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遥于空,俯瞰下去,玄天清因充斥着纯正的清气,显得格外晶莹。其里净明十分,不含一丝邪气,也自然令人肃然起敬。
这是北堂掌门特有的习惯,浮于高空,静观门人执掌着各色光彩的宝器,在登天台上演武,这景令他感到无边欣慰......
自“真仙决”以来,碧水里陆续有各样比试兴起,完全不像往日那样的安宁,厮杀之声四起,负伤者日益增多。
虽有许多人不以为然,但掌门一意孤行,却也是没办法的...
没人会注意到,碧水向来的晴空,飘来了黑云,且浓密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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净虚殿。
“老头子!”
对于大狐尧的无礼,显然,北堂掌门并不在意,但也不应声。
“玉溪公...掌门!”
“何事...”
“你何时变得如此贪杀恋战,我不管,但弟子们就像我们的孩子,你怎能也对他们的死伤,视若无睹!”
大狐尧无法相信面前的人,就是从前那和蔼可亲的北堂玉溪。那看似亲善的脸,简直给人一种想要脱逃,否则宁愿视而不见的畏惧。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老糊涂了吗!”
“放肆!”,北堂掌门一声喝,竟是可以震透心肺,使得大狐尧跪倒在地,勉强用一只手撑着身子,却还是吐了大口的血......
“你疯了...我原以为你一年年地变,是变得清明了。现今看来,倒是我想错了,你还是和从前一样乖戾......”
“你当然错了!你才老糊涂了吧...没有争斗,何以居强?如今妖魔四起,杀妖的重任总不能让外人抢先。否则,就误了我碧水门,正道之先的名号!”
“我看你才是魔障!叶荃也不会希望碧水今日至此!”,大狐尧也顾不得被重伤,按着他的暴脾气来,仍旧不依不饶。
想到叶荃,北堂玉溪愣了一会儿,而后又清醒过来,“你知道什么!只有我了解她!”
北堂玉溪一边狠狠地说,大狐尧却也一边暗暗发力,他倏忽踏步刺向前去,燃着烈火的右手,生生擦过空气,带了一股极强的热浪,往北堂玉溪袭去......
然而,北堂玉溪没有理会,甚至看也没看一眼,轻易抓住大狐尧的手腕,只消目光一聚,火便灭了。此外,那股热浪对他,竟如清风拂过,丝毫不带痕迹...
接着,北堂玉溪挥手就还了大狐尧一击,正中心口,害得大狐尧连耳鼻都开始流血,状似将死,气若游丝...
“你...你...什么时候练了...鬼界那帮人的招数...”
北堂掌门眼神中,全然没有同情,他冷“哼”了一声,笑道,
“你以为,你我同是仙身,就不可置对方于死地?可惜啊,做人总该有进境。这别家功法,自有它的厉害之处...念你不知人情世故,性子也古怪,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下贱...”,大狐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北堂玉溪的眼睛,像是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他龇着牙,怒气陡增,不留一点情面,奋力再向大狐尧击出一掌。大狐尧刹那间就如尘絮一般轻盈,架不住被空气强硬地带着,飞出了殿外。
由于北堂玉溪不肯放手,大狐尧的右手,竟生生被扯了下来......
殿外的弟子闻声赶来,看见大狐尧这样的伤势,一时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偏偏北堂玉溪走出门来,喊道,“长老要杀我替位,谋逆之心已昭,把他...就、地、处、死!”
一时间,弟子们乱作一团,议论纷纷,也没人敢上前。直到北堂玉溪再次勒令,他们最后选择了相信以往亲切的掌门...
“哈哈哈哈!”,大狐尧这声笑,吓退了几名弟子,他竟然...哭了...“我才想明白...举行”真仙决“,年轻一辈都被支开,成公抱病,一切一切,都是算计好的...所有人都给你害死了,我居然会去相信你,可怜你......”
秘密被一个个揭穿,北堂掌门的眼神愈发狠毒,恨不得化作吃人猛兽,将大狐尧一口吞落肚,趁众人还未醒悟,他说道,“大家不要听取妖言,当心受他迷惑!”
“真没想到,碧水门就毁在你的手上......”,大狐尧的眼泪,除去为了悔恨,也像是为了面前的北堂玉溪...
“你!”,北堂玉溪还欲痛下杀手,却被大狐尧自己截先,自行用左手扼住喉咙以了断。
往日飞花空余梦,昨时伟岸今龙钟。
饶是故人身无朽,前尘不再旧事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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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西远寺,厢房。
“好疼...”,羽皇轩醒来,看见周遭的泥土砖瓦,应舍弃的糟粕床枕,叹了一声。怎么一个大寺庙,修得如此落魄......
而后,羽皇轩转念一想。门口寺僧不让多捐香油钱,这也就难怪了。
原来真正的出家人四大皆空,是不在乎这些外物的...
“施主,身体可还安好?”
“哦,好...”
刚刚羽皇轩没细看,竟发现和自己说话的人,原来是...任剑肠!“你...怎么会在这里...”
那色胚子任剑肠,倒像换了一个人,正经起来,笑一下说,“呵呵,一切都是缘,施主还请别问了...”
“诶...我还偏问!”,羽皇轩的孩子脾气一上来,也就没了缜密心思,非得钻个牛角尖,才肯罢休。也都怪叶月凉,霍伊伊把他给宠坏了...
“呵呵,羽皇施主,得饶人处且饶人...”
羽皇轩正奇怪,是不是僧侣都爱从人背后窜出来冷笑。又想起自己毕竟是客,对方还是有佛光普照着的,自然要讲些礼貌。“是是是,化空大师,在下冒犯了...”
“哦,自然不是冒犯...”,化空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对任剑肠说,“你说吧...”
“可是,这...”,任剑肠还在犹豫,化空缓缓说道,“他迟早是要知道的,这定是佛祖的安排...”
“是...”,任剑肠点点头,羽皇轩咽了咽口水,静心凝神地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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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晋,墨武府。
“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让发挑战书的嚣张家伙溜了进来!”
“知道!”
“今日不知是怎的,二当家似乎特别来劲...”
“嘘!别说了,当心给听见!”
“你们两个,在说些什么...”,一位身着红袍的虬髯壮士,正怒睁着一双大眼,威严得可怕。
“没...没什么...”
这个被称作“二当家”的中年壮士,也不多说,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一柄短戟,突然演练起大开大阖的武功。斩挑扫拿,无一不精,有种虎狼莫敌的势头...
“你们铁定以为,二当家是不是傻了,竟板起副冷脸孔,给你们脸色看,是吗......”
“不敢!”,众人战战兢兢地答道。
“哼!你们当然敢!但为什么你们不说...因为...你们怕我!而为什么怕我,因为我比你们强!“,红袍虬髯壮士接着说道,依旧是扯开了嗓门喊,“谁强听谁的!都给我想明白了!今天,墨武府上下都面临着最大的危机。我们这里每一个人,包括我,都不能幸免。谁若是心散,就等于自己送了命,知道吗!”
“知道!”,浩浩荡荡百来个人,叫出声来,几可慑天,实为壮观...
“好!很好!这才是我要的人!”,红袍壮士摸了摸胡子,似乎很是满意。
“二当家,大当家和三当家有要事找你...”
“好,我这就去...”
红袍男走路带风,一袭红衣被他拨开,犹如一层血幕,可以完全挡着身后随从的视界,叫人生畏。再看他两条粗壮的臂膀,不夸张地说,便是牛,象一般的庞然兽类,向他猛冲而来,他都可以挡下......
进到内堂,红袍壮士却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才敢坐下,“玉哥,琦弟,唤我来何事?”
稍年长的一位男子,坐在上面的位子,头发花白,容貌却还年轻,只见他捋起长袖,喝了口茶,笑着说,“没事,就不能与自家兄弟见面了?”
“可玉哥,你知道的,今天...”
白发男子抬手示意红袍男住嘴,叫他喝了口茶,“我知道,定定神,这是墨武府,岂是那么容易就被攻进来的?”
他又抿了口茶,依旧云淡风轻,接着说道,“我们三人,若是有一人不在,那还好说。试问,天下谁能同时敌过我们三个?公虎你自己说...”
“也是也是...嗯?琦弟何故一言不发...”
红袍男看向身旁坐着的,一名穿青色描金锦缎衣裳的少年。他似乎也不过三十出头,看着还是俊朗,就是冷酷了些。“不,我在想,什么人能够有这样的胆子,敢与我们为敌...”
白发男子开口道,“诶,不是说不谈了嘛...”
青衫少年摇摇头,“我总觉得,来犯者,必定是我们忽略的熟人...”
红袍男经过一番开解,倒也不着急了,“一切到了晚上约定时分,自见分晓,咱们做好准备就是了...”
“嗯...”,青衣少年只好暂压疑心,喝了一大口茶,神情恍惚地离开了...
白发男子看着离开的少年背影,叹了口气。他那双诡异非常,犹如妖精般幽深的目光,此刻显得格外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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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晋,夜晚,墨武府内堂。
一名黑衣人正窜了进来,看见空无一人的内堂,便觉不对,想要离开的时候,红袍男却忽然现身,挡住了他的去路。“你走不了了...”
“你以为我是一个人来!”,黑衣人此话一出,同时,外面的厮杀声大起,火光也迅速蔓延,红袍壮士不免滴下汗来。然而,为了御敌,他只好稳住心神,心想道,外面有两个兄弟在,应该没事,便徒手给了黑衣人一拳...
那黑衣人也不躲,用柔软怪异的身子猛地接了一拳,再把劲力全部返回红袍男的手上,震得红袍男虽咬紧牙关,还是被撞倒在地。“哼,武功才伤不了我...”
“伤不了你,也不能让你走!”,红袍男极快地把黑衣人倒抓起来,抱着对方的腰,死死不肯放手。
任那黑衣人多狠,一拳一拳往红袍男腿上打去,是常人都要骨折的程度,这名叫“史公虎”的壮士,手也不松一下...
很突然,公虎背后被一个黑色气团击中,竟然连坚强如他,也疼得叫了起来,放开了手,登时昏了过去...
“武功怎比得上术法,看你还能不能硬撑!”,另一个赶来的黑衣人说道,“你怎么被他缠住了,人呢?”
黑衣人没有好气地回答,“我就是想试试看武功。术法太慢,一时运不起来...说起来,人不是在外面吗...“
“没有...难道...糟了!被骗了!”,才说完,整间内堂就被用铁网封起来,墨武府弟子纷纷向里面掷去火弹。不需多久,房子就燃起大火,没有生路。
黑衣人看了一眼地下的红袍男,原来是一个普通弟子被易了容,施了法。想到这里,他就气急攻心,却也无可奈何...
三个当家威风八面地走了出来,白发男子笑道,,“我早已料到,你们先擒敌王的计策,这回还跑得掉吗...”
青衫当家却还皱了皱眉头,红袍男正为胜利心喜,对此不以为意。
黑衣人忽而肆意狂笑,,“很好,凡人们还有些聪明。不过,这样的包围,又算得了什么。就让你们烧我,烧上几天,我都不会带一点伤......”
另一名黑衣人,呈抓握状的左手上,像是要举起什么,但见四周火焰,竟乖乖地钻到他的手里,逐渐演变成一个不小的火球。他一把将火球砸过来,火球瞬间炸裂,铁网自然也损毁了...
三个当家还想看看,他们接下来有何动作,却发现他们呆在原地不动,根本没有想要进攻的意思。
“啊!”,一声又一声惨叫,三个当家向后看去。发现不多不少,十四个身影站在面前,将所有的人顷刻间杀光,还在舔舐他们的血......
白发男子感到一阵恶心,他挥舞起手边白色羽扇,化作一股怪风,将零散火焰,也如黑衣人那般收起来,之后却是往自己脚下砸去。
一时间白光极盛,火焰烧得猛烈,他人不得近身。等到为首的黑衣人用法术扑灭火焰,他们却已逃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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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晋,郊外。
红袍男惊魂未定,说话少了那份底气,“还好,有玉哥的法术。不然,就没命了...”
青色罗衫的少年依旧不语,仿佛置身事外。白发男子也不理会,只是眉头紧蹙,一时间也想不出个办法...
青衣少年看着两位兄长无可奈何,终于是开了金口,“兄长们莫急,依我看,他们想不到,我们还会呆在怀晋。干脆去丛华流觞落脚,再另想他法......”
“目前也只有这样了,真没想到,败得如此凄惨啊...”,白发男子似还在回味失败,却也不多显得悲伤。红袍男子见状,点点头,便当起领头的角色,走在前面......
忽然,青衣少年看着星空,不知怎么就说道,“十六魔星......”
白发男子听到,不禁惊异,但还是收起心神,也看起夜空来了,“如果是他们,那也许,我们真是逃过一劫,不敢多求了......”
看青衣男子不作回答,白发男子微微一笑,也不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