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是开心,撒开腿飞快的向前跑去。一直跑进最近的一家画坊,兴冲冲把画儿往台上一放。谁知那老板先还笑脸相迎,一等我说明来意,他的脸立刻就拉长了,好说歹说都不肯收。?
我知道中堂是门面,当然是名家作品比较好,可是买不起大家作品的有的是,我都不要钱了,顺手帮我卖卖还不行嘛,挂个草根画匠的作品,难道还能丢了你们的脸不成?可是人家死活不收,我只好抱着画垂头丧气的出来。?
难道我要临摹吴道子的画作,弄出个赝品来卖?要不然借我家哥哥眉山闲人的小印充充门面?可是,别的事也就罢了,跟三眼赌赛,中间掺杂了别人的东西,心里总觉不怎么舒服。边走边胡思乱想,忽然心里莫名的一动,真笨,街上穷酸秀才卖画的多的是,他们又何尝有名气了??
好好好。正经东西画不了,取巧总行吧?回到家铺开信纸,飞快的画了一对童男童女,虽然实在谈不上有什么技法,可是胜在娇憨可爱,想来那些一心求子,或者已经有喜的小夫妻们,定然喜欢。?
这次再拿去画坊时,那老板看了几眼,还没等我花言巧语,居然就痛痛快快的收了,第二天我早中晚三次去问,都是一进了门,就见那画还端端正正的挂在那儿。只好又什么也不说的转身走了出来。?
难道我的画,真有这么不讨喜么?满腔郁闷的走到苏府门口,迎头碰见王元泽走了出来,辙花儿在身后相送,一眼看到我,便叫:“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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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点点头,王元泽便一把拉住我,压低声音道:“小妹,我有事找你。”?
辙花儿许是见我俩神神秘秘,便在身后道,“小妹,早些回来。”我应了一声,辙花儿便对王元泽点点头,转身回入府中。王元泽又把我拖远几步,道:“小妹……嗯,都怪我多事,托人打听了一下,那太守果然是把案子这这么结掉了,把那老人的尸身收殓了,据说因为他死的冤,怕要做怪,还在棺上镇了符,入了土。”?
啊?居然真的被王元泽不幸言中了……王元泽道:“小妹,你说,这要怎么办才好?”?
我能怎么办呢?真想满地打滚,为什么要让我看到这个……王元泽咳了一声,讪讪的续道:“虽然说起来,这种事情多了去了,跟咱也是八竿子打不着。可是,既然亲眼看到了,总觉心里不安,我的意思,咱去坟前给他烧点儿纸,让他好上路。”?
唉。说的也是,虽然死人未必用的着,不过是活人求个心安。其实王元泽这人,也蛮古道热肠,现在想想,我们初见面时,好像就是他掏钱安葬了我以前的小身体。我想了一想,点点头,王元泽便去买了几札纸钱,两人一起赶去城郊的乱葬岗。?
似乎每个市镇,都有这样一个地方,葬着一些孤魂野鬼。猝死的路倒啦,冻饿而死的乞丐啦,地方上无人认领的尸身……即便是在天子眼皮底下的京师之地,居然也未能避免。只不过这儿的尸骨,都多少掩上了一层浮土,不致于暴lou在外而已。?
我一路引领,到了地方,就绕来绕去,找哪儿有新坟。王元泽显然有点儿心悸,提着那几札纸钱,轻声道:“幸好天还没黑,不然这种地方阴气太重,还真是不能来。”一边说一边举目四顾,轻声道:“居然连个墓碑都没有,这可怎么找?”?
我已经拖着他向一个坟堆走去,指给他:“应该就是这里。”?
王元泽讶然:“你怎么会知道?”?
我懒的解释,随口乱答:“嗯……心到意到嘛,横竖烧了就好。”?
王元泽想了想。又看看里面高高低低的坟堆,道:“那好吧。”蹲身下来,笨手笨脚的打火,笼上火头,把纸钱一张张的投进去,喃喃的道:“老人家,我知道你身负奇冤,只可惜我们也是无能为力……送你些纸钱上路,你好好求个来生罢!”?
我还记得那老头叫白福,便随手拣了一块石子,在土堆上划出白福两个字,王元泽慢慢站起身来,好似有些感慨,轻声道:“似这般死后连个墓碑也无,谁知道这黄土下埋着的是何人?又有谁知他生前是荣是辱?争权夺利,争名好胜,到最后不过是黄土一抔,谁又能占的地方大些了?”?
我听他这话说的超然,竟有几分看破世情之意,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王元泽并没察觉,只是叹道:“现在也算盛世明君,还是难免有这种事情。莫非这天下,永远干净不起来么……”?
纸钱渐渐烧完,夕阳西下,迷蒙的光芒在坟头上映出一个黑蒙蒙的影子,晚风卷起了坟前的落叶,打着旋儿飞起又落下。我忽然觉的全身发冷,头皮也一阵阵的发麻,赶紧拉紧衣服,对王元泽道:“咱们走吧。”?
王元泽看看我:“怎么了?你怕么?”?
我也说不清是怎么,随意点一下头,王元泽缩缩身子。看看左右,也不知是为我壮胆,还是为自己壮胆,笑道:“没事,这太阳还没落呢。就算是冤魂,也得晚上才敢出来呢!”嘴里说着,随手一指,就这一会儿的工夫,那夕阳居然已经在天际隐没,只留下一点黄澄澄的余光。?
王元泽赶紧也拉拉衣服,“还真是有点冷,那我们回去吧。”?
我们便一起向外走,一直转过树林,走到官道边,我忍不住回了一下头,乱葬岗黑沉沉的,碧莹莹的磷火在草间树丛中若隐若现……这个地方,想必有不少枉死的冤魂罢……?
回程的路上,只觉夜风冰冷,吹透衣裳,两肩全都沉甸甸的,举步维坚,一路终于走回苏府时,居然出了一身冷汗,王元泽也甚是沉默,送我到了门口,才转身离开。?
第二天一大早,我满心想要早早起床,去画坊看我的画儿卖了没有,可是却莫名的全身酸软,睡了一晚,居然比没睡还要疲惫不堪,挣扎半天起不了床,只好又昏昏沉沉的继续睡去,一直睡到正午,阳光灿烂的映了满屋,我才勉强的爬起身来。原本想去画坊。可是一出了门儿,便觉小腿像灌了醋,短短路程,居然都没有力气走到,只好扶了墙顺道转去杨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