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深夜,从皇城内飞速地驶出了一架极其素简的马车,虽然早就已经过了宵禁的时候,可这辆马车沿途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关卡的阻拦,一路顺利放行,径直地行到了已被追封为武威侯的将军府门前。
安恕一身皓素,颤抖着手掀了帘子,就在内侍的搀扶之下下了马车,结果一眼就望见了那个已被搭建好了的灵堂以及两侧贴着的挽联,中间那个巨大的“奠”字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眼里,慑地她的脚步也跟着一顿,一直紧随其后的那名内侍宦官也马上停了步子,恭敬地候在她身后一尺之遥的距离。
府里甚至没有任何奴仆侍婢前来接应,许是因为入了夜的缘故,整个邵府幽静得令人望而生畏,安恕看到了那个跪在灵堂前一动不动的纤瘦身影,才抬腿迈入了堂内。
内侍看着她走了进去,之后就关上了门,安静地守在外面。
跪着的那位将军夫人叶氏虽是一直闭着眼睛的,可在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后却勾起了一个寡淡的冷笑,她随意地抬手抚落了颊旁的那一抹泪痕,丝毫不惧怕安恕现在的身份,既没请安也没问礼,只迅速地回转过身子,一照面就对着她发出了毫无半点感情的诘问。
“你看到了啊,他已经死了,没错,就是为了你死的,现在你满意了?”
安恕没有理会她的无礼发难,更不会去在意她方才的言辞是否放肆了,因为停在堂前的那樽金丝楠制的棺木里就躺着她此生挚爱的男人,她和现在这个委顿于地的眼圈赤红的女人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区别,她们都是一样的可怜,一样的痛彻心扉。
安恕没去做任何吊唁的举动,她甚至都没有对着他的牌位去上柱香,只是“砰”的一声跪在了邵敬潭的棺木前,额头抵在上面,呆呆地抬手抚摸着它,好似隔了这么一层冰冷厚实的木料就能触及到对方一样。
叶氏看着她的动作,嘴角的那一抹冷笑牵得更深了,她甚至讥讽得笑出了声,眼里虽是蓄满了泪,声音却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向着安恕迅猛地切割了过去。
“你现在还来他灵前搞这一套假惺惺的慰问做什么?哦。。。对了,我还没先恭喜您啊太后娘娘,您的江山从此以后稳固啦,他为了您拼死拼活豁出命去可真是值得啊。”
安恕对她的言语充耳不闻,又或是她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她就一直伏在棺木前,像是成了樽不会动弹的雕塑。
叶氏看着她的样子,心里面的哀伤早就被胸口的嫉恨与怒火给全部挤走了,她话锋一转,向着安恕的位置厉声喝道:“您在怎么样都没有用的太后娘娘,我才是邵敬潭的正室夫人,哪怕他就是个死,也绝无可能迁到您的祖坟里头去,您以后的坟茔那可是在先帝的昭陵,那里头躺着的才是您日后的枕边人呐!至于邵敬潭,你们两个合该今生无缘,来世更没那个福分能修到一起,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哈哈。。。”
她笑的声音愈发地尖利,到最后竟像个泼妇一样发泄着自己内心里被冷落了这么多年的不满与忿恨,眼见着安恕似是没有被她的言语刺激到,仍旧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被激发出的怨与恼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安恕身前,作势就要去将她拉走。
门外的侍人一直留心着堂前的动静,这会儿一听情况有变,还没让叶氏碰到安恕的一根头发呢,人就已经被拽离了她身边。
这边厢无论闹出了多大的动静,安恕都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像是处在台风的风眼处,一阵诡异的沉静。
叶氏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的,就那么木然地靠在棺木旁,眼中酸涩,心里面亦是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她从未曾像眼下这一刻般如此渴盼着时光能够倒转,如果还能够回到过去重新做一次选择,她一定不会放弃曾经那段近在咫尺又唾手可得的感情,可是命运它就是这么狠戾无常,它轻而易举地就能摧折掉每个人毕生的企盼与希望,没有任何人能够逃得掉!
安恕心下一片惶然,悔恨与自责像是汹涌的浪潮朝着她迎面打了过来。
一直抚触着那樽森冷棺木的手无力地垂落了下来,她心里翻卷过了无数的念头,最终只化成了无穷无尽的凄凉,将伴她走过这一生的凄凉。。。
尽管我是多么的抗拒,不敢去听,不愿去看,甚至欺骗自己不去相信这个事实,都无法让我能够再多看你一眼,多听一次遍的声音,多感受一次你曾经站过的位置,可它们今生都不会再出现了,那么我要怎么用余生的全部光阴去继续欺骗我自己所有的感知!
我毕生挚爱的那个人呐,我终究,还是那么深的辜负了你。。。
想到这里,她才像是回过了神,泪水阻也阻不住的往下淌,却只能徒劳地压抑着自己,不让任何过激的感情流露出来。
身后被制止住动作的叶氏也像是丢了魂似的,对于眼前的那个此刻正隐忍着痛哭的女人也没了兴趣的样子,她在内侍制止的动作下摇晃着站起了身,向着安恕的方向,虚弱地道出了最后一句话。
“我们三个人,全部都是输家,只不过他先走一步,提早解脱罢了。”语毕,就挣开了钳制,转身离开了灵堂,独留安恕一人在此枯守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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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还没亮,灵堂内的那扇门被缓缓打开,又被悄悄合上了。安恕仰头望了望那轮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圆月,口中轻声念叨着:“又到了十五了啊。。。”
一旁的内侍很快的接了下去:“回禀娘娘,今儿个是中秋。”
她缓慢地闭上涩痛的双眼,默诵了一句:“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甫一念完,眉角就跟着微微一跳,她再没有一丝的迟疑,朝向门口那辆一直候着的马车走去,宫人见此,也毫不犹豫地跟上。她就这么悄无声息一来一回,仿佛没有惊动到任何人,可心里面究竟被带走了些什么,恐怕也只有她自己才能知晓了吧。。。
太医:回忆部分有点拖沓,没办法,谁让这俩人这么墨迹。。。┑( ̄Д  ̄)┍(摊手)
安恕:我都没嫌你文笔差劲!
太医:秦小姐稍安勿躁啊~要不我喊小邵过来跟你一聚?
安恕:(娇羞状)哎呦,你别。。。人家都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敬潭:(安静的路过)
太医:诶诶。。。你不用低头了,人家已经走远了。。。
安恕:都怨你!!!
太医:我真冤枉,你这么大个人杵在这站着,他一眼都没看你,你反倒还赖我,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