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宫靖注意已定,冷玥眼见无法阻止之时,忽然间夜的沉寂被一声巨响刺破,大地在如此重击之下颤动了下。
中军大帐之内,两人还未反应过来外界究竟发生何事,又是几声巨响轰隆而起,这一次周遭爆炸的威力让帐中的一应摆设东摇西倒,连南宫靖都不得不用长剑稳住自己的身形。
冲天灼目的火光,映照得军帐一片橙红,随即外面嘈嘈纷纷,呼呼喝喝,军士冲奔凌乱的黑色剪影不断从军帐匆忙而过。
南宫靖披上面甲,拔起长剑,还未冲出军帐时,又是几声急促震耳的爆炸声,一名满面灰尘的军士跌跌撞撞冲进军帐,拱手禀告道,“启禀将军,我,我军遭到了偷袭。”
南宫靖当机立断发出将令,“传我将令,三军镇定,随我出战。”
急忙之中,南宫靖还不忘冷玥。
“紫絮,你先在军帐之中等着,眼下这里比在外面更加安全,等我回来。”
说罢,卷起一阵风,南宫靖消失在了军帐之中,这时便是一阵密集的、居高临下的轰炸。
冷玥这才听出,这是北明军的抛石机发动的进攻,刚才一时愕然,倒忘记细细分辨。
北明军?
这里是南宫靖的军营驻地,除了自己的一万近卫军,又怎么会有其他北明国的军队?
既然抛石机都已经来了,而且发动了进攻,依照自己制定的北明行军法,集结在此地的北明军人数恐怕不在十万之下,试问北明军中除了自己,谁还能在没有自己的将令之下,私自调动如此庞大的军队出征?
难道竟会是……
冷玥来不及多想,落下的炮火愈是密集,而且听声音,很快自己所在的中军大帐便将成为北明军轰击的目标了。
这会子,也无法顾及南宫靖的命令了,何况他与之交战的,还是自己的部队!
不多想,冷玥冲出营帐,顿时就被周围烈火燃烧时发出的强烈明光眩得睁不开眼,飘荡的空气中尽是硫磺和焦炭混合爆发的呛人气味,还有被它们冲淡的丝丝血腥味。
冷玥一边微闭双眼,一边顺着眼前匆忙穿插往战场调动的军队,寻着南宫靖的踪迹,同时也急切地在寻找近卫军所在的方位。
军营虽然已经被这毫无防备的密集炮火打得秩序全乱,但是训练有素的西商国军队还是能在爆炸声中听从着南宫靖吹起的号角,迅速集结起反击的力量,随着南宫靖的军旗大纛,以旋风奔雷之姿杀出。
划破夜空的颗颗翻滚火球,似乎让黎明提前到来。
冷玥几经辗转,冲开军士来到军营之外,才看到了自己近卫军的一部。
大部分近卫军不知到了何处,但剩下的依旧谨遵自己的指示,原地待命。
冷玥急忙赶到他们的身边,他们一见主帅到来,齐齐下跪。
“告诉我,怎么回事?”
冷玥气喘吁吁,叉着腰。
为首的军士长连忙回答道,“启禀主帅,是,是太子率领的军队。”
冷玥一听,有点不可置信,扬声问道,“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如何得知南宫靖的军队在
此?
太子此刻不是应该在麓都主持大局吗?”
面对冷玥的连番质问,近卫军长吞吞吐吐地应答道,“属,属下不知。”
“说!
不说,”冷玥抽出他背后的诸葛连弩,拉弓搭箭,手指轻扣扳机,将箭簇的箭尖,对准军士长的头。
“我就将你射杀而死!
你们跟随我多年,该知道我冷锋一直强调的,就是令行禁止。说!”
轰天爆炸引起的阵阵冲击波从冷玥身边刮过,却丝毫没有削弱冷玥的音量,可见冷玥怒气之盛!
“启禀主帅,”军士长沉吟一会,最终如实说道,“自从我们出发那天,太子就已经得到消息,然后待我们进入西商国东线那时,太子就知道我们必是去寻找西商国征东将军的主力,与之决战。
为了增强主帅的军事实力,以策万全,太子果断率领大军出击,这才……”
说罢,军士长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太子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行踪?
我派出去的人难道没有将我去北线的信息呈报给太子吗?”
就在冷玥将弓弩往那人的头颅靠近些时,忽然恍然大悟道,“内奸?”
冷玥的眼中,闪过一丝绝情的寒意。
“近卫军中,竟然有太子的人?”
“启禀主帅,实不相瞒,”军士长松了一口气,连珠炮似的将实情说出。
“早在征讨西南藩王期间,太子就逐渐安插人手到我近卫军中,因为人数不多,只有百十来人,同时太子殿下严令我们说出,并以我们的家人相要挟。
再征讨藩王战役结束之后,马上又是自卫反击战、进攻西商国之战、麓都战役,主帅日理万机、杀伐决断,自然不可能一一识别近卫军的人,所以……”
冷玥一听,瞠目结舌。
“所以,所以你们就联起手来欺骗我,将我这个主帅蒙在鼓里?
原来让我自傲的、以忠义为本的近卫军,竟然全都是一帮骗子!
骗子!”
冷玥的弩箭,直接抵在了军士长的盔甲之上,心中惊骇不已,但仍是强自镇定,接着问道,“那些近卫军,是不是早已离开,禀报了这里的一切?”
军士长点了点头。
“那么你们为什么不离开?
难道,这也是太子的命令不成?”
冷玥的声音,微弱得似乎随时都会断掉。
军士长,还是点点头,补充道,“太子要我们,保护主帅的安全,护送主帅安全回营。”
“我一手栽培的军队,什么时候变成了他人的工具了?
就算他是太子,可我是主帅,你们这样的行径与叛国而异?
原来我冷锋,就是这么好糊弄的?”
冷玥怒不可遏,愤怒顿时让她燃起杀意,抬腿一脚,将军士长踢飞而去。
这样仍旧不解恨,举起连弩,一阵射杀,军士长身中数十箭,血竭而死。
丢掷掉自己发明的杀人武器,冷玥往远处一望,只见几匹正被烈火惊吓而肆意狂奔的战马。
冷玥几个快步,
跃翻到临近一战马而上,勒紧缰绳将马原地一立,战马稍定。
轻扬马鞭,顺着西商国军士不断集结的山坡西侧,策马奔腾。持续的轰炸已然暂告一段落,烈火形成的一条条火龙在营帐中吞噬一切,看来北明军已经和西商军交战了,看来,南宫靖和夏侯宇最终还是对决了。
冷玥不敢想象他们两人之间的正面交锋,一方是自己深爱的男子,一方是自己视作哥哥之人,虽然他的形象已经随着近卫军事件而在自己心中崩塌,但他仍旧是冷玥重要之人。
无论哪一人胜利或者败亡,都是自己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无法承受的。
驱散这你死我活的恐怖景象在自己脑中发酵,唯一的方法就是不断快马加鞭,尽快赶到风暴的中心,阻止战争进一步的蔓延。
越过急行军的军士,登上山坡,底下的密林丛中,正是红黄大军交战的沙场。
东方,渐渐现出迟来的鱼肚之白,黑夜正在慢慢退出舞台,但是冷玥却完全看不到光明的所在,心灰意冷,心力交瘁,难以承受。
本来以为,自己是带着诚意和和平而来,终结这犹如恶梦般的一切,却没想到引来的,却是更大更残酷的对阵与厮杀。
单骑伫立于黎明与黑暗交界的山坡之上,冷玥如同一个置身事外、事不关己的看客一般,她的存在与否似乎跟这个近在咫尺的战局毫无关系,正在仇恨和利益杀红了眼的军士,根本无暇顾及眼前之外的事物,除了杀戮,还是杀戮,永无休在,永在轮回。
眼前,尸体正在不断地增加,身后,却已是尸骨成堆,烈火绵绵。
冷玥知道自己还能以北明三军最高统帅的身份做些什么,但自己就是怔怔地远离着,有那么一瞬间,冷玥真想调转马头一走了之,以远远地逃离这一切。
就在这时,冷玥忽然在树林的枝桠之间,借着逐渐清晰的日光,清楚无误地看到了南宫靖的马上雄姿。
冷玥睁大了眼睛,以接收尽可能多的光线。
没错,弦月眠虎鎏金战盔,反射晨曦的明光大铠,还有那卓然于红黄一色之外的两穗深蓝垂带,是他,南宫靖!
南宫靖的出现,对于冷玥来说犹如磁石一般,紧紧吸附着冷玥,即使相隔万水千山,冷玥也会毫不犹疑驱马相会,生死相随。
当下再无片刻迟疑,马鞭起落,战马奔驰,突入两军厮杀的修罗场。
现在在冷玥的眼中,仿佛一瞬间所有的人事都不存在,天地间所有的光亮犹如聚光灯般都集中在南宫靖的身上一般,光彩夺目,流光溢彩,让人无法忽视。
就在冷玥将要靠近南宫靖、离他只有十几步的距离之时,忽然她看见了,南宫靖拿出彤弓,将一支白羽箭搭于弦上,瞄准,拉满,松手,箭电速离弦。
冷玥顺着箭望去,却看到白羽箭射去的方向,将准确无误地射中北明国军的一名正在挥刀左右怒砍的将领。
那名将领似乎感觉到了迫在眉睫的危险,忽然一怔,扬起脸来,定定一看。
那人,却分明就是北明太子夏侯宇,而这时从南宫靖射出去的箭离他,仅仅只是一根睫毛的距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