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清晨时分,等到齐玫也醒过来了的时候,安恕颜面上已经半点反常的神态都寻不到了。

她扶着齐玫站起身,整了整衣襟,又替她理了理鬓边微微散乱的发。

齐玫揉了揉眼睛,昨晚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她已经毫不知晓了,下意识地抬首望了安恕一眼,这才发现她眼底的那片青黑。

她心中免不了一紧,关切的询问道:“小姐,昨晚,你是一夜都没合眼么?”

安恕看着周围已经三三两两起身的人,压低了声音,回了她:“倒是睡了一会儿的。”

齐玫一听她这副语气,就知道那一会儿大概也没有多久了,她赶紧把安恕揽到身侧,俯在她耳畔,细声道:“小姐,咱们现在已经不比从前了,便是能得一分休息的时间就得好好珍惜的,现在离凉州路上还得走不到两个月,半途若是身子撑不住,定是到不了了的,你也看到了,之前那些掉了队的老弱,估计多半也都已经凶多吉少了。”

安恕心下一阵感激她能跟自己推心置腹的说这番话,眼下的秦安恕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秦安恕了,昨天落了水索性是没生出什么大病来,看现在的情形邵敬潭是不会在队伍里出现了,不过好在齐玫还在她身边,对于她而言无异是另一个可以全心信赖的依靠。

一直到外间的兵吏厉声催促着,庙里的众人也都已经打点好了自己直到走出破庙的那一刻,阳光重新地洒遍了安恕全身,暖融融地围裹着她,庙宇旁还栽着几颗杏树,原本看似已经凋零的枝桠上重新开出了细小的奶白色花蕾,这种新生的感觉给早已心如死灰的她重新带来了生机。

身畔不断有巡视走动的官兵在清点人数,她向着凉州所在的西北方遥遥望过去,幻想着一个今世可以得到的未来。纵然路途依然会艰辛无比,但却是有他存在的那个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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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路又行了半月,一直到进入并州境内,路上押解着的因家族而获罪的一众犯人们已是去了五分之一,无非都是些年迈的老人跟年幼的孩童,优胜劣汰的法则不管在哪个领域都是这么的残酷。。。

路上的住宿食水条件越来越恶劣,甚至有过走了一整天才找到一条溪流的经历,而队伍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停下来片刻以供众人休整与饮食。

一路相携的主仆二人也都瘦了整整一大圈,不过好在安恕心里面那团希望的火苗一直都茁茁的燃烧着,哪怕遇到再艰难的环境竟是都一直咬牙撑着,没让自己的身子垮掉。

两日后,这一行流放犯的大队人马进入了并州境内的杞城,众人好歹算是能够找个小驿站歇歇脚了,结果还没等歇上一个时辰,城东那条主干大路的尽头就又传来了一阵喧嚣的人声。

安恕其实已经大致知道要发生什么事了,也就没像旁人一样好奇地聚集着倚到门框上去看,依旧倚靠在后院一间柴房的柴火垛上闭着眼补眠以恢复体力。

看管的士兵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就都抽出了武器阻在门口,厉声训斥着诸人。大部分的人见此情形都退回了原处,只余下几个好奇心重的还抻着脖子往门缝外面瞄。

结果没过多久,喧哗声伴着纷乱的脚步声就朝着这家小驿站而来,安恕知道那个人就要来了,索性就挣了眼,看了看靠在她肩上还在沉睡中的齐玫,又将她身上搭着那件外袍拢紧了些。

刚停下动作,就有人上前来使劲拍门,管事的将门敞了敞,来人上前禀明了情况,一小队衣衫褴褛的民众就这么着陆续走了进来。

杞城的这间驿站原本就不大,二楼倒是有几间可以供人住宿的房间,但那肯定是轮不上安恕她们这群犯人的,管事也就勉强腾出了后院的位置来安置她们。可是这么一日之内连续挤进了两拨人,自然连这后院都显得有些人满为患了。

今日到的这一批犯人都是自冀州出发,途径并州前去流放地的,其中倒是有两位安恕想回避都回避不了的。

因为父亲犯的事牵连到了冀州本家,族里两位叔伯的家眷也就跟着遭了难,这其中就包括了安恕大伯家的女儿安惠跟三叔家的儿子安忍。

安恕印象里就只见过她们两回,说上过的话统共不超过十句,只记得这位大堂姐就比自己大半岁,因是大伯家里独女的缘故脾性多少有些跋扈,仅有的两次见面的机会里对安恕也大多是爱搭不理的,有次临走时还被她给抢了腕上的珠串。

至于安忍,她就更没有什么印象了,只约莫记得只比自己小个一两岁,平日里也是极安静的一个男孩子,除此之外再也想不出旁的了。

等到后院的门被打开,这群人走了进来,才发现这间不大的院子里面已经都快站满人了,原本就有些紧凑的空间现在也即将下不去脚了。

秦安惠从一大早就一直走到现在,连口气都没喘匀,就在外头官兵的催促声中给赶着关进了后院,她右脚被磨得生疼,脚踝外侧甚至磨出了一个很大的血泡。甫一站定,就赶紧一手扶着安忍,找了个石墩坐了下来查看自己的伤势。

秦安忍毕竟也已经十五岁了,他有些避讳地移开了眼,结果就发现了正坐在柴火垛上面的安恕。

前世与今生的情景在安恕的脑海里被奇异的重叠了,她说不上来这是种什么感受,也跟着呆呆的望向那两姐弟的方向。

秦安惠查看完伤势又自行粗略的处理了一下,原想让身边的这位堂弟给她打盆水过来再清洗下的,却发现他的视线直愣愣地望向右前方的某处,这才好奇地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不要紧,待发现了竟然是秦安恕面无表情地回视着她们所处的这个方位的时候,她心头一腔无名火随即彪起。

她也没让秦安忍继续扶着,就这么迅捷站了起来,忍着脚上的疼痛挺着腰杆径直朝向安恕的位置疾步走了过来。

安恕见着对面人的架势,也跟着站起了身,从重生到现在,无形中有很多事都改变了,只这位堂姐的脾气倒是跟前世一点没变。

身旁的齐玫本来睡地就不沉,安恕那个起身的动作让她也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待认出了不远处的那个气势汹汹的女子是谁时她眸中明显地晃过了一丝诧异,可在看到安恕丝毫不乱的神情后,就也跟着站了起来,身子甚至还隐约地向前探了两分,想将安恕护在她身后的样子。

有平素惯常好事的人估摸着已经瞧出来气氛不对了,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念头左右来回观察着左右两方的情况。

秦安惠在安恕面前一尺的距离站定,她自小就瞧这位堂妹不甚顺眼,就凭着她那副妍丽的容貌,从小就能讨得家族里一众长辈的欢欣,只要她一来,自己就自动沦落成了陪衬一样,一想到此,她就剑拔弩张地开了口:“哈!我当是谁,原来是祸害那一家,你爹可真是能折腾呐,愣是将我们秦家满门都折腾进大牢里去了。砍头的砍头,□□的□□,流放的流放,我若是你,知道自己的亲爹连累了这么一大家子人,早就自行了断了,哪儿还会等到现在,落到了这么个众人贬低嘲笑的境地。”

齐玫抢先开了口:“惠小姐还请嘴下留德,老爷的事摆明了就是个诬陷,如今令秦家走到这幅田地也并非是老爷意愿看到的,人死为大,还请您多担待了。”

齐玫刚一说完,对面秦安惠的怒火立马就烧得更旺了。

“哪儿来的小浪蹄子,怎么着,你主子是个榆木疙瘩,你这么个没教养的还敢上来替她顶撞我?!还敢说什么诬陷不诬陷,那可是大理寺定下来的罪,你老子要谋反,却拉了我们这一大家子的人跟着垫背,好一个忠孝节义都占全了啊。。。”

安恕伸出手臂将齐玫挡在身后,眼前这个状况让齐玫去顶光是气势上就压不住,更别说是身份上了,前一世的这时候是邵敬潭一直在护着自己的,这一世怕是只能单打独斗了。安恕默默地想着,这才启了齿,不缓不急地道:“惠姐姐,我先替我父亲向你道声对不住,不管因由为何,这场祸患都是起自父亲头上,这确是不争的事实,但好歹亲戚一场,已然到了这步田地,不相互照应着也就罢了,何必还要如此咄咄逼人。”

“亲戚一场?!呵,是啊,若不是跟你们家沾上了这层亲戚,也不至于牵累的整个家族覆灭,你现在还有脸跟我谈什么亲戚不亲戚?!”

安恕脸上连一丝多余的感情也没有,接着她的话讲道:“那我们便不论亲戚。。。”她轻轻扯了扯嘴角,漾出了一抹浅笑,看起来魅惑又娇艳,软糯的女声随即响起在这座不大不小的院子里,也响在了每一个萎靡潦倒的人心头。

“在这个世上呐,人命本就如蝼蚁,更何况是已经沦落为阶下之囚的我们,又何必互相倾轧不依不饶。再者说,死是最容易的事了,闭着眼往河里一跳,扯了腰带往树上一吊,不消一刻钟的功夫保你一命归西,再谈什么身后事、怨憎苦转眼就都成空了。而我今天选择活着去面对一切,确诚是下了比那一死还要大的决心的,因为。。。”她那双璨若寒星的眸子转而紧紧盯住秦安惠,掷地有声地道:“我从今日起要面对的是无止尽的不明真相的小人对我、我的家人无情的诽谤与言语上的讥讽轻谩,你觉得跟这些比起来,死对于我而言岂不是太过轻松的一件事了么。”

对面的女子被安恕这番话给激得立马跳了脚:“你什么意思?你骂谁是小人?”

话落,她扬手就朝安恕的面门掴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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