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冒着大风雪出发了,寒冷的冬天把他们冰封在活不如死的禁地里。他们背着背包,背包上是被褥,被褥上是步枪,加在一起有一百斤重。金七七背上的重量要轻一半,但是重的她直不起腰。
天渐渐的黑了,他们走来了那座矮崖下。
牛汉扶着朱二黑走来了矮崖的崖后,他扶着朱二黑坐了下来。
“累了吧汉子。”朱二黑关心的说,仰视着牛汉哈着白气的脸。
牛汉笑道:“还行。”
他把背包摘了下来,回头瞧了一眼金七七。
“我不行了。”随后走来的金七七累的爬在了雪地上。
“姐。”琥珀急忙蹲下来往起扶金七七。
牛汉赶了过来,听见金七七说:“我的脸冻冰了。”
他赶紧蹲下来,摘掉了棉手套。他用热乎乎的双手捂住了金七七的小脸,这一捂把金七七捂哭了,也把琥珀捂的就像喝了一壶醋那般的酸心难受。
“我想回家。”金七七可怜兮兮的说,感受着脸上的冰冷变成了温暖。
“别哭,咱们要面对现实。你最勇敢了,我抱你过去。”
“嗯!”金七七开心的笑了,她是个经常需要被人鼓励的女人。
琥珀眼睁睁的看着牛汉把金七七从她怀里抱了起来,她害羞的低下了头,她抬起眼皮瞄着牛汉走向了崖下,她心里说:“城里人都这样嘛!真是啥都不背人。”
她走了过来,看见牛汉走上了崖坡:“汉子哥,你干啥去?”
“哥去盯着鬼子。”其实,牛汉想去崖顶找金刀。
琥珀心急的说:“上面风大,这个时辰不会有鬼子来。”
朱二黑:“是啊!汉子,别上去了。要不,抽支烟再去。”
“好。”牛汉返了回来。
“俺弟最听俺的话了。”朱二黑对金七七笑道:“俺弟更听你的话,你要对俺弟百般好。”
金七七看见琥珀走了过来,笑道:“他敢不听我的话,我就把琥珀嫁给他。”
“哎呀!羞死人了。”琥珀背过身,偷偷一笑心里说:“那才好呢!”
朱二黑有些在意的瞧了一眼琥珀,心道:“弟妹这玩笑开的真胆大,噢,对,他们不知道琥珀是他们的嫂子,俺这心眼丢人。”
他笑呵呵的看着牛汉挨着他坐了下来,他很不好意思说出心里话;这个年代的人就是那么羞涩。
他们坐在土崖后的雪地上,后背靠着崖壁,嘴里都冒着白气,双腿都平放在雪地上。
牛汉把酒壶递了过来,笑道:“哥。”
朱二黑推了一把递来的酒壶,憨笑的说:“你先喝。”
牛汉笑道:“我不喝酒。”
朱二黑惊讶的说:“男人有这毛病可不好啊!”
金七七坐在牛汉肩边,她手里剥着花生壳说:“喝酒伤肝。”
朱二黑:“喝酒养身才对。”
琥珀坐在金七七肩边,赶着朱二黑的话对牛汉说:“是嘞,俺表哥也是这么说的。男人不抽烟不喝酒,活着就少了乐趣。”
朱二黑鄙夷的说:“你表哥懂啥,俺弟俺弟妹是城里人。”
琥珀呛:“城里人又不多一颗脑瓜。”她白了一眼朱二黑,笑嘻嘻的对牛汉说:“汉子哥,你有村里的亲戚没?”
牛汉摇着头笑道:“没有。”
琥珀看着金七七说:“姐,你呢!”
金七七吃着花生,想都没想:“有啊。”
牛汉吃了一惊,对琥珀说:“你喝酒吗?”
“俺不喝。”琥珀又对金七七说:“姐的亲戚是哪个村的呀?”
金七七有点傻眼,低下头说:“说了你也不知道。”
琥珀白了一眼,不服气的笑着说:“你没说咋知道俺不知道,小瞧人。”
朱二黑认为琥珀的性子又烈又霸道,他凶巴巴的说:“俺弟妹小瞧你很合适,你肚里有墨水嘛你!俺弟妹给你写个斗大的字,你能认识嘛你。”
琥珀小脸一甩:“哼!有啥了不起。没有农民,城里人吃西北风去吧!”
朱二黑恼了:“你咋这么叼嘴,都说了你不认识问啥啊问。俺弟俺妹是太原人,你知道太原嘛你。”
琥珀谁也不瞧,摇头晃脑的说:“俺爹经常去乡里开会,俺爹都认识乡长。”
朱二黑笑了,对金七七说:“村长的面子广,你说出来兴许琥珀知道。”
琥珀望着夜空,不理不睬的笑道:“俺不想知道。”
金七七听着琥珀的语气就不爽,她抬起头看着琥珀傲气的小脸,她一个字一个字的笑道:“俺娘说俺家有个亲戚是乔致庸。”
琥珀急回头,碰了一鼻子灰。这下,她想牛都牛不起来了。
“啥!”朱二黑惊叫:“是祁县乔堡子的乔致庸嘛!”
“是他。”金七七看过电视剧,知道乔致庸是祁县的。
朱二黑惊呼:“俺的个天雷,吃劲的响。”他心里兴奋的不得了,他认为攀这么高一门亲戚那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啊!
琥珀心里琢磨着,笑道:“俺爹说太原离祁县不远,你们咋不去祁县找亲戚?”
金七七心知琥珀在怀疑,她理直气壮的说:“我跟你说了呀,我妈改嫁了,我去算什么,我有的就是骨气。”
这个年代没有不认亲的人,即使是远亲来家都会热情款待。金七七根本不懂这个年代的人和未来的人差别有多大,从而让朱二黑和琥珀有点认为她不明事理。
琥珀笑着说:“姐姐当然是乔家的亲戚了,乔老爷可是大名鼎鼎的善人。只要是亲戚,无论远近,来家就要热情相待,乔家更是热情的不得了。”
金七七强颜欢笑的说:“姐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姐。”
“哈哈哈哈…”琥珀背过身大笑了起来。
朱二黑笑哈哈的说:“弟妹真会说笑。”
其实,牛汉和金七七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笑。
牛汉灵机的说:“她就爱说笑话,你们别见怪。”
金七七笑道:“笑一笑十年少,多好呀!”
朱二黑已经把牛汉和金七七当作亲人了,他以大哥的身份对金七七说:“这个笑话不能对外人说,外人会笑你不尊长辈。”
琥珀甩过脸,气愤的叫:“你说谁是外人了,俺……”
琥珀委屈的哭了。
金七七和颜悦色的笑道:“二黑哥没说你,你别胡思乱想。”
琥珀泣不成声的说:“他明明说外人了,他就是说俺。”
朱二黑忙说:“你哭啥,俺没说你。俺要说瞎话,天打五雷轰。”
金七七对琥珀笑道:“听见了吧,你是我们的亲妹子。”
“那行。”琥珀笑了。
朱二黑对牛汉笑道:“女人就这样,说哭就哭,说笑就笑,折腾的很。”
金七七和琥珀同时呛了一声:“去。”
她们相视一笑,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
朱二黑看着她们的笑脸,听着她们的笑声,他感受到了一家人的幸福,他开心的对金七七说:“小辈不能说长辈的笑话。”他心里佩服的说:“乔老爷是山西人的大旗,后代子孙都要敬着乔老爷。现在算来,乔老爷过世三十多年了。”
“俺记住了。”金七七笑着说,才知乔致庸早已过世了。她心里在嘲笑自己虚度光阴,牛汉也在嘲笑自己没有好好学习。
“你们不去祁县就对了。”朱二黑对金七七笑道:“鬼子的大部队在太原,挨着太原的地方一个比一个惨。”他气愤的皱起了眉头,心里苦苦的叹了口气。
金七七机灵的说:“这个俺知道,鬼子堵住了去祁县的路。”
琥珀打消了对牛汉和金七七的疑心,她瞧见牛汉站了起来。她也站了起来,笑道:“汉子哥,俺和你一起去。”
牛汉:“你歇着吧!”
琥珀:“俺歇好了。”
朱二黑:“多个人多双眼睛。”
金七七:“你别犯病啊!”
琥珀心急的正要开口,听见朱二黑说:“俺弟有啥病?”
金七七:“上去不下来的病。”
琥珀急说:“这是啥病?”
金七七:“咳,咳,有上气没下气。”
朱二黑恍然大悟的说:“怪不得俺弟不喝酒啊,烟也少抽。”
牛汉笑道:“知道了哥。”
琥珀:“俺奶就有咳病,这病遇冷就犯。汉子哥,你冷不冷啊!”
“哥不冷,放心吧!”牛汉走上了崖坡。
琥珀摘下了背包,跟了上来说:“这一带的村子都被鬼子扫荡了,夜里没有游击队就没有鬼子。俺们上去了就只有喝西北风。”琥珀笑着,心里说:“俺乐意和你一起喝西北风。”
“哥上去找东西。”
“找啥?”
“我们昨夜把金刀丢了,就丢在了这里。金刀是她奶奶留给她的嫁妆,你姐姐对金刀比对我好。”
“金刀可贵重,怪不得姐姐是个大小姐脾气。”
“她小时候在家里是个被后妈使唤的丫鬟,只有她奶奶疼她。”
“走哪都一样,后娘没好人。”
牛汉转过身从棉衣兜里掏出了金戒指,递来笑道:“把它拿上能救急。”
琥珀没有看清他手里的戒指,笑道:“是啥啊!”
“金戒指。”
琥珀把双手背在身后,摇着头认真的说:“俺不要。”
“在兵荒马乱的年代什么事情都说不准,你要有个值钱的东西防身。你如果不要,我就把它扔了。”
“别别。”琥珀急叫,心里说:“地主的儿子就是有钱啊!”她脸上难为情的说:“俺没啥送你。”
“哥什么都不需要,拿着吧!”
琥珀犹犹豫豫的点了下头,伸来双手接过了金戒指。
“这是咱俩的秘密,你不许对任何人说。”
“那,姐姐也不说吗?”
“她知道了会打死我。”
琥珀坚定的说:“俺不说,绝对不说。”
“我相信你。”
“谢谢你汉子哥,到了山里俺给你打獐子吃。”
“好啊!咱们走吧!”
“嗯!”琥珀看着牛汉转过了身,她笑嘻嘻的看着手里的金戒指。“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汉子哥给俺的订亲戒指呢,嘿嘿嘿…”她失声笑笑,把金戒指装进了棉袄兜里。她的手护住了棉袄兜,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