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

[分段/]

云追这个秘密的落脚地说是秘密,却并没有庞大到哪里去。按照来路的秘道,的确是到达了风氏的旧居地,看来云追所说大部分是实情。只是这里实在非常隐秘,等到风莲与林羽涵跑出了那间屋子,才发现除却云追,门口的看守,事实上并没有想像中的千军万马——

他们突陷骤变,陡然便乱了阵脚,且云追本来就有“天下兵马大元帅”的头衔在,加上在明家时已经有千军万马的阵势,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想到云追只是虚张声势——因为这样苦寒清贫的村落,又是风氏的旧居地,云追不可能在此安插重兵。

“这里附近,便是风氏旧居。”林羽涵微微一怔,“我找到虹儿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你要回去看看么?”

她话甫一出口,便懊恼地摇头。如今的首要大事便是回京……怎么还可以在这种小事上纠缠。

不料风莲却顿了顿,道:“不错,就是这样,我们先回风氏的旧居。”

林羽涵一愕,转而回过了神。

没错,她的**其实并不剧烈,以云追的功力不久就能清醒过来。他们如今体力既不佳,也无代步马匹,以风莲的身体更加不适合长途跋涉。况且,即便是往京城出发,以云追的脚程,只怕也是即刻能够追上。反不如回到风氏旧居以逸待劳,若云追棋差一着没有想到他们会藏身于此,对他们来说当然是大大的幸运,若云追果真折回查看风氏旧居,那么……因着他与风莲爹娘的交情,也许并不会做出太绝情的事来。

然而风氏旧居……

林羽涵想像着自己之前去找虹儿时见到的风氏旧居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虹儿那丫头,生活还算平静。我想,也许那是她最好的归宿……莲,她总是放不下你。”站在风氏已经破陋残旧的房屋前,林羽涵思虑半晌,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风莲拉着她的手走进去,环顾了一遍陈设,道:“虽然搬到了这里,但是陈设和布置几乎没有改变。幸好,幸好。”林羽涵见他无意说起,只得轻轻叹气,跟着他走。

“没想到母亲的房间还会特意留出来。”风莲熟练地走入里屋,“不过……”他缓缓抚摸着落了灰尘的桌椅和床铺,淡然道,“也许是,在多年以前,她与父亲在此定居之时就已经有了这个地方了罢。”他蹲下来在床底摸索,不消一会,就拖出了一只樟木箱子。

那只樟木箱做工很是精致,刷了黑漆,边角都包铜,看着已经老旧,但漆却没有掉色多少,可见当年制作时花费的功夫不少,而且保存得也很小心。

“这是樟木箱子似乎是母亲用来装嫁妆的,多年来一直存放得很好。我当日跟你说过,我找到的母亲的手稿,也是在这里找到。”风莲伸出手指轻柔地抚去箱子上的灰尘,“我在埋下**炸毁海岛之时,甚至特意将它放到了不易炸毁的地窖中。没想到,竟是被搬运到这里来了。”

林羽涵默然,道:“风老先生……想是很在意你母亲的。”风英和云追应当都是爱过月莲娜的。只是……都没有知道该怎样爱,或者,即便知道了,也不能够做到而已。

“对了,我很久之前见过母亲的手稿,其中有一些我从未看懂过……”

风莲埋头进去,翻找了半天,惊喜道:“还在。”

他拿着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站起身来:“你看。”

那小册子看来很有些年头了,纸页发了黄,翻起来哗哗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扯碎一样。风莲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几行字道:“这是什么字?”

林羽涵凑上前去看,见风莲指住的那几行字。

那几行字歪歪扭扭,笔画都接连不断,仿佛是随手画的,实在不像字。

“这个,我认识。”林羽涵迟疑了一下,指住了几个字,“我之前有见到过,这是番邦文字……但是这些都太难,只有这个我认识,这是月亮的意思。”

“月亮?”风莲怔了怔,想想,抬头,“今天……莫非已经是正月十三?”

“没错。”林羽涵仔细辨认着那些连笔的文字,她本就识得不多,何况月莲娜写得熟练了几乎每每连笔,实在难以辨认,她看了半天,道,“我只看得出这是月亮之意,还有这个,是……国王的意思。另外,最后一个词,这是祭奠之意。”

风莲一把抓住了她,声音渐渐发颤:“月圆之夜,取皇命而完成祭奠?”

林羽涵一下呆住:“不会吧?这么久之前写下的东西,难道,难道这么多年后竟会有人特意实现?”

“云追……是在那事之后才遇见我母亲的!”风莲声音止不住地发抖,“亦即是说,假若他那时已经起了谋反之意,那么,用母亲的文字写下计划,是最保险不过的。若那是与母亲的约定,那么,那么……后天晚上……”

就是动手逼宫之日!

林羽涵与风莲心中同时起了这个念头,却谁也没有说出来。

“快,我们立刻赶去京城!”风莲额头起了一层细密的汗,“我们不该在这里磨蹭的,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会来不及……”

“莲。”林羽涵握住他的手,“我明白你不希望你之前所有的努力,甚至是赔上性命的努力在最后白白落空……可是现在万万急不得,尤其是你的身体,绝对,急不得。我们立刻去雇马车,万事都不能急,一急则乱……”她口中虽然安慰着,说着不要急不要急,风莲却明显感到了她手掌中的冷汗,再也不是以往温暖干燥的感觉。

然而温度却似乎忽然高了起来。

一股刺鼻的味道涌进了室内,再过得一会,林羽涵惊起,说道:“不好,有人在外面堆积了柴火要烧屋!”

风莲湛蓝的眼睛里波澜涌动,咬了咬嘴唇,道:“云追……居然如此不顾昔日情谊!”

这里面好歹有风氏的旧物,甚至有母亲的遗物。

他竟然就这样架了柴火便烧,竟是……一点都没有顾忌。

他居然就如此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