赈灾

想必是草场风大,明欢这一回来脑袋晕晕乎乎的,但因为江南流民的事情,她接下来还有许多筹备,便也顾不得这许多。

吩咐云衣去将自己手下产业可用盈余支出,去给流民购置粮食衣物,再不快些,京中粮贩怕是反应过来坐地起价。又让景纨去联系赵家其他管事过来仔细商议。

两三日忙忙碌碌下来,明欢早已疲惫不堪。

何沅那边托人带口信来说,外祖母那边已经联合顾家上奏,四大世家里,顾家明家均已请奏,但朝廷重臣却只有不到一半的人上奏,着实蹊跷。

自去年七月至今,这江南灾害不断,流民竟至京都,大臣们对此却讳莫如深。

何沅还道,朝中似还在商议由谁领事解决流民事件。

再深些,就不是她们该知道的了。

待到布施当天,云衣替明欢梳洗,穿上身利落青衣,罩上面纱,确认自家小姐遮得严严实实方才满意地结束。

景纨则依旧护卫明欢身旁,毕竟流民哄乱,万不能推搡了明欢。

那边柳月生早已在赵家门口等候。

见明欢这份打扮,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到像个京中贵女,不过这衣裳倒是不够端庄。”

明欢提起裙子转转,满意道:“本就是为了方便”又看时辰不早,催着柳月生:“我们还是快些走吧。”

柳月生于是请明欢上车,自己坐在前面赶马车。

明欢正觉着不妥,怎能让堂堂柳家二公子给自己赶马车?

那边柳月生将折扇往腰上一别,利落上车,转头对明欢道:“快进去,你这嗓子本就有些哑,当心着凉。”

明欢只好缩回马车内。

柳月生年幼时因着家中生意,何尝不是走南闯北,却也只替父亲兄长驾过马,明欢是第三人。

他实在想不到,看起来那样柔弱的小姑娘,面对流民却这般善良热心,四处奔波。而赵伯父也同意她抛头露面,让她经商,也准她去往流民聚集之处。

这一刻,柳月生忽然明白为什么赵家才是天下第一商。

城外的流民情况比之前京中的更加严重。

稚童虚弱地躺在路边,妇人在路边煮着不知道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随处可见的草根,还有大着肚子的产妇虚弱地**。

悲凉得让人看不出他们来自富庶的江南。

都是些老弱病残,明欢想起这几天下人呈上来的消息,据说是有位江南的年轻男人带着几个壮实的年轻人一路护送这些流民来到京都。

想必此刻他们不是在外面寻觅吃食,就是在打探进城的法子。

那些流民见城内突然来了浩浩荡荡一群人,正讶异着,那为首的马车内款款下来一位罩着面纱的少女。

明欢忙吩咐赵家各位管事分发粮食,又令人熬粥,京中聘来的大夫也坐下开始接诊,流民一时之间还未反应过来。

明欢第一次见这种场面,不觉有些紧张,幸而柳月生和云衣在一旁辅助,到也算有条不紊。

钟青带着人回来时正丧气,现在刚入春,京都外面并没有长出多少野菜,猎到的野食也不够那么多人吃。

却不想回来竟看到这一番热火朝天的景象。

他和手下人正愣着,忽的有人请他过去见赈灾的小姐。

钟青迷糊地跟着那人走。

却见到一位带着面纱的青衣少女盈盈而立。

她道:“你就是带着大家来京城的钟青吗?”

声音婉转空灵,钟青微微失神。

意识到自己失礼地盯着人家小姐,钟青忙低头道:“是。”

明欢看着眼前的人,虽然衣着破烂,但生的身姿挺拔,面容清秀。

之前她还以为是个勇猛过人的武夫,没想到竟是个这样的人。

莫不是江南果真养人?

明欢真诚和他商量:“在朝廷派人赈灾之前,我们会尽力送来药材食物,但赵家毕竟是经商之家,你愿意带着还能劳作的人来赵家做事吗?”

钟青看着身后跟着自己一路来到京城的百姓。

跪地向明欢道:“小姐恩德,钟青没齿难忘,但是,钟青此行,尚有大事要上达天听。”

柳月生皱眉,怕钟青再说些什么连累明欢和赵家,幸好钟青只说这一句便不再言语。

明欢又问:“你不行的话,你手下的人呢?”

钟青虽是跪着,但身板挺直,不卑不亢。

“自是随小姐差遣。”

明欢于是吩咐管事安排,恰巧春季,赵家田庄及各产业也需用人。

但是,帮得了这一批流民,帮不了整个江南的百姓,只希望天家能够尽快处理才是。

明欢和管事们又细细讨论一番如何安置流民,如何和各药材铺联合等等事宜,一转头发现钟青在不远处看着自己,于是向他招招手。

钟青一愣,过来问明欢有什么吩咐。

明欢却向景纨拿了一袋碎银,交给钟青。

“你在京中要做的事情也许并不能很快做到,这些钱你先用着。”

钟青深深看了明欢一眼,俯身作揖:“多谢小姐。”

待明欢去忙其他事情,钟青盯着钱袋出神。

那是个绣着夹竹桃的银色钱袋。并没有什么特殊,但钟青却将它捏的紧紧的。

城楼之上,谢然一身黑衣,负手而立。

明太妃拜访将军府老太太时得知赵家大小姐今日会在城外布施,回去和谢然感慨良久。

谢然今日本该在宫内伴驾,但不知为何还是走到了这里。

他看着赵明欢忙忙碌碌地指挥,不觉微笑,原以为不过是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却不想竟这般深明大义。

朝中那群官官相护的饭桶,一个个竟不如个小姑娘。

但看见柳月生和明欢调笑,谢然心头掠过一丝不适,这二人的姻亲,也不知到底定了没有。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什么,谢然失笑,事情那么多,他怎么还有心情去想赵家小姐的姻缘,真真是与他何干。

眸光一偏,扫到一边紧紧盯着明欢的钟青,谢然眯了眯眼。

这人方才说,有事情要上达天听?

那领着流民上京,怕也是他有意为之。

谢然朝身旁下人耳语吩咐,那人得令下去,直奔钟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