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江真的好大好美,来往的渔船上的灯火像是天空中闪烁的星星。深黑的夜幕包裹下的涵江,神秘而渺茫。四下飘散的风有点冷。
辰风哥,你别跑那么快,要小心车辆。小雨会等你,小雨要用一个最完美的结果来等你。
"小雨!……"欧辰风似绝望地呐喊。
他知道她要做什么了,她站在栏杆上的身影像是雾一般,瞬间就要烟消云散了。他再也抓不住她了。
车云炫像是失去了知觉一样,定定地站着,甚至都忘了说话。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电影一般,在他面前无声无息地播放。那些画面,是那么的真实和生动,可是他却走不进去,他永远都只是个局外人,默默地看着戏里的悲欢聚散,然后一阵阵心痛。
痛到不想再醒来。可是这次他却是真真正正地身在其中了。
当欧辰风竭力伸出手臂挽救蓝郁雨时,他被撕心裂肺的疼痛唤醒。终于明白,眼前的一切,真的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欧辰风用尽力气去握紧蓝郁雨的手腕,他额上的青筋暴起,脸也涨得通红。
"小雨,答应我,不要放手……无论如何都不要放手……我不能没有你,你知不知道……"
他的声音是那样的悲痛欲绝,他恨不得用一切去换取小雨的生命!
"小雨,坚持住,你知不知道,我很爱你,爱你到不能失去你。如果你放弃了,我会活不下去的……小雨,不管怎样,都要活下来好不好?就算是对我的承诺好不好?小雨……对不起,没有照顾好你……"欧辰风近乎绝望的声音让蓝郁雨几乎要窒息了。
蓝郁雨仰头看他,他的目光像是一把火,恨不得要把他全部的爱都燃烧掉注入她的体内。
"为什么……要这么傻……"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般从他脸上洒落。"就算是很难过,你还有我啊……"
蓝郁雨摇头,喃喃地说:"辰风哥,你不会明白的。如果让你带着遗憾离开我,小雨会不安心的。就让小雨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从今以后,一定要快乐啊。"
蓝郁雨眼睛里的辰风哥模糊了,然后遥远。终于,看不见了……
雨忽然滂沱了……
原来飞翔的感觉就是这样,再没有任何依靠,好慌乱……
风在耳边低吟,水真的很凉很凉……
那些美好的、凄楚的回忆,渐渐被水浸透,模糊……
辰风哥,我们还会一起在阳光下弹钢琴吗?那些樱花,还会记得我们吗?
当蓝郁雨的手无可挽回地从他的手中滑落,整颗心,就已经碎掉了……小雨,我还是没有能挽回你。你就像是泡沫一样,只会在阳光下闪耀。当我去触碰的时候,却总是无法握紧。
还记得吗,我们一起弹钢琴的那些阳光,还有那些樱花。没有了你,它们还会再快乐起来吗?那一刹,过往的潮水涌上心头。心被撕裂,泪水与血水一起流溢。
车云炫听着欧辰风撕心裂肺的呐喊,身体摇晃了一下,终于抓着栏杆站稳了。可是那双眼睛,再没有焦点。
桥上很快乱作一团,救护车,警车,还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来往往,神色匆匆。
他们的脸色被探照灯照得阴惨惨的,车云炫觉得,自己又被卷入了一场无声电影里。所有的一切,与他无关。
没有人会注意到他,他像一个核桃缩成一团。嘴唇惨白得如鱼肉,身体已不再是他自己的,他无法控制。
欧辰风的眼眸,比这夜幕还要深沉。当欧辰风决定跳水寻找蓝郁雨时,车云炫猛然惊醒,他迅速地跑到了他面前。
欧辰风的心中一阵阵刺痛,他早已决定不会再见他了。他转身避开车云炫的目光。却听老王沉沉地叹了口气,周围的声音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
只有雨声,在呜咽……
细细流水的桥边,车云炫静静地跪着。像一座石雕,决绝而毅然。那目光,因痛苦而异样。声音,始终颤抖却倔强:"风,对不起。"
雨点,在地上开出一朵朵"睡莲",在灯光照耀下跳跃……
欧辰风心里的伤口像又被谁狠狠地划了一刀,喷涌着鲜血。他艰难地转身,背对着他那虚弱的身影。
从现在看来,车云炫的失忆与否都已经不重要了,毕竟,他还是记得他的。只是,欧辰风永远都没有勇气去面对他了。
"对不起,我不想再见你。"这一字一句,都是匕首,将两颗心伤害的支离破碎。
喉咙里有腥热的液体在翻涌。而心,却已痛的命运感觉了。
车云炫静静地起身,静静地转身,静静地离开。
所有的报复,所有的怨恨,原来到了最后只是对自己宣判了死刑。那些因为年轻而犯的错误,永远都不会再有弥补的机会了。
欧辰风悄悄回头,那抹弥漫着悲哀与绝望的身影,是对这段友谊最后的控诉。也许再也不会相见了。
这样也好。炫,忘记我们,忘记从前的一切,或许你会重新开始。
走了好久,不知道往哪里走,只有一路的风和雨……黑夜,像是紧紧地包裹住了这个世界,为什么走了这么久,都没有一丝光亮?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了自己,还有世界……
病房里的仪器接连地叫着,医生和护士面色严峻地准备手术。
"你们是怎么回事?病人的情况都这么危险了,你们还让他受那么大的刺激,你们到底有没有把别人的健康放在心上!"主治医生很生气地对姨妈说。
姨妈早已哭的喘不过气来,眼睛肿的像核桃。
姨夫坐在长椅上不住地叹气。
公司的事情再加上儿子的病情,已经使他身心俱疲了。他疲惫的眼神,隐藏着深深的悲哀。
车边琳透过特护病房的玻璃看弟弟,她的眼神中蒙了层忧郁,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健康而弟弟却一直生病,他们都是一样的啊。
她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像多天前一样。
点滴一点一点地注入他的体内,他却如此的清醒。尽管那沉重的眼皮已不允许他再清醒一分钟,可他的目光是那样的炯炯。他尽力抬起头望着车边琳,她关切的眼神让他有了些许安慰。
至少在走向生命尽头的时候,还有一个人用这种目光静静地注视着,这也是一种幸福吧。他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他只好微微向护士招手。
护士附在他嘴边听他说话,可是很快眉头就皱住了,轻轻摇头。
车云炫的目光忽然黯淡,呼吸开始急促,他剧烈地咳嗽起来。
护士惊了,她没想到病人的情绪会忽然发生这么大的变化,她赶紧去叫来了医生。
车边琳恨不得冲进病房里去握住弟弟的手。她知道,他一定很害怕。
不一会儿,医生面色凝重地走了出来,低声对护士说:"你去告诉病人家属,病人的情绪很不稳定,这种状况下我们无法实施手术。"
车边琳马上跑了进去,死死地握住弟弟冰凉的手。就像是她一松手,弟弟马上就会不见了似的。
"弟弟,没事的,不要害怕哦……我们不做手术了,我们回家……别害怕,姐姐在这里……弟弟……"车边琳的泪珠落到他的手背,温热的,像她的手。
"姐,我没事。"车云炫艰难地给她一个微笑。
"还在下雨吗?"
那个黑暗的涵江,那些刻骨的疼痛,在一刹那间从记忆深处清晰浮现。翻滚的江水,淹没了蓝郁雨的身体。
他问那个护士有没有落水的人被送进医院,护士的摇头让他坠入了冰冷的谷底。
没有她的消息,意味着什么?是生,还是死?
车云炫的内心如树藤纠结,翻江倒海般的痛苦又向他袭来。
他接连不断地咳嗽,一口腥腥的液体涌了上来,从他的嘴角流下,沾染了白色的床单。
"弟弟!……"车边琳惊恐地大叫。
车云炫没有力气去开口,那控制不住的咳嗽似乎要把他震碎。
车边琳哭着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惊魂未定地说:"弟弟,别害怕,你没事的,姐姐在呢。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医生闻讯赶来,他脸上的表情已足以说明一切。
"如果再不实施手术的话,病人的情况会到无法挽救的地步。但是现在实施手术的危险性非常大……"
"那这么说,小炫,已经别无选择了,对吗?"姨夫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
"应该是这样。"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小风最后还是要走的,做手术只不过是在强行延长他的痛苦不是吗?"姨夫的眼神茫然而空洞。
"这……"医生皱起了眉头,"车老板,你也不要这么悲观。毕竟人的身体是有差异的,如果求生意志强的话,可能会有好的结果。"
姨夫绝望地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