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2

所谓商人?二十一(2)

事情确实有点突然,但陆二禄只为胡行长惋惜,并没觉得这件事能牵扯到自己什么,当然更没必要去躲什么转移什么。把这一切告诉陈小玉,陈小玉也觉得没必要大惊小怪。两人一致认为,胡行长出事是胡行长的事,他们商人向银行贷款名正言顺,给别人贷款也是银行的职责。至于给胡行长回扣,那是他张口索取,再说咱也不承认有那回事。再说,他现在也是副县级的有名的企业家,有李书记做后台不说,也是市里倚重的重要的财神爷,即使别人想把他陆二禄怎么样,也有李书记,也有市领导。两人都觉得,今天的陆二禄,已经不是昨天的陆二禄,没必要再为一些小事担惊受怕。

两人又开始分析乔保中为什么要让他躲藏,甚至怀疑乔保中有没有什么不良的企图。分析一阵,也觉得乔保中不可能害他,虽然对他有点嫉妒,也不至于借这么个机会故意害人。

两人再议论一阵胡行长,陆二禄又觉得不放心。他拨乔保中的手机,无论怎么拨都是关机。

第二天一早,陆二禄就到乔保中家,但家里只有住在乔保中家帮忙的侄女。侄女偷偷告诉陆二禄,说乔保中一家昨晚就都走了,值钱点的东西都带走了,拉了满满一车。

陆二禄惊得愣在了那里。他想不出为什么乔保中如此惊慌。解释只能是一个,那就是乔保中和胡行长可能有其他的勾搭。陆二禄再细问,侄女也再说不出什么,陆二禄急忙离开了乔家。

陆二禄还是有点心慌。乔保中绝不是那种神经兮兮的人,乔保中告诉他也要他躲一躲的,为什么。陆二禄越想越觉得里面有文章,事情也不会很简单,里面有可能埋藏着什么问题。他决定问问杜丙雄,看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这件事会不会真的牵扯到他。

杜丙雄并不知道胡世光出事。他吃惊地问一些细节,才回答陆二禄的问题。按杜丙雄的看法,胡世光出事是胡世光的事情,也是他们银行的事情。商人向银行贷款,名正言顺。陆二禄悄声说到回扣,杜丙雄立即说,这事你死也不能承认。你没给他打借条,他也没给你打收条,都是没有痕迹没有证据的事,你不承认,谁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杜丙雄也许考虑到他曾介绍他贷款的事,所以一再叮咛陆二禄,死也不能承认回扣送礼,就是合法贷的款。

回到家,陆二禄仍然不放心。他想去市委打问一下,问问胡世光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常存铭不在市委。打电话说到这件事,常存铭说他并不知道这回事。陆二禄想问问李书记,又觉得没有必要,也不好去问。李书记这样的官,没有大事,还是不要轻易打扰得好。

第二天上午,检察院突然来人要带走陆二禄。陆二禄虽然觉得不会有什么,但还是止不住惊恐甚至浑身有点发抖。上了检察院的警车,陆二禄又禁不住有点愤怒。他愤怒地问是谁让来带他的,检察人员开头一声不吭,问几遍,才有一位说,到时你就知道了。

想到乔保中让躲一躲的话,陆二禄又有点后悔。但躲又能躲藏到哪里,躲藏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再说躲走了,工厂的事又怎么办。他觉得还是到检察院搞清楚的好。搞清了,也就没事了。

陆二禄心里坦然了许多。陆二禄甚至想,你们有胆量你们就抓吧,请神容易送神难,我看你们到时怎么放我,怎么收场。如果不给个合理的解释,就像那次收拾那两个警察一样,我陆二禄也想办法把你检察长的乌纱帽摘掉。

进了检察院便开始讯问他贷款的事。当陆二禄如实回答了从哪里共贷了多少款后,审问便集中在了贷款向行长胡世光行了多少贿赂。

陆二禄当然知道,胡世光拿回扣是犯法,他向胡世光送钱当然也算行贿。陆二禄打定主意一口咬定没有,贷款就是贷款,贷款又不犯法。

审问人员告诉陆二禄,胡世光把什么都说了,非法贷出多少款收了多少贿,他那里可是清清楚楚。

陆二禄估计胡世光是招供了,要不然也不会抓他。但他知道绝不能说回扣行贿的事。

僵持到中午,检察人员准备下班。他们拿出两个手铐,将陆二禄的两只手平展开铐在了他坐的长条木椅上。

这样的虐待让陆二禄无法接受,他开始抗议,开始解释,当然也提出他是副县级待遇,而且很受李书记的关怀,可以随便到李书记家和李书记一起喝茶聊天。但不论他如何叫嚷如何解释,对方一声不吭,收拾完毕,人家便下了班。

下午上班后,检察院的人虽然进进出出,但好像忘了他这个人,谁也不理他,谁也不管他,好像看都没看见,好像铐在椅子上的只是个物品,而且这个物品就应该铐在那里。陆二禄肺都要气炸了。愤怒焦急,更加重了浑身的难受不适。两手平展地铐在椅子上,如同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虽然**可以动一动,但整个上身动弹不得,双臂酸麻,浑身也乱痒,而且越想越痒越难受。陆二禄真想放声大骂。但他觉得还是再忍一忍。家里人肯定正在到处求人营救他,说不定小玉已经找了李书记。如果骂了人家和人家闹翻,人家立即就会加重惩罚。他又觉得家里人应该到了,说不定现在就在检察院,而且该使的手段已经使了,检察院马上就要放他或者给他优待。那次老三被抓,他就是中午开始活动,下午就搞定了伍根定,很快就给了老三特殊优待,老三一点罪都没受。

可是再咬牙忍一阵,太阳都偏西了,还是没一点动静。陆二禄不禁更加焦急。老三被抓,有他去跑去活动,他被抓,他们会不会也像他当时那样着急,会不会也像他当时那样卖命奔跑。他相信他们会的,即使老三老四不急,小玉不会不急。只是老三老四能力差了一些,胆量魄力也差了一些,如果他们有他当时的头脑和策略,事情肯定早办妥了。

他不禁有点怨恨家里人。那时在那样的情况下,无钱,无势,无关系,可他就是靠两条腿一张嘴再加一副厚脸皮,很快把事情办妥,让老三不仅没受一点罪,而且像住亲戚家,有单间,有人侍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今天,有工厂有宾馆有公司,钱是过去的几百倍,势力也到了副县级待遇,关系也直接可以和市长书记对话,可他们就是一件事也办不成,简直是一帮窝囊废。

检察院的人又开始下班,陆二禄一下急了:下了班,这漫长的一夜如何度过,弄不好两只手就会坏死,命也说不定要丢到这里。他只好不顾一切大喊,但没一个人理他,看都不看他一眼。他又开始大骂,骂检察官,骂检察院,但不论骂谁,都没人理他,仿佛所有的人都是聋子,仿佛他已经与世隔绝。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到了阴曹地府,他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有发出声音。他开始拼命地跺脚,拼命地乱踢,拼命地用**砸椅子,但自己感觉已经惊天动地了,外面仍然没有一点反响。

院子里安静下来后,他知道人家都已经走了。他开始节省体力。此时,饥饿口渴困乏痛痒,一起又向他袭来,他觉得已经无法忍受。他真希望马上死去,他想一头撞到什么地方,但椅子的靠背只到他的腰间,头又无法够着椅面。

他决定明天一上班,就主动坦白,把一切都如实说了,熬过这一关,再和他们慢慢计较。如果他们还不满意,那么他们让怎么说就怎么说,反正说了也不至于马上就治罪。

第二天上班,陆二禄便喊要坦白。当将他的双手放开时,他的双手已经没有了知觉,人也几乎要晕过去。但他却感到从来没有过的舒服,也觉得人生最大的幸福,其实就是能动动身子。

陆二禄如实交代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