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破庙外熹微的晨光一点点地驱散开了浓黑的夜,虽然天色还没完全亮起来,却已经有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外出活动捕食了。

安恕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不到,她慢慢睁开了酸涩的眼,迟缓地将手上的那件外袍抖了抖。贴身的衣物还残留着烘烤了一夜的温暖干燥,她刚要往身上罩,谁知动作略大了些,有个东西就这么猝不及防地从怀里掉落了出来。

安恕没看清那是个什么物件,倒还是眼疾手快的就要去接,她原以为会掉在地上弄出的动静会引来官兵的查探的,不过好在庙里的地上早被铺了一层不薄不厚的稻草,那枚物件掉落其上,只发出了轻微的一声“叮”,就连身旁的人都没察觉到。

但她一看到眼前的那枚东西时,整个人就已经完全清醒了过来!

因为掉在地上的不是别的,正是她上一世服毒自尽前挽在发上的那一枚素银钗。安恕赶紧蹲下身将它捡了起来,再一次地确认了没有人发现她的异常举动之后,重新小心仔细地将它收入了怀中。

这件事情发生的实在是太过玄妙了,安恕隔着一层衣襟用手轻轻摩挲着这柄银钗的形状,剧烈的情感反复地冲刷着她的心魂,震撼得她差点又再度落了泪,忍了好半晌才将眼眶内的泪水给忍了回去。

她虔诚地觉得这就是天意,是她悔过后的一次希望,是能重新找回邵敬潭的一柄钥匙,将她再次带到了有他在的地方。她才刚刚十六岁,一切都是那么的早,所有的事都还来得及转圜,她们还可以有这么这么多的日子可以朝夕相处,甚至还能走向与前一世明显不同的结局。

想着前一世,其实于她而言就在不久之前,当自己从她人手里重新拿回这枚银钗时的情形,安恕差一点就喜极而泣了,暗自庆幸着不管原先受了多少的苦难,可老天终究还是待她不薄的。。。

话说这枚素银钗的由来,确是当年邵敬潭增予秦安恕的定情之物,东西虽说是不甚贵重,却寄托了这个向来寡言的男人最炽烈的情意。自打那时邵敬潭将她从水里给救了上来,再到押解路上的点滴陪伴,年轻的军人从最开始的怜惜之情,到后来的相处中就倾心恋慕上了她。

虽说安恕这一生已经注定是罪臣之女了,沦落为奴也是既定的结局,但邵敬潭还是为了他动用了能够动用到的全部关系。可当时的邵敬潭还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七品宣武校尉,军功都是每一场硬仗里奋力厮杀实打实的挣出来的,可不管是从权力再到人脉,他能尽的力也都是有限的。

即使在面对当时如此的世道艰难与人情险恶,安恕仍是顽强的撑了过来。十六岁的豆蔻韶龄,在面对着这样一位英武男子的示好时怎么可能不会心动!

她知晓他心内苦,也不强求什么结果,边关生活艰苦异常,常有北戎军队奔袭百里肆扰毓国边境城镇,她唯一盼着的就是能够守在他身边,在他打完一场恶仗回来之后还能隔着人群远远望上他一眼,她便安心了。

只是好景不长,在时隔十个月之后,来自帝京的皇三子莫永淳借监察凉州军政一事来到安恕身前,随之而来的,还有他向她抛出的那根复仇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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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经过了“鬼胎案”之后,大皇子的势力已经基本被肃清了,这种局面下看似受益最多的就是二皇子了。

为何?因为三皇子永淳先天就患有足疾,母妃的家境又不够显赫,自然是无法与那位风头正劲的二皇子相竞争的。

这位三皇子倒也能忍,他韬光养晦,避其锋芒,只安心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旁的皆不涉足、不理会,且不论他是否别有居心,但这一切在当时的元昭帝眼里却成了安分守己的典范。

当他来到安恕所处的凉州嘉阳城时,她的命运就开始一点点地发生了转变,再表明了自己一片倾心相许的诚意之后,安恕很明显地并没有被他所打动。

男人倒也不急不躁,他不温不火地表示仍会给她时间让她来好好考虑,届时要不要随他回京全在她的一念之间。只不过在临出门前他轻飘飘地附上了一个若有似无的问句:“安恕,你以为,你父亲获罪被杀,真的像大理寺所断言的这么简单吗?”

甫一说完,就不再看向她,径自拄着拐走了出去。因为他心里知道,秦家的冤案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个死穴,她是不可能不上钩的。。。

安恕被他的这个问句给蛊惑住了,父亲含冤被害,家族就此尽毁,她能猜到这里面涉及到了什么样的宫廷阴私,挡了什么人的夺位之路,怎奈自己只是孤身一女子,又被贬斥为奴,不能为父亲、为整个秦家报仇。

莫永淳的话语果然起了作用,他成功地燎起了安恕心底复仇的欲念,烧灼地愈发炽烈,最终令她毅然决定抛却一切,包括她跟邵敬潭之间的感情,选择追随着那位皇子重回帝京。

在离开凉州临行前的那天晚上,恰好是个中秋,原本预示着团圆的日子,却孕育出了离愁。

安恕狠着心将那枚银钗重新交还到邵敬潭的手里,男人一脸的错愕与讶异,他想不清是什么原因令之前这个让自己倾心以待的女子在今夜变得如此冷绝无情。他想要去查探她真实的神情,可安恕却强硬地别过了头,她只是拼命忍着欲要夺眶而出的泪,努力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只寡情的兽,她将自己的语调变得冷血又生硬,平平地道了句:“自今往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望君珍重。”

转身欲要离开的瞬间,邵敬潭急迫地抓住了她一侧手腕,焦急地问了一句:“那么,安恕,在那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骗我的?你从未曾属意于我过,是吗?”

秦安恕始终没有转回身,自然也就没有机会看到这个向来坚毅的男人脸上落寞的神色与赤红的瞳眸,最后她像是完全放弃了全部生机,忍着胸口汹涌澎湃的情感,狠狠闭上双眼回答了他。

“是的,从未,你知晓的,我只想更好地活下去而已。”

邵敬潭终于撤回了自己紧紧抓握住她的那只手,安恕得了这个空子,觉得再多留一刻,这场戏就再也演不下去了,头也未回地快步走远了。

是夜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片云,就独留那一轮圆月孤清的高悬于天空,皓洁又清寒的月光随意地洒遍了他满身,男人依旧孤独地在原地立了好久,像是不敢相信这个既成的事实一样,银钗被他用力攥在手心里,力道之大甚至将它弯折出了一个弧度,他一气之下想狠狠地将它掷出去,最后却依旧没有这么做,因为尽管安恕伤透了他的心,他也依然舍不得。。。

安恕直到后来已经是用跑的飞奔到自己的住所,眼泪没有忍住地流了满襟,她没敢发出很大的动静,只捂住唇低声啜泣。

蓦然间,她猛地想到了什么,只抬手掀开了帘幕边的一条缝隙,当看着那个男人还维持着相同的姿势站在原地的时候,她觉得心脏被揪得更疼了,近在咫尺触手可及的这段姻缘被她亲手给推开了,葬送了。

他在账外站了一夜,她在帐内也哭了一夜。她一遍遍地在心底默念,结局已定,就是这样了安恕,也已然只能这样了,你没有其他的选择,为了秦家,也为了你自己,现在断掉这份情,对谁都是最好,因为即便你留了下来,你们也不会有未来的。。。

可是走到今天的这个地步,我亲爱的爱人,我甚至不敢向你好好道个别,就选择离开了你,我不奢求你能够原谅我,因为我终究还是那么深地伤害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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