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踏上了去往中原的路,只是这次……唤过身旁的侍从,问道“还有多久到达?”
“回禀公主,啊不,将军,还有五里就到了。”出发前,大王子严令宣布,此次出征中没有什么公主,有的只是将军,侍从小心翼翼的回着话。
远远的已经看到了些许紧密挨着的蒙古包,那办事中军大帐了吧,就着夜色仿佛还很遥远的祁阳城就在不远处。星辰的轨迹已经开始交错,星星们已经走出了他们的痕迹,月亮独独的挂在夜幕里,静静的看着。
“大王子,他们已经到了,将军……”一边回报的将领还没有说完话,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帐门口,清秀的脸上怒容满面,叱问道,“为什么这么快?就因为你得到他们的军防图?你以为中原的人不会有什么措施吗?更何况……”更何况,还是他亲自来了……
看着鸢歌欲言又止的模样,邪邪一笑,“更何况什么?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了?”刚才还满脸怒色,如今却是惨白的很,“我还以为你对柔凉没有感情,没想到你还能……”
诧异的对上那双充满邪气的眼睛,“你是拿那些人的性命在试探我?!那是一条条生命啊!”居然用这样的方式来试探自己的忠心,不得不说面前这个男人果然出奇的狠。
笑了笑,无所谓的一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只剩下鸢歌和他,缓缓走进,低下头近距离的看着鸢歌,“若是你无心为柔凉,我不用试探,这些人还是会因为你而死。”鸢歌不知是因为听到这话生气还是什么,浑身颤抖着,挑起鸢歌低下的脑袋,迫使她直视自己,沉下脸色,正色的说,“千万不要忘了,虽然你母亲已经和你父汗团聚,但是,他们始终已经是柔凉的人,有些事,不用我来教你了吧。”
被树格松开时候,鸢歌后退了好几步,紧紧的闭上眼睛,神色痛苦的捂着心口的位置,纵使没有多年的养育感情,但是总归是亲生父母,总归自己出身柔凉,这一切都是改变不了的了,眼前郁落寒最后那张脸,那张脸上的表情,那一句句的话语,又回荡在耳边“不要说我是江湖人士,就算我只是个普通百姓,我也是南朝人……”你是南朝人,中原人,可惜,我是柔凉人,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鸢歌心里安慰道,也许只是名字相同也说不定啊,对!那个南朝武相不是他!一定…不是……!
树格仿佛看出了鸢歌的想法,微微一笑,转过身,坐回到了桌案边,“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靠你打响第一仗呢。”
什么?她来打第一场仗?讶异的张了张嘴,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明天的第一仗由我来?”
拿起一卷书,自顾自的看了起来,勾起嘴角,“是的,我累了,你下去吧。”不再说话,静静的借着昏弱的烛光,偷偷瞥向鸢歌那带有寂寥的身影,刚刚含笑的眼睛变得深不可测,眯起了眼睛想着什么。就在此时,一个黑色身影,突然出现在树格身边,低头细语着什么。
出了树格帐篷的鸢歌,来到一处广阔的高坡处,静静的躺下来,对上那浩瀚的星空,一个鼻响,引得鸢歌咯咯一笑,“踏雪你怎么来了。”伸手抱住低下头来贴着自己的马头,踏雪顺势也躺倒了鸢歌身边,好像要说什么似的。看懂了它的意思,鸢歌把头枕在了踏雪的身上,喃喃自语道,“你也感觉到了什么是吗?”闭上眼睛感受着内心最后的那一丝平静,
“荣城主,两位丞相正在内室议事,您……”门口的两个侍从面露难色的阻止着,面前硬要闯进去的容守阳。
急的不可抑制,容守阳哪里还顾得了那么许多,不管面前的阻拦,“起开,我要面见武相!”明日就是开战的第一日了,却一天连郁落寒的影子都没见着,都快急火攻心了。
眼见硬闯不行,边改成大喊,“叫他进来吧。”说话的是安陵醉洵,听到这话,两边的人都如同获得新生般的开心,侍从赶紧给容守阳放了进去,给自己的耳朵解了困,而容守阳也喜得终于能进去,其实,自己也是累的够呛了。
迈进屋内,看到安陵醉洵和郁落寒正围着棋案下着棋,棋盘上,黑棋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白棋则是占据了大片江山,看来黑棋是必败无疑了,只见郁落寒轻轻一笑,将手中的黑子放在了一个死眼,顿时大片江山又重见了光明,完全是一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景象,一点都没有刚才那种绝境的样子。
安陵醉洵舒展了一下身体,对着郁落寒笑道,“下了一天的棋,居然大好局势又这样不堪一击。哎——”看到站在一旁的容守阳,轻声说道,“荣城主这么晚了还不睡?”
直到安陵醉洵叫了自己一声,才从那棋盘中回过神,“妙,妙,妙啊!——武相这棋置之死地而后生,果然妙!”连赞了三个妙,都忘记了自己吵着非要进来是为了什么。
郁落寒凝视着棋盘,冷冷的说,“荣城主来此,不会只是称赞这棋吧。”一语点醒了容守阳,一拍脑袋,叫了声糊涂,施了一礼,着急的说道,“武相,明日就是约定的期限了,不知丞相可有良策?”
“没有。”郁落寒没有思索的直接回答道。
“啊?——”老脸一下子变得铁青,这可如何是好,连武相都没有办法,那岂不是要失陷?
安陵醉洵笑着看着容守阳的表情,哭笑不得,玉白的指尖,点了点棋案,笑着对容守阳说,“良策没有,棋策倒是在这里。”容守阳也不愧是城主,一点即通。走到棋案边,仔细的看着,黑白交错的棋子,就彷如千军万马,在两个人的手里险象迭生,一下对眼前这个男人刮目相看,有了新的看法。
容守阳心里的不安,终于落了地,连忙笑着说,“原以为丞相久居朝堂,没想到天下大势竟能一棋在手,容守阳,佩服!——”深深一礼,这一礼夹杂着的是对这个男人深深的敬意,也是真心的心悦诚服。
安陵醉洵笑意更深,没想到一局棋,就可以叫人如此信服,郁落寒果然是郁落寒,明日那一仗,却不知是不是可以如以往般,棋开得胜。
风扬兮,战歌震黄天,两军对垒,柔凉大军约莫五万人,整装待发的静立在阳光下,遥望着不远处,旗帜飘扬的祁阳城,马儿感受到背上的流窜着的气息,躁动的前后踏着步子,马背上的草原儿女有着最铁血的性子,只等号令,便要如同野马席卷大地飞驰而出。
城墙上,郁落寒衣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那漫漫军队,如同黑浪一般,大军后面两道身影,搭弓引弦便射向其中一人,寒光一闪,疾驰的箭羽被坐立与雪白色马匹上的人一剑砍断埋入土里。
“好——”柔凉战士因此高声欢呼,树格看向危急时刻护住自己的鸢歌,有仰头看了看时辰,大喊道,“我柔凉的好男儿们,谁敢出战,给我取来那阴险中原人的项上头颅!”
“我——我——我——”请战声音层层传递到了树格的耳中,扫了一眼鸢歌,冷漠的抬手,“鸢歌请首战。”等的便是她的这句话,“好!”树格一声令断。
鸢歌慢慢驱马向前,来到阵前,看着从城门出来的一员将军,没等交身,鸢歌飞身提剑,便将来人打落马下,身后传来一阵叫好声,“取头颅!取头颅!”柔凉的铁骑无一不在喊着。催马来到落地的男人身侧,剑尖直指,“你回去吧。”
已经闭上眼睛,等着死亡来临的那一刻,却听到了一个女子的话,愣了会,不屑道,“我中原大好男儿,岂容你蛮夷人这般侮辱!”抽出腰间短刀,横刀抹了脖子。
惊得白马一阵后退,鸢歌看到这一幕甚至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吸了口气,这是战场,这是战场!一遍遍告诫自己,平复自己激烈的内心。
再抬眸,看到同样没有穿着甲胄的锦袍男子,骑着墨色骏马从城门内走出,阳光慢慢照射到他的脸上,容颜慢慢变得清晰,那一刻,鸢歌的血液仿佛都静止了,是他,真的是他……我们还是……
在城墙上,看到那熟悉的马匹,便已经认出了来人,只是不知她竟会有如此好的身手,催马向前,来到鸢歌面前,阔别已久的两个人此时都不知道如何开口,昨日还是情意绵绵,今日却在战场上要刀剑相向。
郁落寒率先打破这种寂静,“鸢儿”听到这声称呼,女子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深吸着空气,无法抑制内心的叫嚣,是了是了……寒,是你,为什么是你!安慰自己的谎言一点点坍塌。
闭上的眼睛,再睁开恢复了一片清明,“柔凉乌洛兰氏鸢歌,来者何人?”陌路人吧,既然回不到过去,就从此形如陌路吧,对你,对我,都好……
柔凉?乌洛兰鸢歌?呵呵,连名字都骗了他吗?那可悲的感情也是假的吧。一个眼神突然浮现眼前,那个暗室里面的女子,是了,就是那时的女子!那熟悉的感觉,是那次在后巷鞭打她的红衣女子,仿佛明白了什么,郁落寒静静的看着鸢歌,冷冷的道出自己的名字。“南朝武丞相,郁落寒。”
瞬间,鸢歌冷若冰霜,看出他的嫌恶,千言万语,有着许许多多的话想和他说,害怕他那种冰冷刺骨的眼神,鸢歌鼓起勇气刚要说什么,就听郁落寒说道,
“你是柔凉的公主?”
“我……”
“只用回答我,是与不是。”
“是!”
“你不是花魁。”
“是。”
“你会武功?”
“是……”
“你就是那夜受伤的女子?”
“是…”
“那次后巷,你被鞭伤……是你叫人故意演给我看的?”
“是”
“这三年来,你在我身边也是一直在探查中原的消息?”
“是”
“军防图是你偷的?”
“是!”
“你对我的感情……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这句话一经说出,一直萦绕在鸢歌眼眶的泪水,就忍不住要夺出了眼眶,“是!是!是!……全是我做的,对你的感情?真是可笑,我一直都是在欺骗你,利用你!因为你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郁落寒,可以靠你获取很多情报,所以,我才要接近你,想办法让你爱上我,你不是也很配合的爱上了我吗?只是没想到你不仅是个江湖人,还是个赫赫有名的南朝武相,哈哈,我真是赚到了,不是吗?”
骗我的,从头到尾都是骗局,原来自己才是最傻的那个,“哈哈——”仰天长笑,“好!好!好!哈哈——”郁落寒狂笑着,猛然拔剑直逼鸢歌,举剑挡着要害,鸢歌紧紧咬着已经苍白的下唇,艰难的躲闪着,没想到俩人的武功居然差距如此之大,一个用力,鸢歌被郁落寒一剑挑下马,落到了地上,重重的摔在地上。
尾骨的疼痛叫鸢歌冷汗直冒,看到随后落地而来的郁落寒,释然一笑,“杀了我吧。”闭上眼睛,嘴角却是笑着。这或许是最好的结果吧,由你亲自来了结我,这样,我也可以彻底解脱了。
嗡嗡剑鸣,抵上了女子高抬的脖颈,剑尖刺破了白皙的肌肤,鲜血顺着白衣留下,印出朵朵血花,甩手将剑离开女子,痛苦的转过身,低吼道,“滚!——”
挣开泪湿的双眼,看着那萧条的背影,抓起身侧的玉剑,吞咽着嘴角的泪水,无声的对着郁落寒,轻轻道了一声,“再见——”便要引颈自刎,感受到不对,郁落寒刹时转身,就看到衡剑对着自己笑靥如花的女子,想要阻止,可是已经来不及,只得眼睁睁的看着那近在咫尺,却好似远在天涯的女子,香消玉殒……
啪——,就在这时,飞来两颗石子,一颗打落了女子握剑的手,一颗打向女子的侧肩,避开了那锋利的剑刃。
一个锦袍男人瞬间出现在鸢歌的身边,扶住了那摇摇欲坠的身体,对着郁落寒身后一笑,“真巧,又见面了。”
安陵醉洵从郁落寒身后慢慢走出,回以一笑,“果真是巧啊,没想到能在此见到,树格大王子。”
郁落寒看着抱着鸢歌的男人,凝眉问着安陵醉洵“你们认识?”安陵醉洵只是笑着,也不回答。
树格却抱起虚弱的鸢歌,耸耸肩,“何止认识,你说,是吧?”接过郁落寒的话,反问安陵醉洵。
一脸无辜的摇摇头,“树格大王子,这东西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哟”察觉到了郁落寒对鸢歌的担忧,续又说道,“鸢歌公主生的可不像是柔凉人啊,这模子就好似是中原人一般。”没有想到安陵醉洵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叫郁落寒和树格皆是一愣。
“文相好眼力,许是在你们中原呆的久了,所以容貌都偏向你们中原人了。”不一会儿,树格就和安陵醉洵闲聊了起来。
郁落寒本就不喜欢眼前这个男人,此时又看到鸢歌痛苦的被这个男人抱着,翻身上马,狠狠的撂下一句话,“下次就不会这般轻易活命了。”说罢,驾马返回了祁阳城内。
刀子嘴豆腐心的男人啊,拱了拱手,“如此,天色也不早了,鸢歌公主看来伤得也颇重,改日再会。”安陵醉洵一如往昔那让人如沐春风的话语,淡淡的笑着离开。
望着怀里静静躺着的鸢歌,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愫在他心中蔓延开来,拉过踏雪,一举手,立马有人领会,大声吼道,“回营!”
首战就这样宣告了结束,回到城中的郁落寒,目视着离去的身影,“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不知何时,安陵醉洵也来到了城头,“只是猜测,也不确定。”安陵醉洵不想说,郁落寒便不问,只是呆呆的遥望那快近消失的身影。
任由树格抱着自己,透过缝隙,看到城墙上那抹身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侵湿了树格的袖袍,“再怎么看也是一样,从今以后,你只是鸢歌。”树格感觉到湿意,淡淡的说,漠然的闭上眼睛,任泪水滴滴滑落,木然的说道,“你早就算好了,不是吗?”
残阳如血,黄沙漫天,温暖的暮光照在身上,鸢歌竟是完全感受不出丝毫的温度,又想起了携手到过的日暮崖,纵使千年寒雪,手上依旧还能感受那时的温度,倚红栏,望日暮,浮水之波,再抬眸,过往不复,抚上发痛的胸口,还记得,你说那是你的路,你亲手把你的心交给了我,最后,也由我,亲手将你的路划开,将它摔个粉碎罢。
风还在呼啸,走在颠簸在崎岖雪路上的兰息汮,悠然的在马车内喝着茶,看着车外就着雪色的日暮,突然,一脸痛苦的表情浮上面颊,“恩~~苦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