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3

所谓商人?二十五(3)

据林健的母亲讲,林健不正常已经好多天了,是单位派人去通知他们并把他们接来的。

除了林健的父母,林健的姐夫也来了。陆二禄猜不透为什么只林健的母亲一个人去找陈小玉,林健的母亲又是怎么知道陈小玉住在宾馆的。但这些他无法去问。好在林健疯得并没他想象的那样严重。他原为以会像电视里的疯子一样乱喊乱叫或者见到小玉就扑上来,但进门看第一眼,他的心里就轻松了一点。他偷看陈小玉,陈小玉似乎比他轻松得更多。单从外表看,几乎看不出林健不正常。他衣着依然整洁,似乎要比平日更加讲究,表情也只是呆滞了一点,但从他的话语里,你可以听出,他完完全全不正常了。从见到陈小玉的第一眼起,林健就开始大骂陈小玉,然后又表白自己的雄心大志,意思是说自己要发奋努力,用不了多久,就会发达,就会超过陆二禄,那时,他一定要让陈小玉看看。讲完这些,又骂陆二禄,又骂中国的商人,骂商人怎样唯利是图怎样缺德无道,然后又骂社会不公,骂市场经济混乱,说富起来的人都是不三不四的人,都是胆大心黑违法乱纪的人,然后又运用经济学方面的知识来评价目前的市场,然后又提出自己整顿治理经济的主张。虽然林健说得头头是道口若悬河,但怎么都能感觉出他说的都是疯话。这样的疯子陆二禄见过一次。那年见到一个专门演讲的女疯子,女疯子哪里人多就到哪里演讲,像个赶场子的演员。演讲内容从国际形势到国内形势,从备战、备荒到全民皆兵,从农业学大寨到工业学大庆。不仅讲得头头是道,如果人不干涉,就一直讲下去,以至于人们把她当成了专业宣传员。但如果有人干涉她讲,女疯子也要打人自卫。林健不打人不胡闹,而且文疯到这种很文明的程度,陆二禄还没见过。他甚至觉得疯成这样最好,自己不痛苦,还有虚幻的成就感;不危害别人,还能义务给别人传授点知识。陆二禄偷眼看陈小玉,陈小玉虽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双眼噙满了泪水。

按林健母亲的期望,林健见了陈小玉会十分惊喜,然后相抱痛哭,哭完,心里的气顺了,脑子也会清醒过来。没想到是这种效果,好像林健忘记了陈小玉是她的恋人,或者忘记了他们曾经爱恋过,甚至有点不认识陈小玉,和没见陈小玉时一样,只顾自己不停了乱骂乱说。而林健的姐夫一直用敌视的眼光看着陆二禄和陈小玉,好像随时都会冲上来一顿拳脚。看来得走了,不然不但没有效果,反而会更加糟糕。陆二禄建议林健的母亲把林健送到精神病院治疗。陈小玉也力劝林健的母亲现在就把林健送到医院。林健的母亲一脸为难。林健的母亲不知从哪里听说精神病医院比监狱还糟糕,整天关在铁笼子里,不听话还要绑在床上。陈小玉做了解释,说林健疯得不重,再不送就毁了。林健的母亲也觉得没有别的办法,再不送别真的耽误了儿子的治疗,但她只同意送到一般的医院。陈小玉觉得如果一般的医院接收,送一般的医院也好。

陈小玉出面找了林健单位的领导,领导一口同意送医院,并且同意让林健到省城医院去。因为财政局并不缺医疗费,而且领导当场签字,然后开出了一张三千元的转账支票。

临别时,陈小玉又将包里的所有钱都掏出来塞给林健的母亲。陆二禄估计一下,那些钱大概有一千多块。

一路上,陈小玉一言不发,陆二禄不知她在思考什么,但他可以确定她的脑子里翻腾得厉害。她是在责备自己?她是在埋怨别人?也许她后悔当初离开林健而选择了他。凭他的感觉,她虽然离开了林健,但她的心里一直有一个初恋的林健,虽然小玉没流露出一点迹象,但他坚信自己的感觉,这种感觉可以不依靠事实,就是凭一种说不清的直感,而且这种直感有时比事实还要可靠。同时他也清楚,小玉也不希望心里一直有另一个男人,小玉时时都在努力赶走这个叫林健的影子,但她的一切努力都没有一点效果,她不但赶不走,而且是越赶他在她的心里站得越牢,牢固得如同与生俱来。她只能使劲将他牢牢地压在心底。陆二禄曾无数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并不担心小玉会倒向林健。但现在自己穷困潦倒到了这种程度,他又不能不有点担心。他突然觉得,这种情况要比林健跪着求她或者频写情书更加可怕,因为这种情况更能让小玉动情动容。更糟糕的是,这种情况可以使她名正言顺地去看他,去照顾他,如果他去阻止,反倒是他的品质有点问题。好在林健疯得还可以,他不再追求她,而是骂她恨她,而是发奋要让她看看他的本事。这种既正常又不正常的状态,小玉肯定不会喜欢,也难引起小玉的同情。

但情况是会变的,谁又能知道林健的病会变成个什么样子呢?万一变成温情脉脉那种又怎么办?万一变好了又怎么办。

回到宾馆,陈小玉倒头便睡了。按约定,今天交通局长要请李书记和陈小玉去吃晚饭。这事是李书记电话通知小玉的,按李书记的意思,他在饭桌上把小玉引荐给交通局马局长,他就不再出面了,一切由她和马局长去谈。现在离晚饭还早,让她睡一觉休息休息也好。陆二禄感觉自己也累了,便也跟着上床躺下。

强烈的感情冲击,让两人都无法平静。虽然睡不着,但也忘了时间的流逝。突然手机铃响,将两人吓一大跳。陈小玉急忙抓起手机。是交通局马局长打来的。马局长说请她吃饭,然后说到时他来接。

陈小玉并没见过马局长,马局长知道她的手机号,当然是李书记说的。陈小玉以为迟了,急忙看眼表,五点刚过。按计划,她今天要去做做美容护理,给头发也焗一下油。可偏偏有了林健的事。现在一切都来不及了。

到卫生间照镜子,感觉脸都有点苍白苍老,皮肤也灰暗得没有一点光泽,更没有一点**和弹性。怎么办?从镜子里看到陆二禄站在了后面。她想洗洗脸算了。陆二禄说,冲个澡吧,冲个热水澡就会精神一点。

也只能这样对付一下了。陈小玉脱衣服,陆二禄已经把热水调好。陈小玉说她想在浴缸里泡泡,陆二禄又急忙往浴缸里放水。

帮陈小玉冲洗好,再帮陈小玉穿好衣服。陈小玉到窗前看看,楼下并没有小车来接她。陈小玉觉得自己也用不着着急,今天她也应该是贵客,着急的应该是马局长。陈小玉放稳了心态悠闲地坐回沙发上。她猜测,给马局长介绍她时,李书记肯定说她是他的一个熟人,她是一个很有实力的大老板。也说不定李书记会说她是省里的某个领导介绍来的,他不能驳省领导的面子。但不管怎么说,马局长不是傻瓜,如果知道她是一个漂亮女人,他不会不去猜测是怎么回事。但不管马局长怎么猜,他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

果然,马局长亲自来接她来了,而且五十多岁的马局长恭敬得像个随从秘书,这让她很是不习惯不好意思。

陈小玉走后,陆二禄心里又空荡荡地难受。陈小玉出去的晚上,就是他最难熬的晚上,这个家仿佛也成了揉搓他心灵的搅拌机,揉搓得他坐立不宁。他只能到外面去缓解释放。今夜再到哪里。去喝酒?去到大街上游荡?去没人的地方猛跑一阵?他真不知道自己究竟干什么合适,干什么才不痛苦。他突然很想母亲。突然想到老四的事。他说过要去找何影谈谈的。他思考一阵,觉得还是先和伍根定谈谈好,和伍根定毕竟还是结拜兄弟。了解清伍根定的想法,和何影谈就有了方向。

他决定先给伍根定打个电话,看他现在在哪里。

接通电话,伍根定说他正在东街一家叫又一村的饭馆吃饭,问他来不来,如果来,把陈小玉也带上。

这家饭馆陆二禄知道,离这里不远,店不算大,但整洁宽敞,他在那里也吃过几回。他决定去,一来是肚子真饿了,二来在饭桌上说,也显得随便自然,当然,他也想喝点酒,压压肚子里的苦闷。

没想到何影也在,而且包间里就他们两个。陆二禄一时有点难堪。但感觉伍根定和何影也是刚刚赶过来,因为桌子上还什么都没有。陆二禄一下明白了。这是伍根定临时故意导演的,是故意要他看到他和何影在一起,故意要他明白他和何影的关系,然后什么也不用说,由他劝说老四放弃何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