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抢救,沈幽兰苏醒过来,不过还时时犯着头晕、恶心。于頫劝她在医院多住几天。沈幽兰说:“多住也没用,充其量不就是多送几个钱给医院!”沈幽兰犟着要回家。
回家静养了几天,身体真也好多了,只是头还是一阵阵晕眩,走路也有些飘飘然,这是身体过于虚弱的表现,沈幽兰懂。好多天没营业了,要搁往日,她起床后的第一件事,一定是去把店门拉开,自己苦撑着也会进店堂做生意的;但这次没有,只是整天在家里收收捡捡烧烧煮煮洗洗抹抹。一日,她进了店堂,也不开店门,只在店堂里收捡。将商架柜台里的货物一件件地数清,一件件地归类,该放在架橱上的就放架橱上,该装纸箱的就装纸箱,该包装的就包装好,该盖严实的就盖严实……一点儿也不马虎!
于頫以为她又要开门营业了,就劝她:“是钱重要,还是身体重要?你先好好休息,不要急着做生意!”
沈幽兰摇摇头,说不是做生意,好多天没收捡了,店堂里乱七八糟的,到处爬的都是老鼠的脚印,该把好好整理整理,要不然让人家见了会笑话。于頫信以为真,就不再言语了。
一天,沈幽兰告诉于頫,说学校里整天吵嚷嚷的,不安静,休息不好,想回乡下去住一些日子。她说乡下安静,好休养身体,也顺便去看看哥哥嫂嫂侄儿们,常不看见,怪想念的。
于頫觉得妻子说得也对。人家女儿病了,亲妈亲娘早就一趟趟来看望,问长问短,儿啊心的,有病也被喊得没病了;唯有他俩的父母早早去世了,生灾害病的,就很少有个亲人来看望。现在妻子想娘家了,这是可以理解的,于頫当然不好阻拦,就点头答应了。
临回乡下那天,于頫送了幽兰一程。分手时,见丈夫不说话,样子怪可怜的,沈幽兰就安慰他:“我身子好了就回来。这些天你要吃些苦,丹丹念书有不懂的地方,你不能忘了给她辅导;不要老是吃酱菜,把身体拖垮了,丹丹小时候营养就不好,你再不能把她拖苦了,再拖苦了,那是要害她一辈子的;米下锅的时候,有拍巴掌响的水就行了,饭烧开了,让它多胀一下,饭煮烂一点不要紧,饭生了是吃不得的,吃了会伤胃,你的胃本来就不好,我不在这里,你就更要注意;丹丹想妈妈了,你就哄着她,说妈妈回去了,回去摘小麦李给她吃……”
这一次,她是想把丹丹一道带回乡下去念书的。事前,她去问过丹丹的班主任刘老师,刘老师没同意,说:“儿童节要到了,班里正在排练节目,丹丹的节目多,扮小花猫,扮小白觅,还有她的童声独唱……她要是走了,节目就排练不起来;要走也得等节目演出后再走。”沈幽兰觉得刘老师的话说得在理,就不再多说,狠狠心,撇下自己的心肝宝贝,独自一人走了。
走了就走了,好长好长日子也不见回来。
只是往日习惯在沈幽兰店里做生意的人,每当从那终日关闭的店门前经过时,难免不惋惜地叹息一声,说:“唉,小小生意做着唦,那总比在乡下种田要强得多啊!”
“唉,多么好的一个女人,怎么放着好好生意不做,又跑回乡下去了?莫非是怕钱赚多了,又来个打土豪分田地?……”
只有应立钊有时进货从沈幽兰店门前经过,见那久不开的玻璃砖门上积满着灰尘和贴在玻璃厨窗上当初那些鲜艳夺目的商品广告纸已被晒得泛白,还有店门边已长出几根半人高的青薅时,他心里才突然溢出一阵说不清的滋味,心情自然也就变得有些沉重!
又到了一个春天,初中教室门前那排女贞子又窜出了一簇簇紫红艳艳的新枝。一天傍晚,于頫突然觉得在家闲得无聊,就从房里找出剪刀,齐齐地修剪着那些刚窜出的参差不齐的嫩枝。 、
放学回来的丹丹看见,就拉住爸爸的手腕,带着几分心疼问:“爸爸,你也剪它?它就不怕痛吗”
于頫连头也不抬,仍是用剪刀在“嘎吱嘎吱”地修剪。“我不是对你说过,它是风景树,是专门长着让人观赏的,不修剪整齐,就不好看了……”
女儿不懂,又偏着小脑袋问:“爸爸,人活着不就是要念书吗?为什么还要看风景树呢?”
于頫苦涩地笑笑,说:“人活着,要就是一味念书,那多没劲呀。还得让这些风景陪着衬着,人们的心情才会轻松、愉快。丹丹,你说是吗?”
丹丹高兴了,站在一旁拍着小手说:“对了,对了,妈妈也是这么说的,说风景树长着就是让人看的,让人看着舒服,幸福!”说着就伸出那细细嫩嫩的小指头,也帮着爸爸扭掐着那一根根刚窜起的嫩芽,她要和爸爸和以及其他人一样,将这女贞子修剪得齐齐整整不高不矮终年蓊蓊郁郁苍翠欲滴,永远让他人看了就赏心悦目赞口不绝以至于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