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二十天的长途跋涉,河六四与孙既直终于来到了昆仑山。
孙既直指着远处巍峨绵延的昆仑山脉,略带兴奋的说道:“看!这便是昆仑山。”
河六四放眼望去,只见昆仑山脉冗长无比,山壁陡峭峥嵘,山峰雄伟入云,山坡上丛林密布,而上到一定高度,便是荒凉贫瘠之景,只有白雪和黑土。在山脉的正中间,一座孤峰兀立,缥缈的云层挡住了山顶。
走了二十天,听着孙既直给自己讲了那么多玄门奥妙,宗派典故,河六四早已心生向往。如今终于到达了目的地,河六四心中也不禁暗暗赞叹。
虽说到了目的地,可是距离昆仑山地界还有一段路程,此时天色已晚,前面恰好有一座村庄,两个人便在此处歇脚,打算明天再上山。
孙既直像是常在山下走动,对村子十分的熟悉,带着河六四径直来到了一家客栈休息。
而村子里的人更是全都认识孙既直,见孙既直策马而来,一个个争相上前问候,甚至拿出山珍野果相赠,热情至极。
河六四诧异,孙既直解释说:“这个小村距离昆仑山最近,多年来师父经常派我下山吊死问疾,所以大家都成了熟人。”
走进客栈之后,老板见到孙既直更是如同见到再造恩人,好酒好菜上了一大桌,河六四披风冒雨赶了一个多月的路,那曾吃过如此可口的饭菜,当即大快朵颐,美美的吃了一餐热饭。
但看着吃饭期间还不断前来问候的村民百姓,河六四对天罡教又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两个人大早起床,准备出发。村民又是齐聚门前相送,围在孙既直面前久久不肯离去,顺带连河六四都受了好大的热情。
终于,一众村民夹道相送,将二人送到了村外,直到一处石碑下才停下了脚步。
孙既直下马深施一礼,然后才翻身上马转身离去。
河六四看着身后一直目送二人的村民,有些奇怪的说道:“他们怎么到石碑下就不送了?”
“不是不送,是不能再走了。”孙既直说道。
“不能再走了?”河六四不解。
“昆仑山乃是万山之祖,有圣山之名,相传是我道教三清之一,元始天尊的道场,民间信奉山中住有神明,随意闯入会遭上天惩罚,刚刚那块石碑就是昆仑山的界碑。”
“有没有这么玄啊?走进来一步都不行?”河六四一百个不信。
孙既直一挑眉,笑着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说完,翻身下马,将马直接放生,带着诧异不已的河六四走进了高草繁茂,古老而又神秘的山谷。
山中鸟兽繁多,时不时就会出现在二人眼前,河六四从小在海边长大,见到如此之多的山间物种自然好奇不已。
在草长莺飞之中走了大概一个多时辰,四周便是粗枝大叶的树木,遮云蔽日。又走了一个多时辰,丛林陡然消失,脚下转而成了荒凉的黑土。
河六四回头望去,只见山下不远处的村庄已经便成铜钱大小。
四周云海翻滚,似是进入了仙境一般,远处的山峰若隐若现,一块块奇石屹立在山巅之上,摇摇欲坠。一阵清风吹过,河六四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雄伟壮丽。
但此时周围的气温已经变得十分寒冷,河六四赞叹之余还是忍不住紧了紧衣裳。
孙既直笑着从包裹里拿出一件道袍递给了河六四,河六四如获至宝,赶紧穿在身上向山上走去。
渐渐的,四周的景色不再是一开始的那般壮丽神奇,气温也不再是温和宜人。脚下白雪皑皑,一块块怪石安静的躺在地上,狰狞万状。萧瑟的冷风如同刀子一样吹在脸上,令河六四睁不开眼睛。
低着头又走了许久,忽然河六四眼前出现了一张皮毛,河六四好奇的捡了起来,刚想问孙既直,可抬头望去,周围四处布满了皮毛、骨骇、甚至一座座无名孤坟。
河六四被眼前阴森的死亡气息给吓呆了,微张着嘴巴看着周围。
孙既直一笑,说道:“这里就是地狱之门。”
“地狱之门?”河六四呆呆的问道,在他的印象当中,孙既直和他背后的天罡教,都是救死扶伤,悬壶济世的世外高人,一个个仙风道骨,飘逸潇洒,与世无争,怎么可能居住在如此恐怖的地方,这是河六四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民间相传,昆仑山可通地狱,天下千万妖魔尽在此处,人畜若不甚闯入,死无全尸。所以此处名叫地狱之门也没什么奇怪的。”孙既直微笑着说道。
河六四哑然失笑,怎么刚刚离开快要沦为人间地狱的广衍府,却来到了地狱的门口,难道天罡教的道观设在地狱里不成?
孙既直似是看出了河六四的疑惑,继续说道:“昆仑山的确是天下妖魔藏身之处。”
“啊?那为何在此处设道观呀?”河六四大惊失色。
“远在千年之前,天下苍生为妖魔残害,众生疾苦,天罡教祖师以一人之力,将妖魔尽数驱赶至此,并在此设道场。所以天罡教在此镇守了千年之久,若是离去,妖魔必定再次出山,届时苍生离乱,邪尸遍野。”孙既直看着远方缓缓说道。
“你的意思是,天罡教在此是为了镇守妖魔?”河六四咽了口唾沫,“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从异国商船上回来啊!”
的确,河六四第一次见到元阳子和孙既直,正是他们登岸的那天。
“哦!那是因为有一只妖魔逃去了邻国,我和师父前去追击,刚好回来。”
“那你们走了,山上岂不是无人把守?”
“不会的,山上除了师父和我,还有两位师兄,以及师伯镇守。”
“嘁,这么多人还让妖魔跑了出去。”河六四嗤之以鼻。
“只是碰巧而已。”
河六四撇了撇嘴,不再说话了。
两个人又是一路缓步登山,周围的景色气候越来越恶劣,河六四渐渐觉得有些缺氧,可心中又忍不住担心起来,不禁问道:“你说这里有千万妖魔,那万一咱们俩碰见了怎么办?”
“你多虑了!地狱之门只是民间百姓所唤,真正距离镇压妖魔的道场,还远着呢!”
“可是那些皮毛骨骇...”
“那些是我们师兄弟练功时,击杀的妖魔尸体。”
“就那么扔在哪儿?”
“你有所不知,我们练功时会把妖魔放出来,击杀之后就地掩埋,时日长久,风吹尘散,遗骸露出地面实属无奈。”
“那你们就不能挖深点吗?”
孙既直忽然停下了脚步,别有深意的一笑:“日后你就知道了。”
河六四被他搞的浑身一阵发冷,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冷风吹的。
又过了两个时辰,河六四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一个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人,忽然登上高山,是会有丧命之险的。
孙既直一直给他推背顺气,甚至还掏出了一颗药丸塞进了河六四嘴里,河六四虽不知是什么药丸,可服下之后浑身的难受真的减轻了许多。
不知过了多久,孙既直忽然说一声:“到了。”
河六四抬头看去,只见一座孤峰出现在眼前,高耸雄伟,山壁陡峭。一条百米长的石阶,如同天梯一般斜挂在山体上,寒风掠过,似是有悠扬的乐声传来。这等气势,让河六四不禁感到一种强烈的震撼。
两个人来到石阶前,孙既直突然松开了河六四,郑重地说道:“上去吧!我不能扶你,这也是天罡教的规矩。”
河六四没说话,只是抬头看了看笔陡的阶梯,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来都来了。”然后迈步便走了上去。
河六四一路行来,身体早就出现了高原症状,各种不适摧残着他,可河六四是个倔脾气的人,一旦下了决定,就一定要完成。
虽然孙既直的匡正天下没能说服他,可拯救丹娘说服了他,他早已下定决心要潜心修道,不说降妖除魔,起码让宿海县回归平静,好让丹娘过上安稳无忧的日子。
河六四心坚如铁,猎猎寒风刺骨如刀,每上一阶,狂风就好像更强了一分,吹的他摇摇欲坠,几近跌落。河六四手脚并用,勉力向上爬着,手脚早已冻的没有知觉了。
忽然脚下一滑,河六四扑倒在地,身体止不住的向下滑去。
孙既直大急,可却生生忍住了想要抓住河六四的手,任凭他滑落。
这是天罡教最基本的门规,若是不能登顶,说明身体条件根本就不适合修习法术。天罡教的法术玄门,无一不是需要强横的身体做基础,若是身体孱弱,任凭天纵奇才,也无缘道门了。
身体快速滑落,慌乱之中,河六四强行冷静下来,努力使身体保持竖直状态,若是横了过来,身体翻滚而下,非摔成肉泥不可。
滑落中,河六四张开双腿减速,一双手更是狠狠地抠着石阶,终于停了下来。
河六四咬牙站起身来,继续向上爬。
孙既直一直站在原地等待河六四,直到他重新超越自己,才亦步亦趋的向上走去,不断的出声鼓励着河六四。
最终,河六四迈上最后一个台阶,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成了!你上来了小河!”孙既直一步上前抱住河六四,激动的说道。
河六四虚弱的笑了笑,说:“你要是敢说明天就开始练功,我非把你推下去不可!”
孙既直笑道:“放心!一定让你歇上三天三夜!”
这时,山顶的道观大门被人推开了,河六四费力的转过头看去,只见山门上写着三个古朴的大字:玉虚观。
河六四无比满足的闭上了眼,说道:“当日你说元阳子前辈隐遁山水林泉之间,这他娘的是山水林泉?”
孙既直忍不住一笑,轻轻放下河六四,走向了从道观里走出来的两个人。
“既清师兄,既仁师兄。”孙既直拱手一礼。
此二人便是元阳子另外两个徒弟,卫既清,方既仁。
“哟!既直回来啦?我还以为你出去几天,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住双眼,不记得回山了呢!”方既仁一脸的假笑。
“师兄说笑了,师弟在山下因事耽搁,故回山慢了几日。”孙既直微笑着说道。
“什么事啊?和二师兄说说!”方既仁轻蔑的问道。
“此时牵扯朝堂,还需和师父当面禀报,师兄到时一同旁听就是。”
方既仁闻听,十分的不满,当即讥讽道:“呵!朝堂。这么说你是为朝廷立下大功,光耀山门喽?”
“既仁!”卫既清轻轻推了推方既仁,转头对孙既直说道:“快进去吧!我先禀报师父,然后替你烧热水!”
“多谢师兄。”孙既直笑道。
卫既清憨厚的笑了笑,拉着孙既直就要往里走,忽然看到躺在地上的河六四,问道:“这是谁啊?”
“嘿,我给师父寻来的宝贝徒弟!”孙既直一脸的兴奋,拉着卫既清走向河六四,卫既清听孙既直如此说,也是一脸的好奇。
方既仁一动未动,只是抱着肩膀斜眼看着河六四,卫既清回过头见状招呼道:“既仁,过来看看!”
方既仁撇了撇嘴,傲慢的迈步走了过去。
三个人围在河六四周围,孙既直眉开眼笑:“小河!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大师兄卫既清,二师兄方既仁。”
河六四紧闭双眼,气若游丝。
“不好!他晕过去了!”卫既清急忙说道:“快抬他进去。”
于是,三个人手忙脚乱地将河六四抬进了玉虚观,外面只剩下寒风兀自席卷,像是几百年都不曾停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