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暖花开

长街之上山呼万岁之时,秦悦正在睡午觉。因着早上一番呕吐,白薇又说她需要静养,太上皇索性将不准她离开坤明宫半步。

燕桓一去近两个月,她也听说了鲁恒献城而降之事。她最担心的,莫过于燕桓心思狠戾、杀戮无度。好在他未曾叫她失望,否则非但会被言官诟病,那些史官岂不是还要记上一笔流传后世?

一想到入宫之后,他还要面见太上皇,恐怕只有今夜才能与他一见,秦悦不由以锦被蒙了脸,一番唉声叹气。

忽然传来此起彼伏的跪拜之声:“拜见陛下。”

“陛下万福。”

秦悦以为自己幻听,却是猛地掀开锦被向外望去。

春风吹动薄薄的帘幕,她朝思暮想的那人大步自殿外而入,带着一身的温热春光。

秦悦欢喜地下地去迎他,却被他迎面抱起,反是按在床榻之上。

“想我了么?”他低笑。

“夫君……”她眉目含春,欢喜地伸出双臂勾住他后颈,他便贴上她因喜悦而上翘的小嘴。

她的小嘴甘甜柔软,比任何美味琼浆都令他沉醉。

“阿吾,阿吾。”他吻她眉眼、耳廓、脖颈、锁骨,而后迫不及待地解她衣襟,要将一个多月来的饥饿也一并填饱了。

“夫君……不能如此。”她喘息道。

他不听她说话,反是将腰带扔在一旁,褪了衣裤便露出蛰伏已久的狰狞事物来。

“阿吾莫怕,我久战未归,自是沐浴一番,特地洗净才来见你。”许久未见,阿吾竟然嫌弃和抗拒于他。

她被他逗得直笑,堂堂一国之君,光天化日之下向她索欢,真是羞煞人也,“夫君可曾去拜见了太上皇?又可曾召见了文武百官?你这般急色恐遭人非议。”

“夜里的庆功宴再见不迟。”燕桓伸手抚摸她的脸颊,两月未见,她非但没有丰腴,竟是比从前轻减了些许。

“阿吾瘦了。”他捧着她的脸颊道。

“夫君也瘦了。”秦悦只道他离去之时,尚且是白玉公子一般的隽秀容颜,而今沾染了边关风霜,眼角眉梢便又凌厉了几分。

见他胡闹不休,她笑着翻身而起,伏于他胸膛,小声道:“夫君、夫君,你要做父亲了。”

做父亲?他正以身上那一处利刃隔着衣衫蹭她,忽然之间便再无欺负她的心思。

燕桓惊愕地睁大了眼,却是放低了声音道:“何时的事?为何不在信上告诉我?”

她笑着啄他的嘴唇,“已经两个多月了,我一直等着夫君凯旋归来,好亲口告诉你。”

当日映雪怀孕之时,整个人日渐圆润,可是反观阿吾,怎么瘦成这般模样?

燕桓小心地贴上她的小腹,又软又平滑,可他仍是觉着不可思议,抱着她静默了许久,才沙哑着声音道:“阿吾辛苦了。”

他悄无声息地将小兄弟遮掩起来,便又抱着她不肯放手,“阿吾想吃什么,我命人去准备?”

一提到吃,秦悦便觉着害怕,却是摇头不止。

“阿吾。”他贴着她的侧脸,目光柔和似水,“阿吾生个女儿给我可好?”

秦悦笑道:“哪里有皇家不喜儿郎喜女子的?”

他喜欢女儿?倒也未必,燕桓抱着她道:“我只喜欢如阿吾一般乖巧漂亮的女儿。

他一边说,一边贴上她平坦的小腹,“不知我们的女儿听到了没有。”

“白薇说,不足三月的胎儿,还不及鸡卵一般大,怎会听得到?”秦悦也不知他趴在她怀里听什么,难不成还能听到里面的小家伙说话不成?

但见他听了一会,这才坐直了身体,静静看着她道:“因为这个小东西,我从此便再也不能与你亲近了?”

秦悦掩着嘴笑道:“如此这般,还算不得亲近么?”

“你明明知道,我要的是更为亲近。”燕桓虽是抱怨的语气,一双哀伤的眼却是落在她脸上,移也移不开。

秦悦觉着眼前的男人有些可怜,不由将小手塞入他的掌心,“白薇说三个月之内是万万不能的,若是夫君一定要……”

燕桓见她吞吞吐吐,便也明白了她难以启齿的是何事,他低笑一声,引着她的小手往他衣衫遮掩之处探去。

当日他们还未窥探到对方心意之时,他便将她养在榻侧,还时常逼迫着她用一双小手爱抚于他。而今这一番动作,倒是又教她又露出了只他一人见过的娇羞模样。

秦悦转过头不敢看他,光天化日之下,她这是在做什么……

他笑着去寻她的柔软唇瓣,待他躁动地碾着她的唇□□了一会,却是急不可耐地喘息道:“阿吾、阿吾……再快些。”

秦悦睡醒的时候已是傍晚,她沙哑着嗓子唤了一声“掌灯”,杨桃便连忙点燃亮了的灯盏。

秦悦如前些日子那般嗜睡,待到下地用膳之时,便见案上放着一只琉璃瓶,瓶中养着几株怒放的杏花,花团锦簇,洁白无瑕。那琉璃瓶盛满了水,在烛光映照之下五光十色,鲜艳异常。

她知晓燕桓从来不知如何讨女子欢心,却是个认真好学的。遥想当日见了哥哥予她的木簪,便是一口气制了三支于她。而今定是看到哪家的男儿折花献美人,这才想到摘花给她。可是这花枝分明好端端的长在树上,却偏偏被他断了生路……他待她又何尝不是如此。秦悦从前不明白他为何会如此小肚鸡肠,后来也便慢慢地懂了,因他一无所有,故而对于喜爱的事物,便会牢牢抓住不放。而今他并非一无所有,他有她,有他们的孩子。所谓父慈子孝、兄弟友恭,万里江山如画也不过如此,她会陪着他,陪着他成为这世上最好的男子。

自她有孕开始,便对外称病不出。朝臣只道是太后身体抱恙,岳子荣又守口如瓶,外人也窥探不得究竟。

如今重修了起镜殿,太上皇便宿于起镜殿中,只待燕桓归来,正式禅位之后便远走虞城,寄情山水。

想来乾明宫空空如也,只待新君。

秦悦少食了一些晚膳,胃里便又浊浪翻滚,她实在忍耐不住,只得就着一旁的空盆便呕吐起来。

吃了吐,吐了吃,她不知其他女子是否每日如此,可她当真要被腹中这小东西折磨疯了。

待她吐了个干干净净,伸手去取丝帕的时候,却忽然被人捉住了手。

秦悦素来爱干净,而今这般日日呕吐,便是连自己也忍受不了。尤其是污秽之物酸臭难耐,每每熏得她想要一死了之。

可那本该在起镜殿参加庆功宴的男人,就这么蹲在她身前,低着头替她擦嘴,而后将杯盏递给她道:“漱口。”

“别看我……”秦悦低头抿了一口水,她这般模样,自己都觉着脏。

“我从不知道,怀了孩子这般辛苦。”他伸手去抱她,她却低着头闪躲。

“阿吾。”他将她抱了满怀,“对不起。”

这种事情你情我愿,有什么对不起的,她伸手环住他的腰,“我愿意同夫君生儿育女,愿意一辈子都同你在一处。”

“我知道。”他低头蹭她的肩颈,她素来比他通透,他对不起她的事情,又何止这一件。

秦悦又漱了几回口,才觉得舒服了些,却是打趣道:“夫君为何不宿在乾明宫?”

“阿吾这是要赶我走?”他一边替她擦嘴,一边不悦道。

“又不能教你尽了兴,留在这里做什么?”她的眼睛很亮,却是在揶揄他。

“留在这里陪阿吾散心。”他知晓她不喜欢这般拘束的后宫,却是盯着她的眼睛道:“难不成在阿吾眼里,我便是只顾着男女情.爱,不顾其他的色胚?”

秦悦掩唇低笑,“谁说不是呢!”

“愈发牙尖嘴利,敢同家主叫板了不成?”他捏着她的脸颊。时至今日,他不由怀念起她当日的圆润模样来,不像而今消瘦成这般光景。

燕桓叹息一声,捧了案上的琉璃瓶道:“这是我在城外摘下的花枝,阿吾可是喜欢?”

“夫君喜欢,我便喜欢。”她眨了眨眼,望着他笑。

燕桓倒是听出来了,她不喜欢,却是不得不喜欢。因为他从前告诉过她,但凡是他喜爱的,她便要学着喜爱,但凡是他给予的,她须学着接纳。

“阿吾同我在一处,可是觉着委屈?”他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向殿外走去。

“不曾觉着委屈。”秦悦飞快地挽住他的臂弯,紧紧靠着他不肯松开。

燕桓放慢脚步,似乎很满意她挽着他臂弯,靠在他怀中的模样,就好像他是她的天地,是她可以倚靠的港湾。

宫里的花儿也开了,一簇簇堆满的枝头。有夜风袭来,暖暖地吹散了些许花瓣,落雪一般散落下来。

燕桓低头看她,“而今诸事既定,阿吾可愿陪我回一趟连江城?”

“回去?”秦悦心上犹豫,她从未想过此生会再回连江城。

“我成婚数载的夫人还在城中。”他无奈道:“也不知何时才能与她相见。”

秦悦低笑,她知晓他从前是独断专行的性子,而今倒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思索了半晌,“便由夫君安排吧,若是过些时日能出去散心,也好过整日闷在宫里。”

她素来是贪玩的性子,而今囿于这般高墙大院,着实委屈了她。燕桓道:“这般憋闷,今夜就带你出宫一趟。”

“真的?”秦悦瞬时觉着神清气爽,便是连困意也消除了大半。上一回随他出宫是在除夕夜,彼时她只能躲在马车之中,而今却可以堂堂正正地随他自宫门而出。兴许下一次,她便可以牵着他的手,与他一同站在日光之下,受万民朝拜。

马车依旧停在庄生天籁的酒肆之前,燕桓命周闯率先入内通报,而后自己下了车,伸手便要去抱她。秦悦由犹豫了一瞬,便伸出臂膀,将自己送入他怀中。

只听文锦欢喜道:“今日有贵客登门,小店只得提前打烊了。”

秦悦循声望去,但见文锦笑靥如花,被身旁的男子紧紧地牵着手,那男子却是当日拼尽性命护她逃亡的哥哥。二人这般站在一处,竟是有一番女财男貌之感。

“哥哥!”她唤了一声,便被身侧的小气男人扣在怀里。

这般气量狭小的君王,公何宇还是头一次得见。他对着秦悦微微颔首,已示招呼,而后带着文锦抬步入了内室。待秦悦一同进来,才发觉里面热闹非凡,别有洞天。室内燃着盈盈红烛,映照出一片流光溢彩的景致,白薇坐在案前,将一张一张的大红喜帖叠放整齐,齐赢则在一旁执笔写字。

白薇一看到入内的二人,却是笑道:“陛下微服出行,陪着太后娘娘走访故人,当真是南楚以孝治天下之典范!”

燕桓面色铁青,却是瞪了齐赢一眼。齐赢亦是笑道:“她可是哪里说错了?”

秦悦赧然,正因白薇没有说错,秦悦才觉着无地自容。燕桓揽着她在案前坐下,却是盯着齐赢道:“你们又要成亲了?”

齐赢摇头,“什么叫又,我与她何时分开过?”

白薇却是抿唇而笑,她与他数次和离未果,也就这般将就在一处了。只是这么多年过去,回头再看年少时候的意气用事,却总是觉着幼稚和可笑。

公何宇却是云淡风轻道:“我与内子四月初便要成亲了。”

文锦悄悄问他,“内子是谁?”

公何宇耐心道:“就是你。”

文锦笑嘻嘻道:“就是你们看到的这么回事,四月初八于伏龙岛上,你们一定要来!”

秦悦不由想起二人上一回拜堂成亲之时,乃是无比惨烈的模样……却听文锦道:“从哪里跌倒,便从哪里爬起来!”

“哥哥与姐姐成婚后有何打算?”秦悦又问。

“我会帮着她打理这些店铺,平安一生。”答话的却是公何宇。

秦悦暗自觉着安心,她知晓燕桓素来厌恶哥哥。若是哥哥还想着回到北齐建功立业,身边的这个男人又怎能放过他,再者以哥哥的身体状况,又如何能继续戎马生涯?

“若是如此,我便先道一声恭喜了。”燕桓忽然开口道:“而今我南楚不分寒门士族,皆有机会入仕,若是你们愿意辅佐于我,我自是求才若渴。”

秦悦未曾想到,燕桓沉默了半晌,竟是说出这样一番话。但见公何宇同文锦对望一眼,却是双双摇头,公何宇道:“半生坎坷已经足够,我与她再无建功立业的心思,只想着相守到老。”

“既是如此,我也不勉强。”燕桓又道:“当日文锦于我有开疆拓土之功,既是她要嫁人,嫁妆自是由我来出。”

秦悦觉着好笑,当日燕桓在伏龙岛劝降了文锦不说,还将她的金银财宝尽数缴入连江城用作军费,而今倒是想起自己当日的无耻行径来了。

“这东市乃是皇族封地,地契便赠予文锦,算作你的私地。”燕桓面不改色,甚是大方道。

白薇只见齐赢低着头笑,也不知他在笑些什么。

但见燕桓又道:“齐公子与爱妻破镜重圆,可喜可贺。我们在梁境那一片土地,便赠与白薇吧,供你日后种植花树草药。”

“啧,不想陛下如此大方,我便收下了。”白薇说罢,却见秦悦的一张小脸皱在一处,连忙问道:“可是哪里不舒服?”

秦悦连忙摇头,“没有。”

待这二人一走,齐赢才忍不住笑了起来,“枉我还以为燕桓转了性子,不料还是从前那般小气的模样。”

白薇好奇道:“此话怎讲?”

“东市的土地,乃是燕枝公主当日赠予小玉珠的;梁境那片土地,亦是她安身立命的去处。哪知他说送便送,倒是真要将她困在皇宫里一辈子了。”齐赢道:“我看小玉珠那脸色,此番回去少不了哭闹不休。”

回程的马车上,燕桓便知晓阿吾同他闹别扭了。方才她一直隐忍不发,已是给足了他面子,此时此刻,南楚国新君正跪坐在她身前,低声下气道:“阿吾生气了?”

“那些都是我的!”她不满道。

“阿吾。”他轻轻抱住她,“你吵闹也好,打我也好。我能答应你任何事情,唯独不准你背着我谋划出路。”

既是答应了不离开他,自是不会不告而别,这人真是……秦悦咕哝道:“你不讲理!”

他笑着亲吻她,“我什么时候讲过理?”

新帝正式主政之后,太上皇便由庆安王亲自送往虞城。岳太后听闻此事,却是愈发病重。听闻当日太上皇陷入起镜殿大火之中,岳太后失声痛哭、如丧考妣,几次三番欲闯入火海。哪知太上皇而今却狠心远走虞城,空留岳氏一人于宫中。世间男子薄情,大抵如此。

岳氏入宫数载无所出,当今天子却是侍奉其若生母一般,每日早晚请安,从无懈怠。

三月末的天气温热怡人,秦悦躺在园子里的软榻上晒太阳,却是百无聊赖道:“杨桃,近日宫外都是如何编排我的?”

杨桃犹豫半晌,“那些事情,娘娘还是不知道的好。”

秦悦暗自腹诽,亏她那般真诚侍奉太上皇,如同对待亲生父亲一般,他竟是说走就走,将她这不明身份的人留在宫里。眼看着肚子一天天大了,她岂能顶着太后的名字生了孩子?

但见杨桃的眼睛亮了亮,“娘娘,陛下来请安了。”

新帝素来不喜欢在请安的时候被打扰。杨桃立即兀自躲闪,周遭的内侍、婢女亦是尽数回避不见。

秦悦笑望着来人,但见他也未摘冕旒,任由珠玉噼啪,随着他的步伐跳动于额前。

他与她记忆之中,那曾经是连江城主的少年已经大为不同,他从前冷漠阴狠,而今却于日光之下迈步向她而来。他宽厚的肩膀,承载了身后万里江山之重。

“阿吾就这么喜爱我?”他早已来到她身侧,俯身看她,却见她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傻傻地对着他笑。

“陛下生得好看,臣妾喜爱得不得了!”她伸手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有什么烦心事,说给我听可好?”

他知道她最懂他心,便是一个眼神,一句话语,她也能洞察出他的情绪。

燕桓低头道:“去冠。”

她便乖巧地起身摘了碍事的冕旒,哪知他却自她手上接过,稳稳覆在她的发顶。

秦悦近日未曾露面,每日都是这般懒洋洋地披散着长发晒太阳,哪知他会突然将帝冕戴在她的头上。

“夫君使不得。”秦悦惊慌地按住他的手。

“倒是别有一番慵懒女帝的模样。”他撩开碍事的珠玉,寻了她的小嘴便亲了上去。

她笑着躲闪,幸得她这半个月已经不再日日呕吐,否则吐了皇帝陛下一脸可如何是好。

他抱着她胡闹了一会,才觉得心上烦闷消减了些许,“我既是将阿吾的土地赠了他人,自是要将自己的家底都赠与你。”

“万里江山如画,岂是说赠就能赠的?”秦悦任由他抱着,“夫君可是觉着朝前议事烦闷了?”

“嗯。”他闷声道:“何止烦闷,若这里还是我的连江城,我……必然是想杀谁便杀谁。”

“夫君是天下最好的男子,怎能想杀谁便杀谁?”秦悦又如何看不出他的心事,她将要相与一生的男子,哪能是从前那般冷漠阴鸷的模样。

她轻轻靠在他怀里道:“何人这般大胆,敢惹陛下生气?”

“我不是生气,只是觉着有些举步维艰。”燕桓道:“父皇曾有过不分寒门、士族的想法,此法虽好,可执行起来却是困难重重。”

“世家大族把控政局绝非一两日,而今余、鲁两族衰亡,朝中一时短缺了不少人手,想必那些世家已经蠢蠢欲动。”秦悦思索了片刻,又道:“士族们可是说旧制便是如此?祖宗之法不得擅自改变?”

他埋在她肩窝深深呼吸,她的气味香甜,还带着阳光的温热,“阿吾去乾明宫偷听了不成?”

秦悦笑着抱紧了他,她在乾明宫外听政三载,不论严寒酷暑,阴雨缠绵。从前她以为只有北齐保守顽固,致使新政无法推行,而开放繁荣的南楚国并无此忧虑。后来她才知晓,任何一国、任何一位帝王,都不是身居高位贪图享乐之辈。他们既要与这满朝文武共同进退,又要防止任何一家独大,甚至要在错综复杂的利益制衡之下,教家国繁荣更胜从前。

燕桓素来容不得忤逆,若是换作从前,恐怕已经是杀鸡儆猴,致使朝臣不敢发声。秦悦不由想到,太上皇教她日日聆听朝政的那些年,是否也如她揣摩他的心思一样,在暗自观察着她?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放任他忧心忡忡,满面愁容。秦悦柔声道:“夫君可知,梁境多年来实行科考制,我的母后虽然出身低微,也能通过科考脱了贱籍。”

“你的想法甚好,只是贸然以考试取代了世家大族的世袭为官之道,恐怕难以实行。”燕桓担忧道。

“世家抵制新政,无非是自己的利益受损。当年赋税改革之时,亦是由连江城试点,而后推行全境。”秦悦想起往事,不觉微笑,“夫君过几日便要回去,不如借此机会以考试选拔官吏,我记得……那连江城主的位子还空着呢。可是官吏选拔之后,便要多费一番心思了,若是官员考核足够优异,又有谁敢置喙科考?届时推广至南楚全境,便无人再敢有异议。”

“幸得我有阿吾。”燕桓眼角含笑,轻轻抚摸着她的小腹,而今这小东西已近四个月,她的肚子才见凸起,也不知他的女儿,会不会同母亲一般美貌聪慧,教他敬之爱之,不忍欺之。

“夫君。”秦悦靠着他道:“我前几日将玲珑放出宫去了。”

说是放出宫,实则是周闯日日跪在坤明宫求她,不放也不行。玲珑起初还有几分赌气模样,久而久之,却是心疼起那日日在殿外长跪之人,急得直流眼泪。

“我知道。”燕桓觉着周闯真是有本事,平日里看起来老实巴交,关键时刻倒是快准狠从不手软,“周闯日后会统率宫中侍卫,玲珑跟了他,自然也不会辛苦。”

“谢谢夫君。”她笑得眉眼弯弯,“我一直有愧于玲珑,而今见她有了好归宿,倒是安心了。”

“阿吾心里总是牵挂着别人,我怎么办?”他低头问她。

她撒娇道:“夫君说怎么办,便怎么办。”

“我从来都拿你无可奈何。”他恨不得将她融入血脉,张口啃咬她的耳垂,“可我忍不得了,今日须办了你。”

他不管不顾,抱着她便入了寝宫,秦悦红着脸不知所措,小声道:“别这样。”

白薇说三个月后便可以不禁房事,燕桓摩拳擦掌了许久,终究是自己脱了个干干净净,躺在她身下道:“阿吾替我解了难题,此时便给你一个临幸君王的机会。”

入睡之时,她隐约听他不满道:“这小东西还有多久才能落地?”

她笑道:“半年。”

他气恼道:“那我怎么办?”

她蒙着锦被轻笑,“三年都熬过来了,还怕这半年?”

他轻轻抚上她的小腹,“我明日便安排朝政之事,三日后往伏龙岛而去。”

秦悦等了许久,掐着手指算着日子,总算是迎来了出宫放风的这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