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这次定下的那领头的工匠姓赵,是青山镇这一带出了名的能工巧匠。但凡有人家想修个漂亮实用的院子,一般都是找他帮忙。
这不,一听苏家出了俩个秀才,还主动找上门来,自然一口就答应下来。只是,苏润栀的图纸却是有些烧脑的,饶是他常年浸淫在这行也有些看不懂的地方。
不过,苏润栀一讲,他立刻就懂了。
关键是这些东西,虽然看着古怪,却又让人挑不出理来,且他的专业素养告诉他,还很实用,说不定以后就能在附近流行起来。
例如,家家户户用的都是旱厕,挖一个深坑,凌空架两块板子就是了。但苏家非要先挖一个又大又深的坑,还说越大越好。到了地面部分,又要封起来,与如厕的地方还要拿瓷做的圆筒连接。
至于如厕的那坑道更是奢侈,要他们依旧拿陶瓷铺底,问其故,说是要拿水冲污秽之物。
又比如那像胡床一样的东西,非要让他寻些牛筋绷直,往里填些珍贵的棉花和不要的衣裳,说是坐着舒服。
还有那书架,人家都是拿木头打出来,摆在屋子的一角。
苏润栀却不同意,非要镶在一整面墙里头。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不过,赵工头也是见识过了,苏润栀说了,他一琢磨觉得可行,也就应了。反正只要给工钱,他尽量满足对方的需求就是了。
苏老头还郑重地找了个看风水的,何时推到老屋,何时动工,包括屋子的朝向等等,一一问了个遍。
一番折腾,新的院子终于开工了。
料理完起宅子的事,苏润栀便着手开始考虑买铺子的事。按照规定,他和苏润伟十月十五就要去县学报到,算起,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虽然这铺子是要交给苏家人经营的,但开业之前,他却是需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到,将一切都准备好。实在是他要开的铺子有些与众不同。
换了其他人,能不能搞定还真不好说。
于是这几日他和苏润伟天天都往镇上跑,美其名曰考察。
看了几日,俩人便看中了一个位于琼花巷的铺子。
说起来,琼花巷位置一般,不在镇中心,甚至还有段距离,因此在人流量等方面便不如轻舟书肆这样的铺子占优势。
但是,琼花巷也有自己的优势,那就是环境清幽,远离闹市,很是适合读书。
也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租住着许多读书人。
“你们看中了琼花巷的铺子?”
王氏听了,略微有些皱眉。
现在,王氏对青山镇还是很了解的,因此,对于苏润栀苏润伟俩人没有选好地段却选了琼花巷有些犹豫。
这次可是买铺子,而不是租。
加上苏家现在正在起新房,算上买铺子的钱,以及乱七八糟的装修什么的,家里又要被掏空的节奏。
“三丫,你怎么看?”
“阿婆,要不我们先去看看铺子吧!”
抬杠归抬杠,王氏还是很倚重三丫的。至于梨花,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段氏打怕了,哪怕跟着家里做了一段时间的买卖,依旧是畏畏缩缩的。
在铺子里帮忙也是宁可窝在灶房里,能不出去就不出去。
因此,擦桌子端酸辣粉什么的,都是大妮几人在做。
“也好,看看更稳妥。”
几人到了琼花巷,直接往那铺子走去。
这个铺子原先是布庄,据老板说是要上县里投奔亲戚才舍得卖。但其实,却是经营不善,实在是不敢再亏下去了,这才决定将之出手。
“这里环境清幽,又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做买卖很好。”
“清净说明人少,人少了做买卖能好?我们可是做吃食的。老板你再少点,二百两也太贵了!就酥糖街那里也卖不了这个价!”
“铺子里这些布……”
“我们拿来却是没用的,总不能拿来做桌布!”
“这可是二层小楼,整个镇上都找不出几栋这样的。”
“再高也是铺子,我还懒得打扫呢!要我说,我更喜欢那些四四方方的屋子,大气宽阔……”
“我这铺子还带着后院,住你们一家人不是问题。”
“说的好像别的铺子就不是这样一般!而且我之前看了好几个,人家还有口井,水十分清甜,你这个就没有!到时候我喝个水都要去别处要……”
一番唇枪舌战,那老板急的不行。
原以为一个丫头片子好糊弄,却不想是个嘴皮子极度厉害的。争锋相对就算了,还一直在挑刺,根本看不出来想不想买。
可是,一天不卖出去,他就都在亏本,简直心痛。
“一百九十两,再不能少了!”
“真心想卖,那就一百七十两!”
“你这也太狠了……要不各让一步,一百八十五两。”
“不行,还是太贵了……”
最后,以双方各让一步达成了交易,一百八十两。
谁让苏润栀和苏润伟都喜欢这里呢,按照王氏和三丫的想法,是不会在这里买的。不过,他们买铺子是为了开书店,专门卖学子需要的东西,这位置倒也不错。
由于是现银,加之铺主着急,所以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地契是去县衙过的档,红档。
而铺子的名字,出乎意料的,苏润栀坚持让写王氏的。
“哎哟,没想到我老婆子临老了,居然还有个铺子!”
其实写谁的都可以,但都没写王氏的让人高兴。因为这么多年苏家都习惯了王氏掌家。
而她一高兴,全家的气氛都好得很。
“好了,价钱呢我给你讲下来了。后面的事,我可帮不了。你讲的那些东西奇奇怪怪的,我可听不懂。”
见王氏的老脸笑得跟多菊花似的,三丫心里有些羡慕。也不知道何时她的名下也能有个铺子,做自己喜欢做的买卖。
“谢谢三姐!我叫赵工头偶尔过来帮忙就行。只是,等铺子开张了,我和小伟也该上县里念书了。到时候啊,还是要交给你和爹还有二伯打理的。”
“嗯,到时候再说。”
她还是更喜欢做吃食卖,既赚钱又有趣。
“对了,三姐,你这段时间就赶紧多做些银丝面和粉条,到时候好放在店里卖啊!”
现在,阮氏李氏和大妮在铺子里帮忙卖酸辣粉,生意还过得去,因此,这书店以后定是要交给苏大山苏二山打理的。
一步一步的,他想让苏家全部搬到镇上来生活。
因为想比照着现代的书店来装修,所以苏润栀需要赵工头的帮忙。好在书架沙发什么的和家里的一样,所以赵工头完全没有惊讶,多做一份就是了。
解决了这些,便要开始订做桌椅。
哪知,苏老头听说后,坚持要自己帮忙。
要换了平时,苏润栀自然是乐意的,毕竟苏老头的手艺虽然一般,但他们用却是足够了。可现在需要赶时间,很明显苏老头帮不上忙。
“阿公,那你做吧,要两张啊,我和小伟以后就一人住一个房间了,我们都需要。”
苏老头开心地去寻木料去了,苏润栀转背就去了镇上最大的木器行,就是之前订做漏勺那家鲁艺木器店,按照自己的要求订做了一水的长条书桌和有靠背的椅子。
至于苏大山,早就被他支使着去轻舟书肆找赵老板谈新书印刷的事。没错,他和苏润伟合写的关于考生考试指南的那本书已经完稿。
原本是早就写完了的,但这次院试又给了他们不同的感受,加上在省里的时候又打听到很多真题,便全部加了进去,内容充实了不少。
又校对了几遍,这才放心地让苏大山去找赵老板谈。
意料之中的是,赵老板见不是话本,心里是有些失望的。要知道,之前那本话本哪怕到了现在也都还火得很,时常都有人来买,也奠定了轻舟书肆在镇上的地位。
“你儿……那亲戚最近就没写话本?”赵老板还不死心。
“没有,他忙得很,没时间写。”
“这小册子……你们要印出来也可以,我接了。只是,一本册子我要收一百文。”
“一百文?这也太贵了些。我们可是要印三千本。”
“什么,你们要印三千本?”
这可是大手笔。
哪怕之前的话本,一开始他也不敢印这么多。看在合作过、以后还有机会合作的份上,赵老板到底是多说了两句。
“苏老弟,不瞒你说,这本册子实在是一般,我估摸着买的人不会太多,我觉得你还是回去跟你那亲戚好好商议一下才是。”
就算是给对方个优惠价,一本八十文,三千本印出来也要二百四十两银。
要是卖不出去,那就真的是亏死了,连拿来擦屁股都嫌硌人不是。
他也不想看到对方落到这个境地。
哪知,苏大山却极其有信心,执意要印。
“我那亲戚说不碍事。能卖出去最好,卖不出去的话,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见赵老板迷惑,苏大山继续解释道,“你也知道,有好多学子连考斗的存在都不知道,也不晓得县衙在哪里,如何报名,更别说分得清县试府试院试的区别了。”
一席话说的赵老板有些感动,但也仅此而已。
作为一个早熟的庶子,他早就过了因为几句话就热血沸腾的年纪。他考虑的不是为国为民,而是为自己。
当然,也不是说苏润栀苏润伟这样做完全是无私的。他们的初衷,依旧是赚钱。
只是,一个看得清行情,一个还暂时没看清罢了。
“那行,既然你们执意如此,我照做就是了。这定金……”
“你看这样行不,按照之前的约定,咱们十二月的时候就该在你这里取话本的利润银子。能否通融一下,到时候再结?多退少补嘛……”
赵老板:……
赊账赊到他这里来了,偏生还不好拒绝。
“也行……我最低得要八十文一本,三千本就是……二百四十两银,你可得跟你那亲戚说清楚了。对了,书的话最快下个月印好,到时候你们直接来我店里取就是了。”
就这样,不过半天时间,苏大山就将一切搞定了。
不过苏润栀也没打算让他闲着,而是取出了一沓厚厚的纸来,“爹,这几日你带着二伯去一趟县里,去鸿鹄书肆把这些书买回来。”
这些书是他精选过的,本本经典,简直是科考必备书目,一共有三十多本。加上各类经史子集,林林总总,一共是一百多本。
而且他比较过价格,同样的书,省里卖的最贵,州里次之,县里最便宜。而他考察过好几个书肆,就数鸿鹄书肆的老板最好说话,人最谦和。
至于余下的,什么话本啊野史之类的,他也列了一些出来,到时候有就买,没有就算了。
开这个书店,最大的短板便是书籍不够。
但他有小册子、粉条和银丝面来凑,想来也差不多了。
再说了,他这个店的经营模式可是和这个时空任何一家书肆的模式都不一样的。
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个大杀器,那就是他的第二本话本,以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为主要内容的话本正在撰写中。只是因为最近比较忙,只写了一点点而已。
但是,现在各方面的事情忙的差不多了,他终于可以腾出手来开始写了。白天多写一点,晚上加班写一个多时辰,不消半个月就能把上册写出来。
“真要六十两?”
无论是王氏还是阮氏李氏都觉得肉疼,甚至开始后悔不该答应苏润栀的要求。开什么不好,非要开书店,不知道书和笔墨纸砚是最贵的么!
截至目前为止,买铺子花了一百八十两,订做桌椅花了十多两,现在又要六十两……
还不算她们不知道的印刷小册子的事。
幸好他们还在卖酸辣粉和面条,前几天办席又收了点子礼金,起新房的开销便不用从这三百两存银里出了。
“小羊,小伟,你俩之前卖话本所得全在这里了。除去这六十两,还剩下……嗯,四十多两。哎,你说这银子咋就这么好花呢,跟流水似的一眨眼就没有了。”
“阿婆,你放心吧,我会赚回来的!把这四十多两也一并给我吧,保管到时候让你吃惊……”
王氏:……
现在就已经很吃惊了好不好。
就这样,苏家上上下下都很忙,都有事情做。
苏大山苏二山去了县里买书,苏老头在做桌椅,王氏带着几个女人开铺子,苏润伟在理解了苏润栀的意图后,没事就往铺子里跑,盯着那些工人装修。
至于苏润栀,则奋笔疾书,不分白天晚上的开始写话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