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路向东疾行了四个月,莫永淳也任她一路沉默着度过了四个月,就当是给她疗伤罢了,往后他们的时间还久得很,只要安恕一直乖乖待在自己身旁,他有这个能力让她将心思重新转到他的身上!

等到了京都颍川,这位三皇子的手段亦是雷霆犀利,他将安恕重新改换了头目,硬是册立了她为自己的侧妃。从此除了边塞的那个男人心头之外,这世上便再也没有秦安恕这个人了,有的只剩下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王子侧妃。

二皇子一方自恃再无敌手,越发的恃宠而骄了起来,这就显得一直隐忍蛰伏着的皇三子莫永淳更加乖顺,莫永淳本人也是能忍,凡事都摆出了副与世无争毫无威胁性的样子,久而久之日渐年迈的皇帝心中的那杆秤就失衡了。

在太和三十四年,也就是元昭帝过世的前两年,二皇子莫永洵因骄纵太过,竟联合了不少朝中重臣以“谋图大事”,被皇帝知悉后,终是废除了他的皇子身份,贬为庶人。同年,他终于昭告天下,立皇三子永淳为太子,望其守成基业,勤勉政事。

结果这个得来不易的皇位,莫永淳才坐了三年不到,就“身染急症”一病不起了,在临终前匆匆册立完太子,就撒手人寰了。

先帝膝下子嗣凋敝,到了莫永淳这儿亦是就只得了一个儿子,此子并非安恕所出,倒不是说她没怀过孕,在太和三十一年的时候她也曾怀过一个孩子,只是那时正处在宫廷斗争最激烈之际,无论是皇城内的夺位之战亦或是王府内众姬妾的内斗,都正处于如火如荼的阶段,根本就没来得及表示过多的悲伤就投身到更激烈的算计中去了。

新立的这位元孝帝年纪尚不足两岁,原本是府内卑贱的仆婢所生,其母范氏生产之后身子就一直没调养好,最终还是重病不起,药石罔效,不过好歹还算是留了这么一个根苗,之后就一直被安恕看护照顾着,一直到后来被簇拥着登上了皇位,安恕也顺理成章地晋升为皇太后,以一女子之身迈上了帝国的最高位置,每日在那道高悬的帘幕后参与国家政事的决议。

原本一切都似乎步上了正轨,安恕也该安心地享受着上位者的荣耀,怎料九重宫阙,烟尘骤起,老天并没有顺遂众人的愿望,只因远在青州的那位被驱逐的大皇子此番终于按耐不住蠢蠢欲动了起来。他先是游说动了青州太守,继而又杀了监察刺史,在青州与其毗邻的肃州交界起兵造反,自立为祁襄王,打着“逐邪佞,肃朝纲”的旗号,并号称拥兵十万,千乘万骑自西南而来,正式形成了与大毓朝分庭抗礼的形势。

良好的运转了近一百年的国家机器,第一次遭受到了来自内部的实质性冲击,接二连三的变故没能让此时的帝国掌控者慌了手脚,但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的道理却再一次地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应验了。。。

因为来自禁卫侍的确切消息,大皇子在帝京的眼线已经成功地与当朝左相牵上了线,届时打一个里应外合,整个王朝就将尽在敌手了。

安恕得知有变之后却是丝毫不乱,派出的禁卫侍更多了,专门监听监控着朝中的舆论动向,非常时期非常手段,但凡收到可靠的信报其当事人就都被悄无声息的下了狱。

之后就是内政处共同商议研讨看派出哪位将军上前线去抵抗叛军来袭,彼时的邵敬潭已经是官居三品的忠武将军,毓国一向崇文,最有权威的一品武将神威将军萧西孟如今也已经七十岁了,讨逆的这个重任有很大的可能性会落到邵敬潭的头上,安恕对此一直不置可否,久而久之就有多心者开始揣测起了这位年轻的皇太后的心思,更有甚至竟是扯出了她与邵敬潭当年那段旧闻。

与其看着谣言愈演愈烈,邵敬潭在大殿之上主动请缨去抗击敌寇,安恕再也没了办法,见再也保不住他,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身披战甲上了前线。

却说邵敬潭的发迹史,原本他这一生都将在边境的风沙与征战中度过了,但他人生最大的转折却是发生在太和二十九年的时候。与嘉阳城一山之隔的北戎由于爆发了国内最大规模的疫症,越发地加剧了这个向来资源短缺的彪悍游牧民族的侵略性。

终于,就在那年的初春,北戎举倾国之力,向着毓国而来,小小的一个凉州自然是被推到了战争的最前线,而邵敬潭就是在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凭着勇武卓绝而扬名天下,以至于后来就得到了朝廷的赏识,并加以重用。

他在三十岁那年才成了婚,娶的妻子是军中同僚的女儿叶氏,这还是当年的元昭帝亲自赐的婚,婚礼亦是十分的盛大隆重,只不过新郎内心深处想的是什么情状却不会再有人知晓了。因着这位新婚妻子的名讳里带了一个“玉”字,安恕替莫永淳选的贺礼便是刻了“永结同心,和合百年”字样的一柄镶了赤金的玉如意,寓意金玉良缘。

安恕不知道邵敬潭收了她送出的这份礼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也永远没有机会去知悉他的任何想法了。即使是每日在朝堂之上,她也要拼命地一次次收敛着自己想要向那个有他存在的方向望过去的目光。可尽管如此,每日短暂的一个时辰的相处时间依旧是她最热切盼望着的时刻,没人知道安恕心内有多雀跃,哪怕日日要五更时分起身,也不能消减她一丁点的想要见到他的渴盼之情。

但是,好时光注定不能长久,在邵敬潭启程的那天,安恕再一次像曾经在凉州时倚在城墙边上那样望着他,这是她时隔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明目张胆的注目着他,她看着他他跨上马,挥令三军,头也没回地就奔向了那个未知的战场。她一眼都没有移开,因为女人不安的危险直觉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滋味,就觉得他将要走得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结果传来的竟都是些取胜的好消息,因为在正面战场上祁襄王被邵敬潭打得节节败退,青州大半的区域已经被迅速地收复了回来。

安恕心里既欢喜又隐隐地觉得不安,很快地,她的这种不安的臆测就演变为了现实,因为祁襄王早就暗地里做通了肃州州牧的关系,暗地里还藏着一支四万人的主力军队,当邵敬潭在青州的地界上激战正酣之时,那支军队从肃州直接北上意图直取帝都颍川。

邵敬潭那一方得知祁襄王计谋的时候已经有些来不及了,眼睁睁看着敌方势如破竹就要围攻京师,可他依然迅速抽调出了一支一万人的主力急行军,争取用最快速度回撤以支援帝京。

一路上日夜兼程,终于在十天之后跟祁襄王主力碰了头,邵敬潭以一万敌四万,对方却仗着以逸待劳之势,在距离京师二百里的延化城外展开了厮杀。

等到京城调派的城防禁卫军一万人紧急赶来的时候,才发现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祁襄王成功被邵敬潭绞杀,一万的急行军至此剩下还不到五十人,邵敬潭本人也连中三箭,血透重衣,力竭而亡。

彼时的安恕正跪坐在佛龛前虔诚地祈祷着,自打邵敬潭上战场以来,她每日里基本上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皇宫内的佛堂里打坐祈福,今日也是如此,只不过刚一跪下来的时候就是一阵的心烦意乱,还没等一段经文念完,供桌上的香烛就突然断了一大截,那截香烛伴着刚才还在燃烧的香灰就这么直挺挺地散落在安恕眼前。

当下她心里就升起了些不详的念头,心思更忐忑了,眼见着这经是再也祷念不下去了,她只好轻声唤了一直候在门外的内侍,命其速去打探前线的一切消息,务必尽数汇报于她。

结果是夜凌晨之时,消息就被传到了太后寝宫,宫人隔着茜红纱幔,向床榻上的安恕汇报了邵将军力战敌寇,最终战死疆场的时候,硕大的宫殿内死寂般地沉默了很久,侍人皆是跪在地上低伏着身体一动都不敢动。

半晌过后,才从帘幕内传出了一个疲累异常的嗓音,女官内侍这才尽皆屏住呼吸陆续退出了寝殿。

安恕听着寝殿的门被轻轻的关上,才敢让泪水晕出眼眶,她无力地躺倒回了床上,整个人都失了魂,刚刚宫侍禀报的战果于她而言就像是瞬间被注入她心脏里的最苦、最剧烈的一剂□□,将她的三魂六魄全都涤荡到了身外。

大殿里静悄悄的,有不知从何处吹过来的风,轻轻拂过了她床前的轻薄帘幕,安恕“嚯”地一下就起了身,迅速抬手抚开了那片朦胧的纱,对着虚空的某个位置,轻声唤道:“是你回来找我了吗?”

她跟着步下床榻,赤着足踏在冰冷的灰色大理石砖地上,像是怕惊扰到什么的样子,边走边轻声地问:“我知道肯定是你,你在哪儿?能不能让我再见你一面,只一眼也好,求你。。。”

自从边关的那场别离后,她再没有任何机会能寻他说上一句话,他也再没主动看过她一眼,两个当事人对此全部都是避而不谈,装作根本不识的样子,可安恕自己心里清楚得很,她从未忘却过他哪怕一天,以前还有仇恨能够支撑着她,可在知晓了当年那桩秘辛背后的阴谋诡计之后,心里就只剩了无穷无尽的苍凉,即使是父亲一族得到了平反,心里那一角也早已经丢失了,再也拼凑不全了。

空荡荡的殿内没有任何声音,也根本再不可能有人来回应她了,安恕这才泪流满面地跪坐在了坚硬的地上,这是她在忍了这十五年以来第一次撕开自己完美的伪装,放声恸哭的一次。但是无论她现在想再做些什么弥补与挽救,也都是没有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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