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1

山巅风大,燕王和女瑶站在一起, 皆是世间强者。风将树丛松间的雪屑吹开, 雪粒簌簌如飞花, 在明月下扬起,飘向燕王和女瑶。女瑶低垂着眉眼,眉峰沾上寒雪粒子。她面容似水,静静听燕王侃侃而谈。

程勿的心, 就一点点凉下去了——

他太清楚女瑶这个沉静的表情。

她安静听人说话时,不置可否时,说明她已然意动。她已然意动,她只是还在思考。

女瑶蓦地侧身扬眸, 冰雪一般的眼睛向站在树后的程勿看来。程勿缠着缰绳的手心握紧,他一瞬间不敢多想、不敢多问。心里发冷, 山头风冻得他如坠冰窟。程勿蓦然低下眼睑, 睫毛挡住他眼中的神色。他转过肩, 避开女瑶的视线。

女瑶微含笑:“小勿……”

她没说下去, 因程勿跨上马, 低着头调转马头。少侠的白衣和胯.下的白马颜色融为一起, 他和马踩在雪地上,快速下了山。女瑶眸子一缩,脸上那点滴笑意僵了。她眼睁睁看着程勿掉头骑马就走,身边的燕王漫不经心地看了程少侠掩入树丛中的背影一眼, 问:“教主要去追?”

燕王声音漠然, 他对女瑶并无过度可消耗的情感。女瑶和程勿的感情如何, 燕王也不关心。

女瑶点下头,短促道:“殿下的建议,我稍后再回殿下。眼下有事,容我先告退——”女瑶跃上停在旁边的高头大马,夹紧马肚一声疾喝,立时如离弦箭般向外奔出,往程勿的方向追去。

她急促喊:“程勿——!”

燕王手负于背后,看女瑶和程勿一前一后地走了。世间男女情痴,大多如是。只是没想到魔教教主女瑶,身上也背负这么桩情债。女瑶走了,燕王没动,依然站在山头看明月千里相照,看洛阳的方向。他的眉头皱着,想到程勿——希望女瑶以大局为重,希望程少侠不会是他计划中的障碍。

女瑶一路追逐程勿,快马如梭,驰骋在山中树林间。程勿如无头苍蝇般骑马乱走,方向不明。身后女子骑术精湛,他又是心中烦乱,又是手臂酸痛无法控马。身后马蹄声越来越近了,程勿“驾”了几声都不能让身下的马听话跑得更快些。他又气又急,眼中含泪,终是自暴自弃,腾地收了缰绳,让马停了下来。

跳下马,程勿冲向雪原树林。雪覆在高树的枝木上,程勿直奔树桩最粗大的一棵树,以自己完好的那只手握成拳,一拳挥向树身。他内力加身,数掌拍去,整棵树开始摇晃。树枝上覆盖的蓬松雪团如下雨一般,哗哗哗浇了砸树的少侠一身。

拳头上出了血,听到身后一声“吁”,追他的那匹马也停了下来。

程勿脸色铁青,继续捶树,头顶的雪落得更厉害,快要将他埋于其中。半晌,身后传来女瑶一声轻笑:“这是发什么火?谁惹你了?看,手都受伤了。快停下,姊姊给你包扎一下。”

程勿听到“姊姊”两个字,心头火就失控暴起:姊姊!谁要姊姊!世上姊姊多的是,我不稀罕!

然他眼角余光看到身后的女瑶,姑娘目中含笑,温和地看着他。他心里一停顿,手砸在树上,没有再捶下去。而女瑶伸出手,握住了他渗出血迹的手。她对他一笑,握着他的手往树林中的空地上去。程勿凝着冰霜的睫毛轻轻一颤,乖乖跟上去。

程勿被女瑶拉到树下坐下。

她伸手拂去他发上、眼上、肩上的雪,又在程勿没来得及阻止的时候,从袖口撕了一块布,低下头帮他包扎手部。少年手骨匀称,指节干净有力,指甲圆润粉白,看着甚是清朗。女瑶托着他的手,程勿低头,也看到她漂亮的手。

他们的手指交握——都是天生的、好看的、适合握剑握刀的手。

和女瑶坐在一起,她的呼吸就在身边,程勿的心情慢慢好了些。他身子轻轻靠过去,与女瑶的肩头相挨。女瑶笑看他一眼,没阻止。程勿于是更加愉快了。待女瑶帮他包扎好伤口,程勿已经搂住女瑶的手臂,在她身上蹭了蹭。如奶狗撒娇般,他哼了几声。

女瑶手撩了撩他那胡茬青黑的下巴:“闷着脸干什么?狩猎比试,你有得第一么?有什么奖励没?”

程勿倨傲地笑了下,挺直腰背:“我当然是第一了……奖励我没去拿,不知道是什么。”

程勿迟疑了下,想起自己来寻女瑶的目的:“你刚才是骗燕王的对不对?你不会嫁给他的。”

女瑶摸了下下巴,没说话。

程勿:“……”

他抬眼,怔然看她,眼中神色近乎恐惧。

女瑶咳嗽一声:“什么嫁不嫁的,不能这么说吧……婚嫁于我意义不大,我此前是没考虑过嫁人的。你知道,我是魔教教主嘛,一切利益以斩教、魔门为重……我这一生本没打算嫁人,没打算喜欢谁……不过,现在不一样了。我还是很喜欢小勿你的。不管如何,小勿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程勿的心,重新凉了下去。

哪怕女瑶说的再好听,他最想听到的,最关键的话,她还是模糊了过去,没有应允他。

程勿慢慢坐直了,不再依靠着她的力气。

他眼睛定定看她,喃喃:“婚嫁对你来说无所谓么?嫁给谁,你都不在乎?”

女瑶始终态度温和,还噙着笑逗他开心:“不管我嫁谁,我心里都最喜欢小勿啊。你在我心里,也会一直和我在一起。其他的事,我不得给斩教考虑考虑么?我是江湖人,燕王是朝堂人,我和他不可能有什么的。小勿别多想啊。”

程勿轻声:“……你还是想嫁燕王。”

女瑶看到他漆黑得吸魂夺魄般的眼瞳,眼中的笑微微发僵。她握着他的手,却感觉到他的手开始变冷,手指向后退,想躲开她。

两人沉默对望。

程勿:“你嫁燕王了,我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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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瑶耐心的:“不知你听了多少,但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和燕王不会有感情。即使我们真的成亲,也是各取所需。燕王他有小世子,后宅有一群小妾。观他府上小妾之柔和,便知他好的女人口味是哪一类。我与他所爱完全不同。而他薄情内敛,意志果决,不容人质疑,身上军人杀伐之气甚重,与我所爱也完全不同。哪怕我二人真的成了亲,于感情上,也会各玩各的。”

“不过是为了合作,为了绊住彼此,为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而达成的一种协约而已。那婚书,对我来说只会是废纸一张,我根本不在意。”

她身子前倾,不让程勿的手继续后退。她目光灼灼,热切地向他自我剖析,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似怕吓住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

“而你,是不一样的。你还会跟我在一起,我们一直在一起。小勿,你懂了么?”

程勿:“那我算什么?”

女瑶一滞。

他问:“你的玩物么?”

女瑶眸子轻缩。

程勿胸腔起伏,双目慢慢赤红:“你要如何跟人介绍我?你有夫君,身边却还跟着一个我。我要怎么跟人说?我是你的宠物,你的玩物,你的禁.脔?!我本就比你年少,你还这样……那天下人眼中,我算什么东西?”

女瑶高声:“天下人怎么看根本不重要,我不在乎!”

程勿打断:“我在乎!我母亲一生没名,我在程家什么也不是,程家耻于提起我。程淮连我到底是谁都不肯跟人明确说……我没有名分!我母亲没有,连我也没有么?我就这么让人觉得可耻么?”

女瑶脸沉了下去。

程勿追问:“和你在一起,每天看你名义上的夫君和你如何好么?我永远当你们身后的一个影子么?你明明、明明……你明明答应我喜欢我!答应我爱我!你这又算什么?你说话不算数,你欺负我!”

他说“欺负”时,眼睛刷得就红了。本就一直忍着的泪意汹涌,浸满眼底。少侠咬着牙,红着眼,全身发抖地看她。

女瑶的心,慢慢跟着他变冷,开始感觉到周围的寒风凛冽。

她心里微刺:我欺负他了么?我只是、只是……

程勿哀求她:“你不要嫁燕王好不好?你不喜欢他啊。”

女瑶:“……喜欢和婚嫁,是两回事。”少侠眼中忍着的泪灼痛她的心,让她不受控制地变得焦躁,烦闷。女瑶猛地起身,前后踱了两步,她回头,看向还坐在雪地上发抖的程勿,弯身扶住他的肩,让他抬头看自己:“我向你保证,除了合作关系,我和他绝不谈情。这样可以么?”

她是从不向别人保证发誓的。她是魔教教主,她的决定,从来就没有人质疑。程勿是第一个想劝她放弃决定的。

程勿仰着脸,脸容在月色下白得通透,好像有一层朦胧清光。他低声:“你保证不了的。”

女瑶:“……”

程勿:“你保证不了的。做了夫妻,你们就会整日看到对方。你们又不讨厌彼此,当然会有很多话要聊。你们每日每日地相处,你们一定会产生感情的。长年累月的感情,和爱不爱,区别很大么?我不关心你们会是什么感情,我只知道,你要是嫁给了别人,你会慢慢忘了我的。”

他红着眼:“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留不住你。成亲后你们才是世人眼中的天造地设。明明我才是你心里那个人,但是我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地霸占你了。我只能祈求你,求你看我一眼,求你别忘了我。我会变得卑微,会变得不安,会充满怨念。我一定会嫉妒,一定会痛恨……我一定是被你抛弃的那个人!”

女瑶:“程勿!”

程勿猛地推开她握他肩的手,他站得迅速,眼前阵黑,趔趄了一下。程勿忽然张开手臂来抱她,将她抱到怀里。女瑶整个人被他抱住,他的力道抠着她极大,她的骨骼都被抓得疼。程勿个子又长高了,女瑶的脸贴在他胸口,被闷得一阵窒息。窒息中,她闻到少侠身上的清香,温暖气息。

程勿急切无比地求她:“不要那样好不好?你爱的到底是谁啊?”

女瑶心口发痛,微微难过。但女瑶铁石心肠惯了,她咬着牙不认输,只闷声:“程勿,别这样……”

程勿慢慢松开她,与她对望。他们的眼神在对视中变化,女瑶发着呆,看程勿眼神由惶恐,向悲痛、迷惘、失落、冰冷过渡。他的眼睛格外黑,他最后看着她的眼神幽邃,如深渊一般。程勿道:“我明白了,我托大了。”

“我不强大,没有你爱的权势,财富,野心。我对你来说太弱了,谈谈情说说爱你愿意,但是把希望放到我身上,你就不愿意了。终归到底,是我什么都给不了你。我给不了的东西,燕王却可以。你说你心里有我,但你心里最重要的,始终是那些我没有的!”

“怪我托大。只记得你是小腰,忘了你还是女瑶。小腰妹妹只爱我,女瑶姊姊最爱的不是我。”

女瑶身子一颤,沉着脸,面容似水:“小勿,别胡说。我自有安排,听我的。”

程勿:“不。”

他说:“我听了你太多次了,你也该听我一次。”他伸手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向自己的方向。他的眼瞳幽黑,他沉声:“我不管你要在洛阳干什么,我不会再听你的了。让斩教见鬼去,魔门闹鬼去!你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女瑶:“不……”

她只吐出一个字,程勿的手忽然伸出,向她眉心点去。亏女瑶本能反应强大,他一指直接点向她的死穴,她腾空而起,身子在半空中一旋,躲开了他的招式。两人的手还握着,女瑶腾空一瞬,手臂牵引,被程勿向他的方向拽去。

他淡着脸,再次伸指戳向她的眼睛!

女瑶怒道:“程勿!”

“你要用我教你的武功,跟我动手?你要杀我么?!”

说话间,两人已经对了三招。女瑶手在他手臂上一切,他忍痛,却闷不吭声,仍然紧抓着她的手不肯放。两人近身过招,由站立的姿势,一起滚到了雪地中。贴身而战,程勿的呼吸喷在女瑶耳畔,轻微发抖:“我要带你走!”

女瑶:“你给我留下!我们再商量……”

程勿:“你根本不会听我的话!你只是想稳下我,让我为你所用,帮你实现你在洛阳的计划而已!你把我当傻子,以为我什么都不懂么?”

他怒吼:“我说了,我才不管你要干什么!我不许你嫁给燕王,你跟我走!”

深夜树林,同出一脉的武功,女瑶第一次迎上武功不保留的程勿。她微微心惊,发狠的程勿,比那日她训练他反应时悍然得多。他眼睛发红发亮,拳、掌、肘,劈、切、砍、横,所有的招式,全被他用来招呼她——

女瑶狼狈地用手肘制他。

他反手就箍住她的脖颈。

她出手按向他受伤的手臂,他的脸色惨白无比,痛得身子抖动,可他就是不肯放弃制住她的姿势。到底是女瑶心中不忍,见他手臂渗血,心里一抖,就放开了他。而她放过他,他却吼一声扑向她,将她钳制在怀中。

女瑶喘着气,一掌再次拍出!

雪粒纷飞,树枝摇晃,整片林子都似重重晃动!

女瑶武功本高于程勿,但她一不拿程勿当正经敌人,二不想用武太厉害把自己体内的隐患重新牵出来,三她不觉得程勿会下杀手。这番思量下,女瑶武功保留,程勿全力攻击,两人竟是半斤八两,打得难解难分。

程勿:“跟我走!”

女瑶吐掉口中的雪:“留下来听我的!”

“走!”

“留!”

谁也不服输,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招式就越打越狠,越打越是埋到一起。他们互相瞪着对方,都想为什么他(她)这么不听话,世界为什么不围着我来转。程勿何等气怒,何等难过:他已经这样了,既拿不下女瑶,女瑶也不听他的话跟他走。

她就非要燕王!非要那些他没有的!

两人打了很长时间,身上沾满了雪和枯草落叶。对方武力压制不住,他们全身心都想把对方压在身下。这样状态下,等外面的脚步声和马蹄声已经很近了,程勿和女瑶才听到声音。他们两人一人掐着对方的脖颈,一人扳着对方的手指头向外,双方皆憋得脸色发青,听到林外的呼喊声——

“女瑶,程少侠,你们在哪里?”

“女瑶教主!”

“教主!教主您在哪儿?”

杂声很多,女瑶听出了声音焦急清脆的白落樱声音,还听到了夜神张茂那低沉的招呼声,更多的,则是斩教弟子们热切呼唤寻找教主的声音。夜已经深了,篝火晚会已经结束,老皇帝早早入睡后,各位王爷们也对晚宴失去了兴趣。到这时,斩教弟子们一凑,才发现他们的女瑶教主不见了。连带着,白落樱发现燕王、程勿都不在了。

众人连忙出去寻人,半道上遇到下山的燕王,燕王殿下给前来寻人的斩教教徒指明了方向。一众斩教教徒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雪地上,手放在口边作喇叭状,大声喊人。

这边,一掌拍到少年背后将少侠推开的女瑶听到喊声,心中一喜。

对面跪在地上与她对视的程勿脸色一白。

见果然,女瑶伸手放于唇边,一个呼哨吹出,将四处分散寻人的斩教教徒招来。而女瑶高声命令:“都给我过来!把程勿给我拿下——!”

程勿凌空跃起!

四下里,笛声悠悠吹起,程勿脚下一跌,差点从半空中倒下。他连忙定神,但那笛声仍丝丝缕缕地飘向他,影响他的心神。全靠他内力庞大,运功抵抗。同时,众斩教教徒从黑夜树林中奔出,听到教主命令后愣了一下。然这一愣后,他们迅速冲向程勿。

程勿攀上高树,目力清晰,看到下方女瑶站了起来。他恨声:“我绝不屈服于你!”

众人杀来,他既不想杀人,又不想被对方克制住。女瑶既不想杀他,又不肯放过他。阵势布开,众人协作,全杀向程勿。女瑶就是要把程勿留下来,要他按照她的想法走。眼见人越来越多,不肯杀人的程勿不可能逃出她的手心,女瑶唇向上翘。但下一刻,她目中一寒,怒吼:“程勿!”

她跨步向树上飘去,但程勿比她动作更快。他四面受敌,撞向树时不曾卸力,直接向下跌去。跌到半空,他身子向后一翻一纵,跳出了众人的包围圈。而他向后这么一纵,整个人沿着斜向下的山坡向外侧划。

滚下了山坡。

女瑶腾身而出,跪蹲在坡上,急急向下伸出手。可是程勿速度太快,她一片衣角都没有抓住,少侠雪白的身影已经在片片白雪地上消失。向下看去,只看到月光下的雪地,和空气中的白雾笼罩着一切。

女瑶气得痉挛:“程勿——!”

“哇——!”

她被激得浑身发颤,血液逆流,寒意上升到喉咙口。女瑶张口,一大口血吐了出来。

后方追来的白落樱急声:“女瑶!”

她跪下将身子软倒的女瑶抱到怀里,看到女瑶脸色惨白,被程勿气得不停吐血。女瑶眼前发黑,却抓着白落樱的手,指向坡下,吼道:“给我把程勿这个混蛋捉回来!我要杀了他——”

白落樱:“好好好,你别喊了。去抓人,我立刻去抓人。你别气了……”

众斩教教徒满目骇然,看到他们无所不能的教主,竟然被程少侠气得吐了血。不光吐了血,还在圣女的怀里晕了过去。他们不敢置信:这还是女瑶教主么?到底是程少侠把人气得太狠了,还是女瑶教主变弱了?

夜深露重,野外不堪久留,找到了女瑶,斩教教徒们带着人立刻回营歇息。女瑶昏迷,白落樱担忧无比,还去求了燕王殿下,找来御医帮女瑶看伤。忙着这些,白落樱不忘女瑶的吩咐,让人追出去找程勿。白落樱也气得不行:这个小孩子,把女瑶姊姊气成这样!

定要捉回来给女瑶出气!

但是斩教的教徒们,没有找到程勿。

程勿好像消失了一般,再没出现在他们面前。

除夕之夜,众人已回到燕王府上。御医说女瑶身上旧伤累累,需要静养,定要心平气和,莫再消耗自己的精力了。力亏则损,她再这样下去,迟早油尽灯枯。听到这样的话,白落樱默默掉了一晚泪。明明是元日贺岁之时,然宫中老皇帝病重,不要摆宴,燕王只好在自家府邸过节。

此夜唯一的好消息,是燕王得知女瑶醒了过来。燕王沉吟一二,前去看女瑶。

女瑶屋中药香苦涩,白落樱正小声跟刚醒来的女瑶汇报事情。燕王进来时,模糊听到“程勿”之类的字眼。白落樱胆怯地看着女瑶,唯恐女瑶震怒。燕王面无表情地进屏风后,扫了一眼,几日不见,女瑶教主瘦弱了许多,散着发白着脸,只有一双眼睛冰寒刺骨。

女瑶抬头看到燕王。

她脸色青青白白,变来变去,沉默了良久。既是恼怒,又是不甘,还带着一腔受辱之怨气。

燕王挑下眉,看女瑶忍住自己的情绪,握着拳头肩膀僵硬:“殿下,先前说的联姻……就算了吧。”

燕王:“唔……为了程勿?”

“哈”一声笑后,女瑶寒着脸,咬牙切齿:“为他?开玩笑,当然不是了。”

“我现在只后悔……没有早早除了他,绝此后患。他若是还敢回来,我定要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