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这么一问,布老黑立刻皱起了那张本来就都是褶子的脸,朝着我苦笑道:“丢丢大人,这些事情都是龙宫内部机密,我一个负责跑腿的水鬼,实在是不知啊。”
他说得也在理。傲吉从来就没有相信过布老黑。
我只能将视线转向夜修。
夜修眼神中闪过一丝狡狤:“回龙王大人,这些事情也不归我管。我只负责守护龙宫的安全。”
“那归谁管?”我有些天真得问。
很快我就知道了,这是他的推诿之词。
随后乌龟换老蚌,虾兵换蟹将,龙宫的大小官员全部都在我面前过了一个遍,我愣是没问出谁是知道这茬的。
气得我直咬牙,可是又没办法。
毕竟上次攻打龙宫,我们不但成功的推翻了傲吉,还打死了不少海族。我作为组织者,夜叉将军他们没拿我当不世仇人,趁我落单,把我弄死,还维持一点表面上的恭敬,都算好的了。
“这是为了黎民百姓,是功德!”我苦口婆心,希望他们能明白此事的重要性,不要因为跟我赌气,耽误了大事,造下孽来。
夜修斜眼看我一眼,特别愁苦地跟我抱怨:“龙王大人,我们又何尝不知道这事是件大功德。可是上次您攻打龙宫,我们死了不少人呢!搞不好管这事的,就死在上次的战斗里了。”
我……
我气得说不来话,最后,一掀桌子:“好,既然你不知道有哪些阴阳命童子,就给我派上岸上去查!去找!去问!挨家挨户,一个不要漏!还有,同时给我找找傲吉!”
傲吉跑了两天了,虽然赵老板说不担心,但是他一又瞎又聋又哑的人,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万一对方害不到水修和我,趁他落单,把他害了呢?
夜修一脸震惊和茫然地看着我。
我看他那副样子,就气不打一出来。“怎么,你们连傲吉都不肯找吗?他好歹也算是前龙王,现在就翻脸无情了吗?真是人走茶凉。”孕妇的情绪都是非常不稳定的,这么一想心里不由万分委屈,还有心酸,于是就哭了起来,“其实你是想自己当龙王吧!谁喜欢当啊,你拿去就是了,我又不是大鱼,你当我乐意啊!”
这话一下子就把夜修吓住了。他连忙道歉:“不,不是的,龙王大人。”
“那你是什么意思?”
夜修挠挠头:“我,我只是听您说要我去找傲吉大人,一下子,愣住了。”他满脸欢喜,“傲吉大人真的还活着吗?那,那天,他不是被带上天庭上斩仙台受死了吗?”
“死了我怎么让你去找?”
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对他也没好脸色。
他笑嘻嘻地也不介意,一帮子海族哈巴狗似的围着我讨好我。一会儿上茶,一会上仙果,殷勤的样子,看着的确可怜。
我吃着仙果,跟他们说了,那天的事,着重提到了,傲吉现在是我们家水修手下,跟着我们家水修重新修行,弥补罪过中——我怕不说明这点,他们记恨水修报复他。
具体干什么我没说,因为轮回门的事毕竟是秘密。
布老黑听完有点打怵:“那,那傲吉大人,以后……”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这是怕傲吉报复他。
我摇摇头,安抚道:“他不会再回龙宫了。他自有他自己的大造化。”
布老黑嘿嘿地笑着,放心了。
夜修也高兴地说:“能把傲吉大人从斩仙台上救下来的,肯定不是凡角。便是暂时委屈些,也没什么。”
嗬,他这是嫌弃我们家水修吗?
我白他一眼。
他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了。赶紧借口去召集海族,跑了出去。
嘹亮醇厚的海螺声,在龙宫的上空响起。
布老黑躬身跟我解释:“这是龙宫有要事集合吹响的号角。丢丢大人,虾兵蟹将心怀旧主,不好调派啊。”
我没接话。我是被迫坐上这个龙王之位的,根本当的莫名其妙,而且也没愿望当,要是真有人能把我推翻了,让我下台,我乐意之至。
我只想当个普通家庭主妇,保护好身边的人。
他看我不说话,以为我生气了,连忙表态:“我布老黑自然是跟着您和水修大人的,绝无二心。”
我尴尬地笑笑,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大约是从我无措的样子里,明白了什么。敛了脸上的谄媚,正色说:“您是不是不想当这个龙王?
那我想问您,您当时,是为了想推翻傲吉大人?
到最后,并不只是为了水修大人吧?要是为了水修大人,傲吉的封印在避水珠里的仙格,不会找上您,和您融合。”
我被他说的说不出来话。的确,我上次会和避水珠融合,是因为,我想保护这片土地,而并不单单是水修。
我不想再让任何人受伤。
可是看着海族的态度,我觉得很沮丧。而且,我的确没什么管理才能。我不过是个大学都没毕业的孩子。
“万事开头难。哪有不劳而获的馅饼。避水珠选择了您托付这一方百姓,俺们老龙湾水鬼也选择了您托付姓名,请您无论如何,发生了什么,坚定地走下去。因为您背负的不是您自个一个人的事儿,还有我们的生存。”
他这一番说教,说得我面红耳赤。
关于当上龙王这件事,我并没有想这么多。如今他这么郑重地一拜拖,我羞愧的要死。
还好,这时那些海族都进来了。
他们听说傲吉没死,也顾不得我这个新龙王大人,抱成一团哭得唏哩哗啦。
这下也不用我指挥,他们自己就商量着,分成几路人马,准备出去找人。
眼前这一群海族就要跑走了,我连忙咳了咳,示意他们止步。
他们回头不好意思地看着我,想了想,集体跪了下来:“微臣领命。”
我涨红了脸,简直要羞死了。我喊他们不是为了摆架子啊:“那个,你们,还有谁知道,老龙湾人口登记簿在哪里?”
一群海族齐齐看向夜修。
夜修咳嗽了几声,说:“那个,我们刚刚查到,从地方志上,能找出来,您要的东西。主管地方志的,是龟丞相的亲戚,之前负伤在家修养,我们刚才集合,已经把他带来了。”
说完,一挥手,命令几个虾兵蟹将去将地方志取出来。
我见他软化,顺势提出:“那你再帮忙问问,县里其他地方的土地,能不能查到,县里总共有多少阴阳童子,又是什么状况?”
万一老龙湾没有,或是老龙湾的都遭了毒手,总还有其他地方的线索。
夜修迟疑了下,最后在我期盼的目光里,点了点头。
所谓的地方志,是一个类似玉牌的板子,据说能自动更新地方上所有的数据。其先进程度,简直超过现代最高配置的电脑。
我抱着玉板琢磨了半天,愣是没弄没白怎么用,最后还是经过夜修的提示,才知道这玉牌要用问的。
我一提出我的问题,玉板立刻出现两个名字,以及这两个孩子各自的生辰和住址。
很快,夜修也通过水镜,问过了燕子岭、鬼山镇等地的土地,要来了信息。
我们一合计,整个县,一共有五个阴阳命童子。
一个鬼山镇车站刘大姐的儿子,已经被炼制成了妖鬼。
秦家庄两个,已经被绑架了。
老龙湾的这两个,也有一个已经被绑架了。
只剩下老龙湾包子铺吴老婆婆正在读高中的孙子——吴向阳,还在。
没想到线索竟然会落在他家。
想到他家那个彪勇的奶奶,我就心里打冷颤。
那等乡下老奶奶里的战斗机,我是打不过的,万一她用扫把飞我一下,作为一个双身子的人,可就呵呵了。
而且保护吴向阳这件事,也迫在眉睫。
我连夜让水鬼们从水路送我回秦家庄,找师傅师娘,陪我一起去。
也不知道是那两泡童子尿有了作用,还是什么原因,水修早上起来,看见我从屋里出来,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是亦步亦趋地跟着。
我很高兴他有这种变化,牵着他一起找师傅师娘。
然后我们收拾了些家伙什,就准备走。
只是,水修我却不打算带。他现在痴痴呆呆,万一吃亏了怎么办?
“水修,回家去等我。我很快就回来了。”我把他送回家门口,哄着他。
娘也伸手去抓他:“水修,听话,跟娘回去。娘给你做好吃的。”
水修虽然看起来在门口站的跟个木桩子似的,但是在娘的手,伸过去的时候,总是能及时的微微动下,让娘落空。
他不愿意离开我。
看着那双呆滞无神的眼睛,我的鼻子又是一酸,伸手替他理了理头发,又抱了抱他的腰:“乖。看,是赵老板!”
水修呆呆地顺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我趁其不备,拉起师傅就跑,一边跑,一边擦眼泪。
“回来。”俺爹和俺娘追着我们喊。
我心里纳闷了。该说的都说了,该交待的也都交待了,俺爹和俺娘咋还叫我回去呢?
一回头,嗬,水修他面无表情目标清楚跟在我们身后,跑着。
我停下来,眯着眼看着他。
他也停下来,两眼放空地看着我。
看着呆傻,但是我动一步,他立刻就会跟着动一步。
我倒在路边的墙上,痛苦地抓挠着,水修紧跟到墙边,用他那痴呆的眼神,像看傻瓜一样,瞄着我。
“丢丢,女婿想跟着你,你就带着他一起吧。看这样子,怪可怜的。”俺娘抹着眼泪说道,顿了下,她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你可仔细点,这是你丈夫,不是旁的人。现在拐子多,咱女婿虽然傻了,可长得好,你可别把他给搞丢了。”
“好。“我有一种被吃死了的无力感。为什么他都成痴呆了,还这么霸道,想做什么就一定要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