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

忽的, 她的手不由得停住了, 自从那日之后,已一月有余, 而自己的月讯却迟迟未至。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难道, 自己竟是有了身孕不成?她吃了一惊, 心噗噗地跳了起来。

她忙稳了稳心神, 又细细地想了一遍, 自从自己离了杨府之后,月讯便还算准,虽前后或有一二日的差别,可终是在月圆前后。上个月绣坊事多,而自己也常感到疲惫, 虽月讯迟迟未至,可却并未放在心上, 只当是太过劳累的原因。

可自己却忘了,若是有了身孕, 月讯便停了。她又想到, 若说是疲惫,年初绣坊刚开张时自己也深感劳累, 可却并未有过月讯半月仍未至的先例,如此说来,难道自己竟是真的有了身孕?

想到这里, 她忽的坐了起来,倒将在一旁忙碌的绿果吓了一跳,她忙走了过来,问道:“小姐,你可是要吃茶?”

她摇了摇头,想了想,对绿果说道:“绿果,去将大爷请了来,只说我身子仍有些不舒服。”

绿果点了点头,却仍不离开,只关切地问道:“小姐,可还是身上乏?还有哪里不舒服?”

心儿冲她笑笑,说道:“并不当紧,你只去便好了。”

瞧她去了,她脑中不住地想着:若是真有了身孕,该如何是好?她摩挲着那玉佩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心中暗暗盘算了起来。

不多时,果见穆锦言匆匆走了来。心儿忙将那玉佩藏在枕下,笑着说道:“这一清早,可真是有劳哥哥了。”

穆锦言一面细细端详着她的面色,一面说道:“无妨,这些日子你也太过劳累了,瞧着脸色倒有些发黄呢。”

心儿笑笑,一面伸出手臂搁在他那小枕上,一面说道:“虽劳累些,可心里却是欢喜的。”

穆锦言笑笑,并未答话,只将手指扣在她手腕上认真切着脉。

心儿只觉得心跳分外快些,只紧紧瞧着他的面色。瞧到他忽皱了眉,似有些怀疑地瞧了自己一眼,她只觉他扣在腕上的手指更紧了些,心儿忽长吁了口气,不用他说,她便已知道结果。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穆锦言才将手从她腕上拿下,他将那小枕慢慢收了起来,呆呆望着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他才四下瞧了瞧,对绿果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出去一下。”

绿果瞧他诊脉之后便不再开口,心中不由得有些担心起来,正想开口询问,却不妨他让自己出去,她只得点头应了一声,正要转身出去,却不妨听心儿说道:“哥哥,绿果并不是外人,她无需回避。”

穆锦言望着她,又瞧了绿果一眼,长叹了口气,说道:“心儿,你已知道自己有了身孕,所以才叫我来诊脉的?”

绿果不妨他这么说,不由得倒吸了口气,吃惊地望着心儿,瞧到她脸上并无异色,连忙垂下头去。

心儿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并不敢确定,才一早请了哥哥来。”

“这孩儿的父亲是谁?”穆锦言忽站了起来,大声说道,“他总不能做下此事便一走了之,他总得将你娶了过去。”

心儿瞧到他脸上的怒色,轻叹了口气,柔声说道:“哥哥,这孩儿的父亲此时并不能将心儿娶了过去。”

穆锦言倒吸了口气,问道:“心儿你说什么?若是他不能娶你过门,你这腹中的孩儿,你、你究竟作何打算?”

心儿轻轻抚了抚自己的小腹,虽然它依然如从前一般平坦,可她知道,岳明屹的骨血已住在了里面。她抬头望着他,缓缓说道:“不管他能不能娶我,这孩儿我定是要生下来的。”

他闻言不由得倒退了一步,问道:“心儿,你可万万不能糊涂了,你一个未嫁之人,怀有身孕,日后、日后可该如何在众人面前抬得起头,若是让人知道了,你让我们穆家日后如何做人?”

心儿不妨他这么说,只愣愣地望着他,他说得没错,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自己身后还牵连着穆家,自己与杨家和离便使穆家受尽非议,如今又有了身孕,定会使穆家蒙羞。可难道便弃这孩儿于不顾吗?他毕竟是岳明屹的骨肉,也是我的骨肉,我该如何狠得下心不要他?

穆锦言瞧到她一言不发,只呆呆望着自己,面上的苦楚让他不由得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些说重了,便又说道:“心儿,我并不是拿穆家在逼你,只是想你明白,若这孩儿的父亲不能迎娶你,而你又真将这孩儿生下来,你日后可该如何是好?你可要想清楚了。”

心儿望着他,缓缓说道:“哥哥,心儿知道心儿的做法不合规矩更坏了穆家名声,可这毕竟是一个活生生的孩儿,心儿无论如何也不能要了这孩儿的命。”

穆锦言长叹了口气,说道:“心儿,这可如何是好呢?”他忽想到了什么,说道:“心儿,你既不听我的,那便去问问祖母吧,祖母一向最明事理,祖母若是不让你将这孩儿留下来,你定是不能留的。”

想到穆老夫人,心儿不由得攥紧了手,祖母若是得知自己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该作何感想?她若是也容不得这孩儿,那自己又该如何抉择呢?

穆锦言瞧她仍有些犹豫,便一跺脚,说道:“心儿,你知道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你不能将此事瞒下来,你若是不讲,那我便同祖母讲了。”说着,他抬脚便要往外走。

“哥哥留步!”心儿忙叫道,“哥哥,心儿自然不会瞒着祖母,此事是心儿所为,理该由心儿告诉祖母,心儿今日定会告知祖母。”

穆锦言叹了口气,只说道:“也罢,随你便是了。”说着便仍往外走去。

心儿仍有些不放心,只叫了声:“哥哥。”

他也不转头,只一面走一面说道:“你放心,在你告诉祖母之前,我定不会告诉旁人,连你嫂嫂也不会告诉。”

瞧着他走远了,绿果才回过神来,走到心儿床前,怯怯地问道:“那三爷心中明明是有小姐的,为何却不能来娶小姐?”

心儿冲她笑了笑,拉过她的手,轻声说道:“绿果,日后无论如何都不能再提起他的名字,你只当做不知,我不想让旁人知道这孩子的爹爹是谁。”

绿果仍有些不明白,可瞧到她脸上的笑,便也放下心来,说道:“小姐这么做定有小姐的打算,绿果日后再不提便是了。”

心儿点了点头,瞧她忙去了,自己便仍半倚在床上。自己果真有了身孕,不管旁人如何,更不去想日后的路平坦也好,艰辛也罢,都是自己选的,无论如何,自己终还是要将这孩子生下来的。

只是若是明屹回来了,他又会怎样呢?纵使他有心娶自己为妻,可岳家是否能容得下自己这个和离之人呢。

她摇了摇头,也罢,不去想那么多了,不管今后如何,眼下自己若是要将这孩子保下来,唯有去求祖母了。

待到用过早饭,她算算穆老夫人也用好了,便往仁心堂去了。

到了仁心堂,果见穆老夫人已经在用茶了,而秋露与蒋氏则在一旁陪着。瞧着心儿缓缓走了进来,穆老夫人忙说道:“心儿这么早便来了,快来,到祖母身边来。”她正要朝她招招手,却不妨她走到当中径直跪了下来。

众人都吃了一惊,穆老夫人忙问道:“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快起来。”

心儿摇了摇头,望着她,缓缓说道:“心儿做了错事,还望祖母责罚。”

穆老夫人仍不明白,慈爱地说道:“即便是犯了天大的错,好歹有祖母在,也会护着你的,快起来吧。”

心儿望着她满是爱意的目光,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祖母,心儿不孝,有违女德,心儿,心儿有了身孕。”

她的话如同一记响雷在众人头顶响起,穆老夫人不由得倒吸了口气,而蒋氏则紧紧攥住秋露的手,秋露也望着心儿,满脸疑惑。

半晌,穆老夫人才问道:“心儿,这话可不能乱讲,你、你如何会有了身孕?”

心儿瞧到众人吃惊的神情,又瞧到穆老夫人话语间的错愕,心中也不免有些愧疚,她轻声说道:“祖母,心儿不孝,令穆家蒙羞,请祖母责罚。”

穆老夫人站起身来,细细瞧着地上的心儿,只缓缓问道:“这孩儿的父亲是何人?”

心儿知她定会这么问,便摇了摇头,说道:“祖母,不管这孩儿的父亲是谁,他此时也不能将心儿娶去。”

一旁的蒋氏急了起来,忙说道:“心儿,难道这人已有了妻室不成?既你有了身孕,即便是做妾室也是行的。”

心儿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嫡妻也好,妾室也罢,他都无法做到。”

蒋氏站了起来,对穆老夫人说道:“母亲,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样,那这孩儿如何能留?”

穆老夫人也不答她的话,仍望着地上的心儿,瞧到她头上仍少了那枚梅花簪子,心中渐渐凉了下来,半晌才问道:“即是如此,那心儿你是如何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