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氏不知从何种途径获知了她和柳晏的关系,而她之前又隐瞒了这件事,所以根据风氏的族规,她和沈戈被发配到风陵山。虽然这是一种惩罚,但慧心并不觉得冤,尤其是了解了风氏的历史之后,更是喜欢上了这个神秘的家族。
风氏善待每一个家族成员和依附他们的客卿,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问题,都会得到长老会的帮助,即便是犯了错,所获得的惩罚也是极为仁慈的。监督他们服刑的人虽然严格,却不会打骂,更没有所谓的酷刑。更让外界的人难以想象的是,他们夫妻还能定时相见,如果在此期间有了孩子,更是会受到优待。在慧心看来,风氏的世界,简直就是理想之国。
然而,这个理想之国只是隐藏在真实而又残酷的世界中,柳晏的出现,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个威胁。如何应对这个威胁,成了风氏急需解决的问题。掌握风氏权力的长老会经过商议之后,决定听听慧心的意见,毕竟只有她才最了解柳晏。他们首先要弄清楚的是,柳晏是单纯为了寻找自己的亲人,还是另有目的,毕竟,这个人的背景和经历太复杂了。
慧心道:“没错,我了解他,我相信他只是为了找到我。既然他正在往这里赶,就让我去跟他见一面。他知道我没事,便不会作出什么过激的事。反之,如果你们遮遮掩掩,反而会让他生疑……你们很难想象得出,他会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会造成多么严重的后果。”
大宗正道:“你说对了,我们派出拦截他的人都没能找到他。现在,我们不知道他到底在什么地方,下一步又打算怎么办。更严重的是,他的身边有一个新城的叛徒。如果他认为风氏太过危险,也许会调集旧府军围攻风陵山。这很麻烦!”
慧心也觉得柳晏干得出这种事,忙问:“不知长老会打算怎么办?”
大宗正道:“不管他带多少人来,想要进入风陵山必须要经过风陵渡。所以,长老会打算让你去风陵渡等着他,希望能化解这场误会。说起来,柳晏算是你的娘家人,而风氏则是你的婆家,相信你也不希望两家结怨吧!”
慧心忙道:“长老的话也是我心中所想,我这就赶往风陵渡。”
“我陪你去!”沈戈这才插上话。
大宗正点了点头,却又在思索着什么,片刻后,又道:“先不着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戈本想跟着一起去,却被大宗正阻止。
慧心跟着大宗正到了另一座山,穿过一座山洞,来到一个与世隔绝的山谷。她对这样的山谷很熟悉,里面囚禁着犯错的风氏族人。不过,与她所在的山谷不同,被关在这里的人,都是风氏的核心成员。他们的刑期往往很长。
进入山谷之后,已经是夜里了,服刑的人也都回到自己的住所休息了,整座山谷寂静无声。大宗正带着慧心,在看守的引领下,来到一座竹楼前。看守叫了几声,片刻后,一个妇人披着衣服走了出来。她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年纪,头发披散着,一双眼睛沉静如水。
妇人认出了大宗正,下楼见礼。
“风淋,好久不见!”大宗正笑道。
风淋依旧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样,但不经意间瞥了慧心一眼,便细细打量起来。
“慧心,这是你母亲!”大宗正道。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慧心和风淋都愣在当场。
大宗正又道:“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查明了你的身份,也正因如此,我们才会接纳你。但我们并没有把实情告知新城方面,更没有告诉沈家。”
“馨儿,你是我的馨儿?”风淋喜极而泣,一把将慧心搂在怀里。
慧心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她一直以为母亲死了,没想到她还活着,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相见。
大宗正等她们哭够了,继续说道:“风淋,还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你的另一个女儿也还活着。”
“燕儿,她在哪?”风淋一把揪住大宗正的衣领,显得很激动,与此同时,她也想起了柳晏,忙问:“晏儿呢,我儿子呢,他怎么样了?”
慧心忙道:“他们都没事,柳晏正在往这儿赶,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了。”
“好……好……我总算等到了这一天。”风淋又哭了起来。
大宗正叹了口气,道:“你们母女俩好好聊聊吧,我明天来接你们。”
说着,他便转身离开了。
……
母女俩回到楼上,风淋仍目不转睛地盯着慧心,越看越像是自己的孩子。慧心在高兴之余,心里也充满了疑问,第一个冒出来的就是母亲的年龄,或者说是她的容颜,她看上去并不比自己大多少,难道说风氏的人能够长生不老吗?
风淋证实了她的想法,血统纯正的风氏族人,有着数倍于常人的生命。
“以前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才是慧心最关心的问题。
风淋却摇了摇头,“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提。娘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到你们兄妹,跟你们生活在一起,看着你们成亲生子。快跟娘说说,这些年,你们都是怎么过来的?”
慧心整理了一下思路,试图将她自己的经历,将柳晏和薛燕的经历讲出来,但讲着讲着就乱了套,很多事情她也说不清楚。
“其实,柳晏并不是你们的亲兄弟,他是我捡来的。你还有一个兄弟是和你一同出生的,可是我却抛弃了你,把他带走了。娘对不起你!”风淋虽然明确表示不想再提以前的事,但说到自己的孩子,还是忍不住想起过往的种种。
慧心见她如此伤心,便安慰道:“您别难过,明天我们就去风陵渡等柳晏,不出意外的话,薛燕应该也跟他在一起,您很快就能见到他们了。”
风淋仍然止不住眼泪,当年,她虽然把柳晏捡了回去,但那并不是自己的孩子,她很难将自己的爱给予他。一直以来,柳晏倒更像一个从小养大的仆人,陪着她的亲生儿子读书习武,陪着她最疼爱的小女儿玩耍。当三个孩子闹矛盾打架的时候,最后受到责罚的也往往是柳晏。风淋越想越伤心,心中的愧疚更是难以言说。
……
不知不觉,夜色消散,新的一天来到了。风淋与慧心,还有沈戈这个女婿一起,赶到了风陵渡。站在渡口远眺,风淋望眼欲穿。慧心劝道:“娘,他还得过些日子才能到呢!”风淋却不为所动,紧紧盯着远处的一叶白帆。尽管慧心也希望柳晏就在那艘船上,可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于是继续劝道:“我理解您能的心情,可他就算是不眠不休也不可能这么快赶来。长老说了,他已经在沿途安排了眼线,如果柳晏来了,我们会提前知道的。”
风淋叹了口气,也知道自己不能太心急,便随慧心去渡口旁的一座木楼中休息。
突然,渡口附近的风氏护卫发出警报,立即汇集到江边,警惕地看着江对面的悬崖峭壁。悬崖峭壁之上突然掠出一个人影,如离弦之箭激射而来。尽管速度很快,但他的身形仍不免下坠。好在江心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礁石,他便由此借力,再度飞腾而起,掠过江面,冲了过来。这时,风氏护卫身后的剑篓中飞出一把把无柄之剑,在空中汇聚成一个阵型,准备迎接这个不速之客。
“等等!”慧心大声叫道,“是他,是柳晏,是我们要等的人!”
就在护卫们一愣神的功夫,柳晏已经飞掠到慧心近前,将她护在身后。在悬崖上的时候,他就看见了慧心,也看见了那些风氏护卫,只是看不清楚,也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陈风觉得,他们似乎在等船,打算把慧心送走。所以,柳晏决定出手。
“别紧张,你听我说!”慧心绕到他面前,说道:“我就是在这儿等你的。”
柳晏一愣,问道:“什么意思?”
慧心道:“这是个误会,风氏并不想跟你结仇……你看这是谁?”她本想跟柳晏解释清楚,又看见母亲从楼里走了出来,便意识到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事。
其实,柳晏之前便注意到了风淋,只是距离太远,没有看清楚。此时,两人相距不过十几步,他顿时愣住了。面前站着的这个人,跟自己的记忆中一模一样。
“这……”柳晏时而看着风淋,时而看着慧心,他有些乱了,需要人给他解释清楚。
“晏儿!”风淋一步步靠近柳晏,唤着他的名字。
柳晏却仍像一根木头一样地杵在那里。
“你怎么了?”慧心推了柳晏一把,提醒道:“你怎么连母亲都不认识了?”
一片片白色的羽毛悠然飘落在柳晏的面前,那是他的秘密武器。此时的白羽完全没有了利器该有的样子,软绵绵地,随风飘落在地上。他随之跪了下来,再度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红了起来。风淋扑了上来,抱住他哭了起来。
……
移步江楼,柳晏逐渐恢复了原来的样子,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他不想哭哭啼啼的。了解到母亲居然是风氏族人,他便想起了陈风的话。陈风说他不是凡人,并说他的武功路数跟风氏相似,没想到渊源竟在这里。见识到风氏护卫御剑的功夫之后,他便更加深信不疑了。
可是,当他听见母亲无比愧疚地说,他并不是自己亲生的,又愣住了。
“您没记错吧!”他痴痴地问道。
风淋以为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捧着他的脸说道:“虽然你不是我亲生的,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儿子。”
“不……您没明白我的意思……”柳晏不知道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