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不见天日, 只能靠送饭和提净桶辨别是否又过了一天。
小金狐来了的第三天(送了三次恶心的饭和换了三次净桶),侍墨正烦躁地立在牢门前,抓着木栅栏用力地晃, 忽然听到远处有人在叫:“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声音很小, 也很远, 但是很清楚。
小金狐蹭地跳起来, 大声叫:“水——”
侍墨眼一瞪, 凌厉的目光吓得小金狐赶紧闭口。
等侍墨坐下了,小金狐才敢跳到他肩上小声说:“这声音好熟啊,好像水……好像……嗯, 那个谁。”
侍墨瞪了他一眼,仰面躺在草堆上, 小声说:“你给我注意点, 这牢里全是人, 被人听到你会说话,咱们都没命!”
侍墨没有意识到, 他已经不想求死了。
远处的喧闹声更大了,“让我进去,求求你们让我进去,啊——”
吵嚷变成了痛叫。
小金狐跳起来,“啊宝宝挨打了?我去看看——”
“金——毛——”丝丝冷气随着从牙缝中挤出的字森森冒出, 小金狐打了个哆嗦, 一头扎进草堆, 只留个尾巴尖。
吵闹声渐渐静了下来。
侍墨烦乱地走来走去, 牢房太小转不来, 步子稍一大四步就得回头,转也转不开, 烦得他心火乱冒,突然狠狠一腿踢在木栅栏上,大声叫:“也不提审也不宣判,就把我困在这算什么?我不是杀了人吗?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要把我关在这?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的一声嘶吼,换来的是全牢房一阵喧嚣,“放我出去!”、“我冤呐——”、“给我点吃的吧,我要饿死啦——”
乱七八糟的声音吵成了团。
如狼似虎的新来狱卒提着皮鞭棍子冲进来,“谁吵?谁在吵?你?还有你?让你们再吵!让你们再吵!”
噼里叭啦的皮鞭抽肉、木棍击骨以及惨呼痛叫声响成一片。
狱卒来到侍墨门前,头一低,越过去,凶神恶煞般地抽打别的犯人。
侍墨用力晃着门,大声叫:“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狱卒装没听到,打完了犯人,低着头从侍墨面前走过,不一会,铁链哗啦啦直响,大门落锁。
侍墨叫了半天,叫得嗓子都哑了,最后抱着头坐在草堆上。
小金狐没敢打扰他,在屋里来回跑了几圈,突然窜出木栅,消失在黑暗中。
不知过了多久,侍墨好像听到水声,懒洋洋地凑到平时涌出水的地方想喝水,结果撞到了鼻子,一摸,地面是干的。
捂着撞痛的鼻子,侍墨痛得直吸气,一时也顾不上想既然没有离奇出现的泉水,那听到的水声是哪来的?
水声越来越近,慢慢地接近侍墨的牢房。
一汪水映出远处墙壁上的火光。
侍墨猛地抬头:“不准你进来!你给我滚出去!”
水停住了,已经流进栅栏的部分慢慢回缩。水面上起了波纹,慢慢地向上,形成一个圆球,最后,水宝宝的头诡异地出现在水面上。
小金狐跃过水,窜到侍墨肩上,小声央求:“墨墨,让他进来吧。”
侍墨扭头瞪他,脸上一片冰寒,“你也想走是不是?对了,我还忘了,你也曾离开过我,滚!你也滚!不准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抓住小金狐的脖子,一把甩到地上,然后躺在草堆上。
水宝宝慢慢变成人形,蹲在栅栏前小声说:“墨墨,我……”
侍墨把头钻进臭哄哄的草堆里,小金狐四爪如飞,扒开草,免得他不是憋死就是臭死。
水宝宝小声说:“墨墨,我错了,你看我一眼啊。”
侍墨面对墙壁躺着,任后面水宝宝压低了声音叫。
水宝宝叫了半天,对面牢门里一声吆喝:“嚷嚷够了没?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水宝宝比他还凶:“要你管!我就嚷嚷!”
对面的犯人嘟囔了几声,再无动静。
水宝宝又开始叫,“墨墨,墨墨,你说话啊,我已经认错了,你看看我啊……”
小金狐轻轻咬他的袖子,“宝宝你别叫了,墨墨肯定特特特特特别的生你的气,不然也不会躲到这种地方。你怎么惹他了?墨墨不肯告诉我。”
水宝宝有点为难,他也不知道自己再次跑掉侍墨会这么生气。
本来他跑到很远的地方的一个小树林里待着生闷气,没想到雨师找到他,二话不说先揍了他一顿,又说水神大人要寻死,现在已经被关到县城大牢,让他如果还有点良心就来看看他,不然就想办法收回他身上的血,把他变成冰,扔到北海海底永远不化。
水宝宝回送时本来还心不甘情不愿,可是越离近县城,就越想起侍墨对他笑、对他凶的样子,想起侍墨明明心里很喜欢却装着生气的样子,想起侍墨怕他再冻成冰,时不时把棉衣给他系结实的担心样子,想起侍墨捧着银子眉开眼笑的样子,想起侍墨生气时打得他抱头鼠窜,打完了又哄哄、哄完了再亲他,亲完了再拧着他的脸向两旁扯,扯完了再亲……
再想想天上的水神大人,永远是冷冰冰的一张脸,永远是拧着眉看着他们把打架破坏,永远是目含淡淡的忧郁,满脸不厌其烦……
还是变成侍墨的大人让人感到亲近些,所以……要不……不生他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