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向议事厅的神捕门弟子越来也多,越来越多的人从离议事厅较远的地方赶过来,密密麻麻压向议事厅。即使赵希孟依旧毫发无损,即使他每一招下去,都有至少一个神捕门的弟子倒地,但却仍然没办法阻止所有的人冲进大厅。他能挡得住丈余宽的大门,却挡不住数丈开外破窗而入的人潮。眼见得人潮涌入了大厅,蒲小晚却仍然靠着立柱坐着,没有起身。赵希孟退后两步,刚好拦住从窗户闯入的守卫,以快制乱,剑尖过处,倒地一片。
只是前面倒下的人还没完全扑倒在地,后面的人又已经冲了上来。好几个绕过赵希孟的攻击范围,直接冲向那个杀了他们师父的凶手。赵希孟只得又退两步,将绕过了自己的人重新拦在自己的剑锋之下。
一招一退,到最后竟然退无可退,一个守卫的腰刀劈下,不是对着赵希孟,已是直接对着蒲小晚了。赵希孟出手的剑不得不掉了头,转身去拨那腰刀,只是这一掉头,自己便露了好大的破绽出来,立刻,就有三四样兵器齐齐向破绽处招呼了过来。
赵希孟心下焦急,不只是急着自己的左支右绌,还急着地上坐着的那人,从他进屋到现在,她试着好几次想站起来,最后都没能成功。眼见得对方的腰刀都要劈下来了,她也只是费力的抬了抬头,从眼神上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无所谓?这么紧要的时候,赵希孟差点就晃神了。她竟然无所谓?他应该是自己看错了。
赵希孟险险的拨开那柄刀,身体躺倒,以手支地,两腿同时腾空,起落间便接连踢飞了攻向自己破绽的那几个人。被踢飞的人尤不放弃,爬起来就要再冲上前,却看见坐在地上的那个刺客突然动了,朝着他们这方,挥手撒出一把弹丸。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避开这些飞的不算很快的暗器,只有半躺在地上的赵希孟看见那弹丸立刻变了脸色,忙用袖子捂住口鼻,神捕门弟子正对他的动作疑惑不解的时候,那把弹丸已经纷纷落地,一沾地面便升腾起剧烈的白烟,同时间恶臭冲天,让人睁不开眼也张不了嘴。
待得他们能睁眼张嘴的时候,白烟也已经消散得差不多了。果不其然,屋内除了师父的尸身,另外那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那个刺客方才靠过的立柱上留下一小片血迹,证明这里确实曾经有过人。
受了重伤,应该跑不远,神捕门的弟子们当机立断,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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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很想问很多问题,但是赵希孟一直没有开口,逃命要紧,现在不是开口的时候。身后凌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远,从神捕门马厩里偷来的这两匹混血汗血马显然脚力较之普通马屁更胜一筹。
只是即使能甩远一些,但神捕门追人的本事却是比猎犬还厉害的,拉开多一些距离也并没有太大用处。除非相距的时间和距离长了,再寻到机会混入人多的集市上或者天公作美下场雨,扰乱了追踪的痕迹和气息,神捕门或许会无可奈何。只是离神捕山最近的集市刚好在他们逃跑的相反方向,赵希洵和许燚所去的方向,而此时明月当空,一时半刻是不会下雨的。
赵希孟心下焦急,却依然什么也没说。她一定已经早就计算好了退路,除非当真不要命了。
果然,蒲小晚虽一直没说话,但是马不停蹄,每每碰到岔路口的时候都没有一丝犹豫的前行。赵希孟纵马跟在后面,隐约中,似乎听见前方有潺潺的流水声。
水声渐响,蒲小晚勒缰停下马来,赵希孟也跟着停下,借着不甚明亮的月光,看见眼前是一条不知深浅和宽度的河。
是了,弥水,离神捕门最近的那条河。蒲小晚翻身下马,也不说话,就踩着浅水钻进了岸边的芦苇丛里。芦苇深处,藏着一条小竹筏,那是蒲小晚让罗刹渡的伙计事先就藏好的。蒲小晚依着伙计所说的方向,不多时就将竹筏找了出来,拽住一头的绳子,就往河里拖。
竹筏不沉,只是芦苇滩上的烂泥多少有些碍事,她拖了一下竟然脚下一滑,整个人后仰着跌进了水里。又一个淌着水的声音来到竹筏边,蒲小晚站起来的时候却看见赵希孟依旧拖了筏子入水,正笑眯眯的看着她。这个筏子不大,一人一骑勉强容得下。若多乘一人也许还可以,再多上一人一马怕是不行。
有些人就是喜欢不请自来,蒲小晚看了看小筏子,转回头把那个不请自来的人白上一眼,“去牵一匹马过来。”
赵希孟略有些吃惊的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乖乖的出去牵马。
自两匹马里随意选了一匹,然后拍了拍另外一匹的屁股让它自己跑远,赵希孟垂着头牵着马,深一脚浅一脚的往芦苇丛里钻。等他牵马过去的时候,她该已经划远了吧?到时候自己要怎么逃比较好呢?为了躲开神捕门,不得不借用这条弥水河了,算了,不过是游过去罢了。
只是在赵希孟牵马过去的时候,那里那条小筏子还在,虽然往水深的地方去了一些,但是还停着,还在。赵希孟双眼发亮,牵了马匹就要过去,却听见蒲小晚开口说,“算了,这马太扎眼了,留在这里吧。”混血汗血马当今只有神捕门里有,若真的牵着这马过了河,恐怕反而成了神捕门追他们的线索。
赵希孟依言扔了马缰,拍怕马屁股让它自己撒蹄跑了,利索的翻上竹筏,笑眯眯的抢过蒲小晚手里的竹篙,用力一撑,“走吧。”
神捕门的人赶到弥水的时候,只看见自家两匹混血汗血马悠闲的踏着小碎步,低着头四处寻觅着嫩草乱啃着。
领头的弟子愤恨的一鞭抽上马屁股,疼得那马儿仰天长嘶,撒开蹄子跑远去了。弥水阻隔了去对岸的路,水流也卷走了一切能够让他们追踪的痕迹和气味。无法知道刺客过了这弥水后自哪处靠岸,甚至……自河中间掉头,重新回到这边某一处河岸上也有可能。这么长的河岸,根本就无从找起。
可是无从找起也得找啊,领头的弟子想了想,吩咐下去,“去叫魏师兄他们回来!”自己领着剩下的人,先去寻渡河的工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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筏子撑至河中心的时候,赵希孟便转了方向,没有直接过河,而是顺流向下而行。待到过了一处转弯,确定神捕门的人一时半刻追不上了,赵希孟才开口说话,不过撑竹筏的动作倒是一刻也未停下,“方才在神捕山,你确实白过我一眼对吧?”他得确定一下,不是自己看眼花了。
蒲小晚看他一眼,别过脸去,不说话。
赵希孟也不在意,反正她不说话是在他意料中的事,于是继续问,“为什么愿意和我一起逃?”
他确定这次自己没有自作多情,方才在神捕山,他正被臭烟弹熏得睁不开眼睛的时候,却猛的被人握住了一只手,不由分说就把他往外拖走了。
方才她叫他去牵马的时候,也一定是有意支开他,想要一个人渡河的,只是不知为何最终竟然改了主意。
蒲小晚由始至终都把头别开一旁,就在赵希孟以为她又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状似漫不经心的扔出四个字来,只四个字:“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赵希孟眼角含笑,也闭了嘴。是啊,她受了重伤,带个高手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也不错。虽然,也许她一直不确定这个高手究竟是于己有害还是于己有利。
竹筏静静的沿着弥水向下,黑夜里,只听见水流的声音和时而响起的撑篙的动静。
这安静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儿就被打破了,“嗵”的一声,蒲小晚僵直着身子仰面倒下,重重的砸在竹筏上,摇得竹筏猛烈的一晃,溅起好大的水花。
“小晚姑娘,你怎么了?”赵希孟忙将竹篙丢到一边,赶上前去,只是他连唤数声,都没有听到回应。他抓过她的手腕切了切脉,又伸手去她额上探了探,额头冰冷,再摸摸脸颊,也凉得没有一丝温度。
原来蒲小晚受了很重的内伤和外伤后,又春寒料峭里掉进冰冷的河水里,被冷风吹了一阵,便染上了风寒。
赵希孟坐定在竹筏上,任着筏子随水飘荡,无可奈何的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女人,即使已经昏死过去了,嘴唇已经冻得乌青,她的牙齿也还紧咬着,忍住不打颤。他方才一路上都没有发觉异样,甚至她说话的时候都没有觉得异常,甚至在她昏倒前一刻,他都没看出一丝异常来……忍的好!忍得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