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二人已来到岱书庙东面的一座金台前。这台通体鎏金,遍体金黄,台前石阶青碧、护栏白亮,可谓金碧辉煌、璀璨耀目。
台后还有一泓清泉,据说是泰山之巅的积雪消融后流下来的,所以此台和此湖合称为“金阙雪泉”。
岱书庙内素有“铁塔铜亭金阙台”之说。每逢岱书宗有大事,宗‘门’内的前辈长老都是在这三处地方商议。
之前灰袍人说王希致宗主在金阙台,鹤仙人之所以惊讶,一是气恼灰袍人没有及早告诉他。另一原因便是这金阙台乃是岱书宗商议大事之地,若无大事,宗主绝对不会轻易来此。
可此刻王宗主却是独自一人坐在金阙台内,面对着那泓清泉,若有所思。
莫非岱书宗内出了大事?看到这,鹤仙人不禁联想起在万泉城时,流云宗主便曾猜测岱书宗出了变故,不然不会拱手将万泉城‘交’给华岳丹青宗!
十六年前神州四害出世,日前连天地四凶之一的梼杌也挣脱封印逃了出去。眼下难道连岱书宗也出了事?
想到这,鹤仙人心中更是烦‘乱’,拉住身边的灰袍人,问道:“癫老鬼,岱书宗内有什么变故?”
灰袍人看了他一眼,低声轻叹口气,说道:“说来话长,你先去见掌‘门’师兄吧。”
说话时,灰袍人已领着鹤仙人拾级而上,登上金阙台,对台内的那人说道:“掌‘门’师兄,琅嬛屿的鹤翎长老求见。”
灰袍人听到这声“恩”后,转头对鹤仙人使了个眼‘色’,之后便转身走了。
待灰袍人走远后,台内坐着的那人才转过身,面带笑意地看着鹤仙人。这人装扮与天书殿内的白袍老者几乎一样,一身白袍、满头白发,头戴发冠,直‘插’笔签。唯一不同的是,这人所穿的白袍是银领金袖,发冠和笔签则是金‘色’的。
鹤仙人和他只对视了一眼,便不禁感叹地说道:“王宗主风采依旧,真乃贵宗之福、神州之福啊!”
王宗主笑了笑,站起身,说道:“鹤老过奖了。”说话时,王宗主的眼神却注意在鹤仙人怀里抱着的风流身上,表情略显诧异。
鹤仙人把风流放在一边的石凳上,接着说道:“王宗主,此事说来话长,待流云宗主赶来贵宗后再与您细说。现在,只望王宗主救救这孩子!”
王宗主听完这话,心中更感不解,走到石凳旁,为风流把起脉来。
趁着王宗主为风流把脉的间隙,鹤仙人一边解释道:“王宗主,这孩子名叫风流,乃是疯老鬼的传人···”
原本鹤仙人是想将天狼仙笔之事告知王宗主的,但他才只介绍到这里,正在为风流把脉的王宗主却突然大惊失‘色’,猛的转头,眼神惊讶的看着鹤仙人,说道:“鹤老,你说这孩子是···是谁的传人?”
鹤仙人似乎也没用预料到王宗主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被他吓了一跳,支支吾吾地答道:“是···是那疯老鬼的传人啊,贵宗弟子‘章草飞云疯书圣’是这孩子的师傅!”
确切地听完鹤仙人的话,王宗主脸‘色’依旧惊讶,顿了一会才稍微恢复了些,若有所思的说道:“八师弟···八师弟失踪了近两百年,想不到,想不到竟是去了琅嬛屿,难怪这些年来一点消息都没有。”
说完这话,王宗主低头又沉思了一会,之后便再没说话,只是与鹤仙人对视着。二人眼中都透着一丝淡淡的无奈,那感觉,与之前褚邃看张癫时的眼神几乎一模一样。
过了一会,鹤仙人才叹了口气,说道:“王宗主,那疯老鬼的‘性’子你比我更清楚。在琅嬛屿,连岛主都对他无可奈何,只能由着他。所以,王宗主也别多想了,那疯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王宗主低头苦笑一声,低低地说道:“我这八师弟,确实没人能治的了,也罢!”
说完这话,王宗主又看了看风流,眼神比之前柔和了许多。看了一会才说道:“鹤老,这孩子···你让我救治这孩子,可他脉象平和···”
王希致只是把话说到这,鹤仙人已知他的意思,急忙补充道:“王宗主,风流的情况确实异常,连岛主对此都束手无策,不然也不会让我先行一步来此求援了!”
听了这话,王希致却有些为难了。让他救人倒是不难,可他连“病情”都看不出来,这让他如何救人?
鹤仙人自然看出了王希致的困‘惑’,急忙说道:“王宗主,风流的伤势怪异,其中缘由,确是复杂,你且听我细说···”
鹤仙人简略地将“明湖‘波’澜”之变道出,听得王希致惊叫连连。
当鹤仙人提及蛮荒五毒之一的金蟾妖君时,王希致不禁咬牙;待说到梼杌凶兽破除封印时,他更是满脸焦虑、满心忧患。
直到鹤仙人说风流竟然手持天狼笔,施展出“狼行天野”与凶兽梼杌‘激’战时,他再坐不住,猛的一拍鹤仙人的肩膀,满脸不可思议地说道:“鹤老,你说这孩子所用的乃是天狼笔?不可能,绝不可能!”
“王宗主,刚才老夫所说,琅嬛众人皆亲眼目睹,‘狼行天野’之术亦是岛主识出的。此事关乎‘性’命,我又怎会胡说!”
王希致的反应,鹤仙人却是完全能够理解。金蟾施毒、梼杌破封、天狼出世、鬼魅侵扰,这些事本就大出所有人的预料。即便鹤仙人亲身经历,现在也还是茫然一片,理不出丝毫头绪。鹤仙人自己尚且如此,王希致只是听他口述,不肯相信也是正常。
想到这,鹤仙人又补充道:“万泉城离此地不过数百里,梼杌破封、天狼出世时连苍天都不禁变‘色’。王宗主修为登仙,对此应该会有感应才对啊!不然王宗主你怎么会来这金阙台?”
王希致听了这话,低下头默不作声,良久才说道:“千年前我们将那凶兽封印在明珠湖底时,鬼帝和妖皇尚未被除。我们担心他们寻到那凶兽,将它放出,便合力在万泉城外布置了阵法,以便将那凶兽的气息隔绝。却没想到···”
听了这话,鹤仙人顿时恍然。有阵法隔绝梼杌凶兽的气息,王希致感应不到也是正常。回想起万泉城的城墙尽皆刻字纹书,如今看来,那些城墙便是阵基了。
鹤仙人转念一想,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还是先救风流要紧,便说道:“王宗主,事已至此,眼下风流被天狼笔反噬,至今昏‘迷’不醒。这天狼笔乃是贵宗镇宗之宝,世间或许只有贵宗能救他。望你看在岛主和疯老鬼的份上,务必救他!”
此时王希致心‘乱’如麻,听了鹤仙人这话,兀自回过神来,眉头紧皱着,应道:“这孩子既是八师弟的传人,自然也是宗‘门’弟子,我如何会见死不救!”
说话间,王希致朝金阙台下站着的灰袍人招了招手,沉声吩咐道:“九师弟,速去请你的几位师兄过来。”
灰袍人应声去了。
只是一盏茶的功夫,五个身形飘逸的老者便急匆匆赶了过来。这五人中,除了“今草如醉癫书圣”身着灰袍外,其余四人皆是一声白袍。之前鹤仙人在天书殿遇到的那白袍老者——“行书如飘褚书仙”也在其中。
其他三人,想来应是岱书宗的其他三位‘门’主:真楷‘门’柳泉,灵隶‘门’欧阳逊和圣篆‘门’李思了。
没等鹤仙人和五人招呼,王希致便神情焦虑地将五人招来,说道:“这孩子是八师弟的传人,你们来看看。”
五人乍一听这话,先是一楞,紧接着又是大喜,急忙凑到石凳旁,眼神好奇地打量着风流。
只是看了一会,癫草书圣便啧啧称奇,道:“掌‘门’师兄,这孩子眉目清秀,一看就知道是个好苗子,比我那些不成器的臭小子好多了。八师兄就是八师兄,眼光就是比我好!”
他说这话时还不忘手舞足蹈,众人听后立马笑骂了他几声,连原本忧心忡忡的王希致也不禁苦笑。
“掌‘门’师兄,八师弟失踪这么久,怎么一有消息就给咱们送来一个弟子啊,该不会是他疯‘性’不改,丢下这孩子一个人跑了吧。”一向儒雅敦厚的仙行‘门’主褚邃,此刻竟也开心的开起了玩笑。
可他话才说完,转头却见王希致与鹤仙人的脸上‘阴’沉,心头立马想起鹤仙人之前心急火燎求见掌‘门’师兄的情形,心头莫名一突,急忙问道:“掌‘门’师兄,怎么了?八师弟有消息了,而且还送了亲传弟子回来,我们应该高兴才对啊,你怎么···”
其他四人听了这话,立马也反应过来,转头不解地看着王希致二人。
场中顿时沉默起来,癫草书圣张煦最受不得这样的沉默,等了一会见掌‘门’师兄与鹤仙人都不说话,脸‘色’突然沉了下来,哭丧着脸,小心的问道:“掌‘门’师兄,莫非···莫非八师兄他···”
张煦话没说完,鹤仙人猛的打断道:“癫老鬼,你别胡说,疯老头在琅嬛活的好好的!”
鹤仙人这话一说出,除了王希致外,其余人立马松了口气。褚邃则低声笑道:“八师弟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九师弟,以后不许‘乱’说话了!”
“是是是,是我这癫嘴不好,八师兄修为比我高,我都没事,他能出什么事啊!也怪你这鸟人,吓了我一跳!”张煦之前哭丧的脸立马变成了一幅笑脸,嗤嗤地傻笑着。
王希致沉默了一会,心中一叹,打断众人的玩笑话,语气沉重地说道:“八师弟没事,但这孩子···这孩子却命在旦夕!”
这话一出,原本玩笑不断的众人突然哑口,眼神惊讶地看了看王希致,接着又看了看风流,心中大为不解。
“在万泉城时,风流被梼杌凶兽重创,之后又被天狼仙笔反噬,如今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了!”
“什么——”
鹤仙人这番淡淡的话语,却无疑于霹雳惊雷,猛的将他们五人震惊!
“鹤鸟人,你刚才说什么,梼杌凶兽?天狼仙笔?”癫癫的张煦满脸震惊,死死抓住鹤仙人的肩膀,使劲的摇着,眼中充满不可置信!
其余几人虽然不像张煦这般‘激’动,但表情却也相差不多,对于鹤仙人的话,同样感觉不可思议。
鹤仙人被张煦摇着肩膀,眼神却看向王希致,后者点了点头后,鹤仙人才说道:“先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鹤仙人又将万泉城内的连番变故一一说于众人听。众人听后,反应亦如王希致,愣在原地,半晌不知如何回应。
“空‘穴’不来风,这般大事,鹤老绝不会随意编造。众师弟,你们如何看?”等鹤仙人说完那些话后,王希致才出声询问道。
只是张煦五人齐齐惊愕于鹤仙人所说,脑中皆是‘混’‘乱’不已,不知该如何回答。过了一会,褚邃回过神,走到风流身边,仔细为他检查起来。
但检查了许久,褚邃却始终检查不出风流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这孩子若是没有受伤,我这般动作,定是早将其惊醒了!可他若是受伤了,脉象怎会这般平和,身上更是连一处伤痕都不见?
对此,众人皆是想不通!这般怪异的事,饶是众位历经事实的儒仙书圣也没遇到过,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过,更别说有什么解决办法了!
众人无计可施,不禁又陷入一阵沉默!
“也罢,事已至此,这般干等下去不行。”王希致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三师弟,你先带些弟子速去万泉城,仔细查探一番!五师弟,你则带些弟子在城外迎接琅嬛众人。”
吩咐完这些,王希致走到风流身边,眼神复杂了看了他一眼,之后说道:“鹤老,我们几人亦是束手无策,只能等流云宗主来后,再与他商量一番。或许还有一丝希望吧。”
鹤仙人亦知“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之理,风流若是命不该绝,总会有解救办法的。若是命该如此,众人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想通这些,鹤仙人便应了一声,道:“一切权听王宗主的。”
“六师弟,你带这孩子去天书殿。九师弟,鹤老,我们上泰山‘玉’皇顶一趟吧。”王希致说完这话,便摆了摆手,示意众人散去。
而张煦与鹤仙人则眼神‘迷’‘惑’地等着,待众人散去后,张煦才开口问道:“掌‘门’师兄,上‘玉’皇顶做什么?”
“休问,去了便知。”说完这话,王希致当先一人,踏着飙云步,飘摇而上,径直朝泰山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