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安恕一路跑着上了山道,离得近了才发现那马已经快不行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缓得过来。她以前听人说过千里加急从边关往京师里递军报的时候也都有过跑死军马的经历,也不知郁柳带着她在马上一连奔波了多久,竟能把北戎一向以脚力耐力最佳著称的“龙驹”给累成现在这幅样子。。。

她忍不住伸手往马腹上一贴,胡乱地摸索了一会儿,等摸到属于心脏的那个位置时就感到从皮毛往手心里传过了连续不断的像擂鼓一般密集的感受,安恕心知已经晚了,又看了看那马鼻间随着呼气而明显被带出来的两团白雾,明白它现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的状态,她最后的那丝幻想也随之渐冷,想也知道想要靠这马逃走势必是没可能的了。

郁柳早就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那马固然是没活路的,最多再倒个几刻钟的气而已,当下这种境况,沙一然的援兵正逐渐逼近中,她就是真想跑,还能跑出去多远呢。。。

安恕转头看了看那黑压压的一片楼船,甲板上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执兵刃身披铠甲的士兵,被海上最后那抹余晕一照,明晃晃地映花了她的眼,令她下意识伸出手背挡了挡。

待她撤回手的时候,就发现船上已经开始有士兵准备停船抛锚了,她想也没想地就一个人沿着山路继续往上走,根本就不愿再理会留在岸上的郁柳。这个决然又悲壮的背影当然也无声地昭示了她的抗争,要她留在原地活活等着被沙一然带走,这不可能!

“你往哪儿去?”

安恕刚走出去还不到百步的距离,肩膀的位置就被人给钳住了,郁柳的手劲不小,安恕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身子就被她给拽得转了半圈。

她侧着身子还想反抗,孰料郁柳直接抽出软鞭一把扯过她的双手便要将其牢牢缚住,与此同时还一边气急败坏地叱着:“你还能走去哪儿。。。这里很快就会被居延的军队占领,你是逃不掉的。。。北戎那边也回不去了,现在王城肯定已经乱成了一锅粥,还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贸贸然跑回去,要是再落到穆锡伦手里,你可还能保全了自己?”

安恕手足并用地挣了半天也挣不脱郁柳的束缚,只得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困住拖拉着往回走。

“而且他人就在对面,你刚刚做了什么你当他没看在眼里吗?”郁柳突然转过了头,表情阴森地对上了她的眼睛,之后那句问话更像是咬着牙从齿缝间逼出来的警告之语。

可她的这番警告看上去却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安恕一脸戒备地紧盯着她,就跟面对一个陌生人似的,仿佛她们俩之间这么多共同经历过的时光全部都作了废。

郁柳的心正缓缓地下沉,她能从安恕的眼里看出她对自己的不信任,以及。。。恨意,她也没奢求能立刻得到她的原谅,只希望她能稍微听进去些自己的话,哪怕只是做做样子把今天给糊弄过去,等过了今天这个坎到了居延后再从长计议也不迟。于是她又耐着性子将当前的形势全部摊开来说给她听,最后依然是不厌其烦地劝说着:“你自己想想现在谁还可能会来这儿救你。。。听我句劝,乖乖跟我回去岸边等着,不再跑闹不要声张,等会儿我想法子帮你圆过去,你也知道他的脾气,硬跟他拗着来是讨不到半点好处的。。。”

“别在这儿装好心了,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说不定已经在归国的途中了!”安恕头一回粗暴地打断了郁柳的话,胸口的气息不断地翻涌着,她只要一想到自己忍耐了那么久终于差点就能脱离苦海回到凉州邵敬潭的身边,却还是被生生斩断了最后的希望,叫她怎么可能平心静气地接受这种局面!

郁柳觉得自己对她是彻底没有办法了,如此软硬兼施之下她还是半点都没听进去,她该分析的全都分析给她听了,这种情况继续僵持下去能有什么好结果呢,现在拧着犟一分,等到沙一然亲自来拿人的时候只怕她会遭更多的罪啊!

她这么想着,又或许是被安恕方才的话给激到,再看着安恕泛红的眼眶狠狠瞪着自己,就不由得将声音拔高了一些:“你回去有什么好?还不是继续给人当牛做马为奴为婢?我真是搞不清楚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明明是个聪明人,怎么总是作茧自缚呢,你如果跟我回了居延,以摄政王对你的爱重,不可能得不到一个好的归宿啊。。。”

“好归宿?!呵。。。好归宿。。。”安恕语带哽咽,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

红日西沉,夜风骤起,被弃置于山路上的那匹马发出了最后长长的一声哀鸣,就再没有任何声息了。郁柳看着安恕的脸,听着她口中低低叹息着讲出的话,就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哭出来似的,可她等了一会儿,也没在安恕脸上寻到什么哭泣的痕迹,直到她豁然仰首,目光如两弯刀子一样的扫向了郁柳,充满忿恨与不甘地控诉道:“好。。。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是为了什么。”

“因为在我的故国,还有我深爱着的人。。。直到今天,我所做的一切努力,咽下的所有委屈,都是为了能重回他身边,如果此生我都无法再见到他,那我宁可现在就死在这儿。。。”

安恕的眼底一丝动容也没有,写满了决绝,不知道是为什么,郁柳能够感觉到她此刻说的话全都是真的,她不是在恐吓,更不是在博求自己的怜悯,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如果真就这样将她带回居延,一辈子断了她回归故国的路,她真的会死掉。

“你。。。”郁柳“你”了半天,也再说不出什么下文来了。

她本意并非想将安恕逼上绝路,更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她亲口所说的那句,在毓国凉州有她爱慕的人,郁柳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为什么跟她朝夕相处那么久都没听她曾说起过一句有关于那个人的情况,可若是仔细回想,她确实是偷偷见过安恕有好几次独处的时候默默垂泪,也从没给过沙一然或者穆锡伦这两个当权者什么好脸色看,即便是在对方拿出任何有关地位、财帛、身份之类的“好处”来蛊惑她的时候。

如果是顺着这条线来看待她的行为的话,这一切就又全都能说得通了。她原来已是有了心上人了。。。也难怪,在经历了这么多威逼利诱之后,却依然未能令她的心有所松动,不是她心底藏着的那个人给予的力量,还能是什么呢,若是放到别的女子身上,怕是早就从了吧。。。

就在郁柳暗地里揣度着一切的时候,就依稀听到安恕口中低低地念叨了两句:“晚了。。。晚了。。。”

她恍惚地抬了头,却发现安恕正直视着她的眼,虽然是直视,但郁柳却觉得她根本就像没有看向自己一样,整个人的目光都透着一股空茫,以及灰败。她不由得害怕了起来,怕她真会做什么傻事,握着鞭子的那只手收也不是,放也不是,心内焦灼得一如置于烈火上烹烤,在这之前她从未认为自己执行沙一然的那道命令有什么不妥,可此时此地脑海里的念头却动摇得厉害。

郁柳手心里满是冷汗,滑腻腻的感觉令她下意识又将软鞭捏得更紧了些,这个动作似乎扯痛了安恕,就见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但始终未吭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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