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墨如脸上古怪吓人的面具似乎让泽儿有些害怕,他红嘟嘟的小嘴儿一扁,乌溜溜的大眼里涌上了两泡泪,眼看就要大哭出声了,元墨如连忙取下面具,朝他一笑,泽儿登时咧开小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元墨如这才又戴上面具。
但她取下面具的一刹那,也足以让两名家丁看清了她的模样。一时间,二人有些看直了眼,心中直道:没想到这元夫人竟是位这样的美人儿!
元墨如知他二人看到了自己的面貌,倒也不怎么在意。她之所以遮住脸容,防的不是他们,而是……
倏地,一阵铿锵有力的沉稳嗓音贯透喧闹的人群朗朗响起,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就见巽吾书斋前,一名穿着狐皮袄子的三旬男子高高的站在台子上,笑容可掬的对台下的人群拱手而道:“有笔无墨不娱人,有墨无笔不算成。不展八斗开口耀,如何消得此良辰。①感谢诸位来此参加闻墨赏书会,良宵佳辰,在下赘言不多诉,现在,闻墨赏书会正式开始!”
话落,他手一扬,掀开了台中央的红丝缎布。无数盏花灯的映照下,赫然只见花梨木桌上安然摆放着一只金光闪闪、精巧无比的金灯笼,金灯笼旁还有一只玉盘,玉盘里装着十数颗龙眼大小的金元宵,散发着夺目的光芒。一时间,所有人震惊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台中央,爆发了一片兴奋的鼓哨声,众人无不跃跃欲试。
隔得远,看不清那讲话之人的模样,元墨如好奇的问向两名家丁:“那位就是景公子?”
两名家丁往台上瞟了眼,摇头道:“景公子鲜少出现,我们也未见过他,不过那人只是巽吾书斋的刘执事。”
元墨如了然,又往台上看去。那刘执事随手拿起一本封皮无字的书册翻开,视线一扫,便扬声道:“现在开始第一关。第一句话是:涓涓不塞,将为江河……哪位能接下其后的第三句?”
闹腾的台下顿时静了下来,各皆苦思起来!浩瀚书海,若非真的饱读诗书,怎么能够仅凭借寥寥几个字就想起是哪本中的哪句话,何况还要准确对出下一句!
不过也未过多久,人群中有人大声道:“两叶不去,将用斧柯!”
刘执事满意一笑,“这位兄台答对了,请上台来!”
台下一片哗然,纷纷艳羡的看着一名中年秀才志得意满的走上了台。
刘执事便将手中的书交给了身后的小侍,转而信手拿起第二本书。“接下来是第二句话:将不仁,则三军不亲……请
接其后第六句!”
台下静默的时间又长了几分,元墨如又问向家丁,“合格名额有几人?”
“听说是十个人!”
元墨如一笑,招来小二低声吩咐了几句。
台下半晌才传来一个不甚肯定的声音:“似乎是将不常戒,则三军丢其备!”
刘执事挑了挑眉,失望道:“非丢也!这位兄台没有答对!”
人群中传来扼腕可惜之声。
名额逐渐少了,终于,第九句话由一名清俊的书生答对。
台子上此时已坐了九人,显得有些拥挤。
小二此时手中拿着一件物事急步走了过来,点头哈腰的将那东西放在元墨如面前,众人一瞧,竟然是名小孩子玩的弹弓,另有一支笔、一张纸。
元墨如打赏了小二,兴味的拿起弹弓把玩,问向二名满头雾水的家丁,“你们谁的臂力更佳?”
二家丁面面相觑,右首边的家丁指了指左边的家丁,道:“长山的力气是府里最大的!”
元墨如颔首,指向十来丈外的巽吾书斋,“用此弓射到台上如何?”
名唤长山的家丁以为她有心试探他的功力,探头略略丈量了下距离,便自信的道:“夫人是想射中那盏花灯吗?”
元墨如摇首,“不必,射到那刘执事身前的桌上即可!”
长山再一探量,也没有犹豫,“没有问题!”
“好!”元墨如满意的笑了笑,但众人仍只能看见她一双清浅如玉的眸中逸出的笑意。
刘执事已翻开了最后一本书,环视有颓丧、有激动的人群,视线微微向身后瞟了一眼。继而大声道:“第一关最后一句话,庆封之富非赏识殃……请接下一句!”
一如先前,台下的人们都埋头苦思起来。骤然间,一阵劲道十足的破空声从食肆直奔巽吾书斋而去,正扫视人群的刘执事蓦然感觉面前桌上弹落一样东西。他一愣,低头一看,竟是一张叠得整齐的字条。
他诧异的拿起字条,朝四周看了看,打开字条,上面写了一行娟秀的字迹“下一句是:晏子之富如帛有幅!人多未能至,唯有以此方法答题,望执事见谅!”
刘执事不觉笑了笑,看这字迹应是位女子了。没想到,这女子会以为种方式答题。不过,此次也未规定要以什么方式答题才可,他举起字条,朗声道:“姑娘即已答对,请上台来吧!”说罢,他让左右两侧的下人到台下清出了一条路来。
元墨如将泽儿交给连婶,朝目瞪口呆的二家丁点了点头,笑道:“我去去便来!”话落,便下楼出了食肆。
众人只见一名脸戴年兽面具的女子泰然自若的从清出的小道间走上了台,纷纷既好奇又扼腕,好奇是怎么样的女子如此饱读诗书,扼腕的是他们已没了上台的机会。
刘执事同众人一样,虽看不清这女子的模样,但她行止间从容淡定,也让他肯定了此女定非普通人。顿了顿,他朝胜出的十人一揖,笑道:“恭喜诸位大才,接下来是第二关!”
说着,他一挥手,旁边的下人立即在每个人面前放上了纸和笔。而一摞书册也放在了刘执事手边,便听他道:“第二关,诸位需各挑一本书,以此书为题,各书文章,时间为一柱香!”
话间,已有下人将一只香点燃放在了台前。
刘执事命人将约莫三十本书册摆放在了桌案上。元墨如待前面的九人选过后,才选了一本无人问津的《金匮要略》。此乃医书,她熟读无比,自然能信手成文。
一柱香时间很快便过去了。元墨如搁下笔,将题卷交予了刘执事。
刘执事微扫眼墨迹尚未干的答卷,眼神中又透出了几分赞赏。众人还以为是由刘执事评卷,却未曾想,他竟将题卷递给身旁之人,吩咐道:“请景公子亲阅!”
元墨如一怔,原来那景公子就在这里!
约莫又过了柱香时分,原先送卷之人捧了一张纸出来。刘执事接过,上下一扫,笑了笑,大声道:“敝斋主人亲审之后,第二关过关的共三位。舒公子、秦公子以及这位……姑娘!”刘执事所宣告的得胜者,便是元墨如与那名清秀的书生及一名中年秀士。
胜出名单宣完,台下一片哗然,无不对三人报以羡慕的眼光,更对那看不清模样的女子又多了几分刮目相看。连胜出的舒秦二人亦是对她好奇不已。
“恭喜三位!”刘执事圈手朝三人贺道,“第三关将由敝斋主人亲自择考!”
说话间,便听吱呀一声,巽吾书斋的四扇门打了开来,元墨如的视线随同众人,齐齐望向了灼灼花灯之下那抹粲若流华中透着冷峻威凛的颀长身影。
元墨如理着滑落面具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被晕月沾染的双眸里浮上了浓浓地惊愕与慌乱!
原来,他,就是景公子!
①改至明唐寅《元宵》:有灯无月不娱人,有月无灯不算春……不展芳尊开口笑,如何消得此良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