起身:“二弟,我送你出去吧,三弟昨夜是悄悄睡在我府上,不便送你。”
辰王摆了摆手:“大哥不必多礼。”
容王爽朗一笑,一手搭在辰王肩膀上:“你才不必多礼,走罢。”
不知不觉,三兄弟居然用了平常百姓家兄弟间的称呼,尽管要做的是一件可能决定整个王朝未来的事情,但三个人之间的气氛居然显得有些温馨。
“二哥,”在辰王走出密室之前,宗政憬突然叫住了他,“小心慕慎安,还有,保重你自己。炎氏之心,你我皆知,你于他们,只是一块跳板而已。”若是炎氏在这次斗争中完全占据上风,直接改朝换代也未必不可能。不过军中他们的势力不够,但是谁知道呢?炎氏能狗急跳墙一次,焉知不会跳第二次?而炎皇后对于这个儿子,一向是很不满意的。
辰王神情微变,半晌,缓缓点了点头:“我明白。”
说完这句,辰王走出了密室。宗政憬在密室坐了片刻,也起身走了。
——需要他做的事,实在太多了!只希望媚儿在宫中一切平安!
……
炎皇后会在这种时刻纡尊降贵来探望自己,姚媚儿是始料未及的,更不可思议的是,炎皇后居然带上了昭阳公主一起,一进门就是一副赔罪的姿态,而昭阳公主居然也在炎皇后的示意下,好声好气的朝姚媚儿赔礼致歉,毫无一丝飞扬跋扈之态。
若不是昭阳公主道歉的语气仿佛只是不小心碰坏了姚媚儿心爱的物件,而并非差点要了姚媚儿的命,或许姚媚儿会以为昭阳公主被鬼上身了。
见昭阳公主语气“诚挚”的赔了不是,炎皇后走到姚媚儿床边,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昭阳还小,不懂事,有时疯魔起来下手不知轻重,玲珑郡主可千万莫往心里去,她心里是没有恶意的。”
姚媚儿:“……”感情她身上这些伤只是人家女儿不小心情绪失常下的产物,连一个恶意都称不上?蓄意虐杀的图谋,到炎皇后嘴里居然只是下手失了轻重?
能这样从容地睁眼说瞎话,打了一巴掌差点将人头颅都飞走了却连颗红枣都不给吃就想要旁人感恩戴德,不愧是中宫皇后,仿佛天下人得她一眼都该自觉三生有幸似的。
姚媚儿恹恹的歪在贵妃椅上,将炎皇后“有伤在身不必多礼”的客气执行彻底,听完炎皇后的话,姚媚儿也没什么大反应,只是微微抬了抬眼,有气无力道:“皇后娘娘言重了,玲珑也不过差点一命呜呼罢了,哪里值当公主殿下亲自致歉?”
炎皇后神情一僵,大约很久没有人敢这样不给她面子了,不过也只是一瞬,毕竟姚媚儿并非座上宾,而是阶下囚,又吃了这么大苦,现在只是轻嘲淡讽,足见这为玲珑郡主年纪虽小,却也是个人物。
炎皇后走到姚媚儿身旁坐下:“郡主心中有怨气,本宫是明白的。其实本宫原是想请郡主进宫小住,安排在冷宫也是听说郡主喜静,冷宫这些年没有废妃,倒是个少有的清净去处,哪知……”说到这里,炎皇后轻叹一口气,转头睨了昭阳公主一眼。
昭阳公主满脸羞愧:“母后,女儿已经知错了,昨日是女儿鬼迷心窍,认错了玲珑郡主,还以为那是表哥偷偷藏娇……玲珑郡主,咱们也不过宫宴上见过一面,昨日你的装束与当时全然不同,本宫一时没认出来,所以……一听说你是表哥安置在冷宫的,就……万幸皇兄赶到,才让本宫不至于酿下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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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媚儿:“……”跟这对不要脸的母女真是无话可说。她们之间可不是宫宴初见!昨日不都认出她就是当初紫澜院的“侍妾”了么?!
——既然已经将她绑来了,又何必闹这么一出?道歉的时候编这种当事人根本不会信的理由,是要再气一气她吗?又是何必?反正她人都在她们手里了,直接亮出目的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