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恕终于想起这个男人是谁了,他是邵。。。
邵敬潭这三个字随即在她的脑海中炸响,不等那个僵立的她完全反应过来,男人就转回了身,那一眼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眼底,惊得安恕向后倒退了一步,差点摔倒在雪地里。
邵敬潭就在她面前赫然站立,眼内布满了血丝,最触目惊心的莫过于他身前插着的那三支长箭,羽尾随着他转身的动作轻轻晃了两晃。安恕忘了呼吸,一滴泪静静淌落,尚未来得及落下就已经封冻在了颊旁,那箭就好像也□□了她的胸口,窒息的感觉变得更明显了,喉咙里全被泪水堵住了似的,想哭都哭不出半点声音。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颤抖着呜咽出声,浑身抖如筛糠,人却失魂落魄地又往前挪了一步,所有的回忆都静止在了那一天,得知邵敬潭死讯的那一天,她已然忘记了之后的种种,唯一知道的就是她做什么都已经晚了。。。
安恕疯了一样想要冲上前去查探他的伤情,心里一直绷着一根名叫侥幸的弦,或许他并没有伤的那么严重,他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不是吗。。。可无论她如何努力想去接近他,他们之间永远都隔着那一臂的距离,像是隔了一道无形的坎,根本就越不过去。
“让我看看你的伤。。。求你了。。。”她低声呢喃着,声音虚无又渺远,恐怕只有她自己才能听到。
这时,一片厚重的云不知从何处飘了过来,遮挡住了一部分月光,邵敬潭脸上的表情在这幽暗的月色之下就透出了几丝诡异。安恕不疑有他,依然卑微地乞求着,邵敬潭却始终无动于衷,目光透过安恕的身子不知道投向了那处,只唇边逐渐浮现出了一抹狞笑。
安恕急得额头上都渗出了豆大的汗珠,那双手还在徒劳地想够到邵敬潭,哪怕只是他战袍的一角。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让她成功地抓到了他的一块衣袖,她试着将他的身躯拉向自己,但却只有他的身躯。
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那一刹,邵敬潭的头跟身子就迅速地分离了开来,头颅骨碌碌地掉落在了雪地上,只见皓白的雪层之上,洒满了斑斑点点的鲜血,那颗头依旧保持着狞笑的样子,正对着她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安恕已然被吓傻了,看着那个犹自发笑着的人头,想要叫喊却一点声音也无,雪已经停了,寒潮却不知何时悄然而至,直往心口里钻,她觉得自己也被人在胸前豁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夹杂着风雪将所有的哀怨与不甘都冻在了胸口,疼得她跪倒在雪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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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过了多久,安恕才被自己的哽咽声惊醒。四周的环境异常宁谧,她的那一声低泣就显得更加明显。炭盆中微弱的光亮昭示着方才的一切只是场梦境,她从双臂间挣扎地想支楞起身子,结果就发现两条手臂连同脖颈都已经僵麻地动弹不了分毫,又窝在膝弯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试着一点一点的挪动了一个臂膀。
她还维持着趴伏着的姿势没动,等手上的力道恢复过来了一些,抬手一抚,空余一片微凉的触感,这才发现已是流了满脸的泪。安恕苦笑了一下,这场噩梦做得实在太过真实,就像是让自己亲历了一次邵敬潭前世阵亡时的情景,现在即使醒了过来,心里还是慌得很,不为别的,只担心他在前线的安危,怕会再迎来一场生离死别。
她柔软的脊背微微起伏了一下,就从双臂间坐直了身体,齐玫正倚在右手边的墙壁上沉睡,自己刚才发出的声音想来没有吵醒她。安恕一直提着的心才又飘落了下来,手扶着僵硬的脖颈轻轻锤了两下。
她才刚偏转了一下视线,就借着熹微的火光,瞅见了对面的人。叶钟玉身子紧紧绷着,正怪异地盯着她的脸看。
安恕有些心虚,刚刚竟然在梦里哭了出来,而且不知道有没有说些什么梦话,这要是让叶钟玉知道了她跟邵敬潭的那段过往,就凭她对自己的敌意,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她见对方还是死死地盯着自己,脸上竟是一丝困乏之意也寻不见,猜测着她或许已经醒来很久了,那刚才发生的一切怕是已经被她收进了眼里。
想到这儿,安恕就有些干巴巴地开了口,想要试探一下叶钟玉是不是真的知道了她的那个“秘密”。
“叶。。。叶姑娘,怎么起得这么早。。。”她的眼神有些飘忽,浮动着落到了窗户的位置,假借着观察外面的天色,问出了这句话。
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叶钟玉的回应,安恕只好将视线放回到她的脸上,叶钟玉见她终于“敢”正视自己了,紧绷的唇角顺势一牵,露出了一个颇具玩味的笑。
安恕心内更加不安了起来,从身体内部涌上来的一股战栗直接传达到了指尖,若不是现在天还没亮,自己这幅露怯的神色一定会在叶钟玉面前展露无遗。
她心里连连叫苦,好歹昨日也救了她一命,怎么才一晚的功夫不到,就又摆出了这么一副好似自己欠了她一样的尊荣。安恕不知如何是好,还想再说些什么缓和一下,对面的叶钟玉就轻笑了一声,问出了一句更让她捉摸不透的话来。
“呵。。。你到底拿我爹当做了什么?可以攀附的权势,亦或是,一块供你往上爬的垫脚石?”
安恕一听她这一番话里的意思明显不对,怎么好不好的又提到她那位爹的头上去了,不过还好不是有关自己跟邵敬潭的,倒是让她那颗扑通乱跳的心暂时平静了下来。
可这又是哪出跟哪出?
安恕自然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其实在她睡着了之后,叶钟玉却一直没睡,期间英子夜里又醒了一次,嚷嚷了两声口渴,还是她又重新烧了水去喂给英子喝的,可好巧不巧,在她喂完英子喝水,将英子的身子放回床上的时候,小指外侧就碰到了一枚硬邦邦的东西。
那会儿其她几个姑娘基本上都已经睡着了,就她一个人还醒着,叶钟玉将它拿到了手心里,立马就觉得掌中一片温润,只不过四周太昏暗了,也看不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她心中疑惑大盛,就将玉佩罩在袖口里,悄悄地拿到火堆旁,细细地查看了起来。
她将手里的东西凑近了火光,脸也贴近了一些,这才看清了这是一枚通体白润透亮的玉佩,上面镌刻了一些她从没见过的纹样,最清晰的莫过于当中镂着的那个大大的“淳”字。叶钟玉很快就联想起了父亲之前跟自己提到过的,那个前不久来凉州督军的淳亲王,这枚东西八成就是属于他的,可它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
她将视线投向到了床榻之上,深深地思索着。。。英子。。。这肯定不会是英子的。。。那么会是谁?是那个叫信之的姑娘,还是秦安恕跟齐玫当中的一人?玉佩掉落的位置在英子的身旁,旁边就睡着信之,可秦安恕刚才又近距离地接触过英子,说是她无意间掉落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