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又听那虞美人朝胡姥姥道:“大阿姐,你手下的人可靠么?会不会走漏风声?”
胡姥姥道:“小姐放心,这些人都是我挑选出来的亲信,决不至走漏一丝风声的。”说罢又朝发呆的聂秋娘叫道:“秋儿,还不快与欣儿上去拜见你的亲生母亲。快呀!”
那聂秋娘只是望着聂无双发怔,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似只有二十来岁的虞美人,原来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心底里也如同别人一样,对这虞美人有一种陌生的、而又根深蒂固的畏惧,无法接受这等事实,一时不知所措,站着也不是,跪着也不是,想上前去拜认母亲,却怎么也开不了这个口。怔了好一会儿,才朝胡姥姥道:“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胡姥姥含笑责道:“傻孩儿,你的身世以后自会告诉你的,她确是你的亲生母亲呀!唔,你别看她这般绮年玉貌,与你一般年轻,实则她已四十有二了呢。还不快快拜认母亲!”
聂秋娘这才上前跪拜道:“女儿拜见母亲。”
那聂无双默默地凝视着聂秋娘,神情似喜似悲,美目如晶,不觉泪下。她一边拉起聂秋娘,一边接过她怀里的婴孩,已是泣不成声。哽咽得一会,忍不住又搂着女儿亲了亲,啜声道:“秋儿,你……你恨不恨我……?”
只有这时,虞美人才显得那么温柔可亲,充满母爱。聂秋娘也哽咽道:“我……我知道你定有难言的苦处,我不恨你。”
虞美人滴泪成珠,搂着女儿连连点头。
旁边胡姥姥又朝南宫欣道:“欣儿为何还不去拜见岳母?”
那南宫欣兀自回不过神来,平日里只觉这虞美人凛然可畏,却又似一朵娇艳夺目的牡丹,心底里也只道她比自己还小,谁知此时竟成了自己的岳母大人。一时无法顺从时势,正踌躇不安,听得胡姥姥叫唤,勉强走将上去,却只是怔怔地望着聂无双母女二人。
他妻子聂秋娘嗔道:“还不快快拜见母亲。”南宫欣这才半跪半立地拜道:“小婿拜见母亲。”
虞美人凝泪含笑,微一抬手,南宫欣不由自主地立起身来,他虽见识了虞美人的骇世武功,此时却仍禁不住暗暗吃惊,忖道:“我这年少的岳母好精深的内功!看她这等年貌和行事,当真是世上少见的奇女子!”
只听虞美人道:“阿欣哪,秋儿从小娇弱,受不得半点委屈,又心地善良,不谙世事,须得你多费心些个。”南宫欣连忙道:“岳母放心,小婿理会得,决不敢有丝毫的差池,委屈了秋娘的。”虞美人叹了口气道:“你们定要离开魂梦山庄,为娘的也不便阻挠。唉,这魂梦山庄也委实不是你们能安居的。只是这普天之下,什么地方可供你们藏身?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要被发觉,那时为娘的也救不了你们……”说到这里,不觉又泪如雨下
。
胡姥姥道:“小姐放心,我已作了安排,那处所极是隐秘幽雅,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虞美人道:“也罢,但愿如此。他日为娘的也好有个归宿。”
南宫欣和聂秋娘同声道:“孩儿夫妇先到那里安顿下来,创办基业,还请二位母亲他日同去,安享天伦之乐。”
虞美人微微点头,兀自洒泪不已,顿了一会,虞美人朝一黄衫女子道:“阿琦,把东西拿过来。”那阿琦闻声从马车里提出一个大包袱,甚是沉重,交给虞美人。
虞美人道:“秋儿,欣儿,你们这一走,不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见面,为娘的有些积蓄,你们带去好生过日子,倘若他日我们果能团聚,也是苍天有眼……”不觉又泣不成声。
那南宫欣接过包袱,心中暗暗吃惊道:“岳母这包袱里竟都是些金子,至少也有二千两,寻常人家怎用得了这许多?”这当儿又有一名玄衣人牵来两匹大青马,虞美人道:“这一路遥远,有了这二匹上乘快马,便顺当了许多。沿途你母亲已作了安排,想来不至有什么意外的。唉,我虽是秋儿的亲娘,可是大阿姐这二十来年的养育之恩,却远远胜过了我这亲生母亲。你们二人快快跪下给母亲磕头,他日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忘了人子之责,须得好生孝敬母亲,莫负这二十余年的养育之恩。”
南宫欣夫妇双双跪拜在地,二人也都洒泪不已。胡姥姥的眼泪也只在眼眶中打转,忍了好一会,终于禁不住泫然泪下。她一边拉起二人,一边泣道:“从此一别,也不知何日见面,你们凡事小心,深居简出,带好孩儿,却也不可搁下武功。唉,秋儿心细,多愁善感,又从不曾吃过什么苦;欣儿耿直,不拘小节,却能吃苦耐劳,你们须得相辅相成,互相体贴,莫负初心。”说罢连连哽咽。
那夫妇二人也只是哽咽,泣不成声。
虞美人道:“你们快快上路吧,早去早安心。这里有我们,想来三五天不会有人知道你们的事的。”胡姥姥道:“我们能隐瞒这许久么?”
虞美人道:“能的,明日是庄主坐关的日子,短时期不会见到他。近来江湖中出了不少事,那白龙岗的庄主石朝天去世,乃是头一件大事,魂梦山庄总要去几个头面人物的。庄内有我在,别人也不至查到这事上来的。”
胡姥姥道:“白龙岗石庄主去世时,魂梦山庄不是已去了人么?”
虞美人伸手抚了抚聂秋娘怀里的婴孩,颇有不舍之感,嘴里道:“明日是石庄主下葬的日子,武林中有头有脸的人都到了,我们庄去几个人也不算是失了身份的。何况这石朝天名头不小,交往甚广,虽然隐退江湖十余年了,但寻常武林中人谁不敬仰他?都道他是武林泰斗。他的丧事岂同寻常?各大门派都去了人,庄主叫人去,自也有他的目的了。”
那聂秋娘夫妇又各各磕拜已毕,才上马奔程。虞美人和胡姥姥目送二人驰去,好一阵都不曾出声,二人心境尽同,感伤不已。
这边慕容琼三人眼见聂秋娘夫妇打马离去,惊疑之余,也正要离开此地,却见那虞美人和胡姥姥的手下已不声不响地阻住了她们的去路。慕容琼和紫娟儿都暗叫不好,心想这些人个个身手了得,那虞美人的武功尤是骇人,如果他们存心杀人灭口,我们三人只怕要凶多吉少。心念之中,忽听风声微响,那虞美人已如幽灵般到了三人身前。
只听虞美人道
:“三位是什么人?怎么不知避忌?”
慕容琼才要答话,那飞花魔女怪笑道:“你这女娃儿要待怎样?要寻打架么?”忽然挥手朝虞美人抓去。虞美人见来势怪异,不知是什么招式,却是快疾如电,心下也暗暗惊疑,当下身子一闪,避过这一招。
慕容琼和紫娟儿心知不妙,连连叫道:“奶奶住手!不可多事!”
老太太只是怪笑,兀是发招攻击,嘴里道:“我刚才见她一招便毙了那汉子,却不知是什么武功,待奶奶试试她,也不当真要毙了她的。”
虞美人闻言冷哼一声道:“好,且看你有多大本领,敢如此放肆!”当下也发招击去,二人顿时杀在一起。只见两道人影往返飞旋,忽分忽合,快疾如风。那虞美人杀得一会,愈感惊奇,心下忖道:“这老太婆是什么人?竟有这等身手?江湖中哪有这号人?怎的从不见人说起?”心念之间,连连发招,愈斗愈烈。
虞美人的身法虽然快如鬼魅,招式也诡异莫测,可是飞花魔女也是出自武林至尊之处,又岂能小视?加之她瘫痪数十年,近年恢复功力,兴犹未了,未逢敌手,此刻两下相交,棋逢对手,将遇良材,兴奋之极,直杀得如醉如痴,全无顾忌。两人斗了三百余招,兀自不分胜负。虞美人双目寒光四射,杀机已起,当下身法渐慢,招势凝重,挥出一掌,隐挟风雷之声,看似比先前慢了许多,可是飞花魔女竟然无法乘机得手,只觉精血走窜,内力不济,似是被一种无形的罡气所吸住。居然无法发挥自己的功力,所施招势,全无劲力,当下急得连声叫唤,身子往返旋飞,兀是击不到对方。
旁边慕容琼和紫娟儿见了虞美人的招势,认得便是刚才击毙那桑丕的招式,二人大惊,当下各各出手,只见金光耀眼,一朵朵金花直袭过去,声势赫然。虞美人挥出左手试图击落二人袭来的暗器,不料那金花竟然挥之不去,只在她身边打转,时而袭向她的上焦穴道,时而又袭向她的下焦穴道,咄咄逼人,居然势不可阻,如同灵通活物一般,防不胜防,有几次险些便戳瞎了她的眼睛。虞美人心下大惊,那杀招居然施展不出来,飞花魔女又一路抢攻,竟逼得她连连后退,险象环生,心下暗暗惊道:“这是什么暗器手法?这般古怪,端是了得。”
胡姥姥一干人见状也大是吃惊,当下发一声喊,纷纷挥刀舞剑杀将过来。
慕容琼道:“阿娟,你对付他们,我一人助奶奶便够了。”
紫娟儿闻声抖手,只见一道道金光回旋过来,朝众人直袭过去,宛如一群被激怒的蜜蜂,只只不饶人。紫娟儿双手连挥,金光点点,愈发愈多,势道惊人,啸声大作。只一会工夫,已有三个玄衣人跌倒在地。但胡姥姥一干人个个身手惊人,又人多势众,紫娟儿一人怎生阻挡得住?眼见胡姥姥等人剑芒已到了身前,忽听马蹄疾响,有一骑人马如飞奔来,却是那聂秋娘。只听聂秋娘叫道:“大家快住手!娘,我……”
虞美人和胡姥姥见她去而复返,不知出了什么事,同时问道:“秋儿怎么又回来了?出了什么事?”聂秋娘道:“女儿走时,忘了跟二位母亲说,你们没来时,这三位女侠曾欲出手救孩儿夫妇的,刚才在途中想起这事,知道今日事体重大,不可走漏了丝毫风声,母亲必会与她们刀戈相见,故是又匆匆赶了回来,还求两位母亲放她们走,她们乃是侠义中人,决不至会为难我们,将我们的事说出去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