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府。
宝翎坐在梳妆台前,梳妆台上,已经没有任何的镜子装饰。
她呆呆的坐着,仿若雕像。
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一天一夜。
门口传来婢女交谈声,声音虽然压低,但是在静寂无声的院落里,显得尤为清晰。
“少夫人的脸已经毁容,比夫人还要年迈,少爷这几日都没有来宝华院,咱们在这里当值,只怕没有奔头。”
“夫人做主为少爷纳一房妾,昨日里每个下人都得几分赏银,少爷昨夜宿在姨娘屋子里,至今还未醒过来呢。原来是要给少夫人请安,夫人发话,他们新婚燕尔,多睡一会,她不急,希望姨娘尽快有孕,给她生个大胖孙子。”
婢女倒抽一口冷气,夫人这话说的,将少夫人当做死的吗?
宝翎干裂的唇瓣,不停在颤抖着,牵动着全身,都在细微发颤。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这里面有一条小生命,是贺家的血脉。而江氏那一番话,真的将她是个死的,将她腹中的胎儿当做不存在!
新婚燕尔?
呵!
宝翎笑容难看,咽下嘴里的苦涩,心口一阵阵闷痛。
不过纳个妾,兴师动众,府中热闹一整日,折腾得像是在娶正妻。不!比娶正妻热闹多了,她嫁给贺锦荣,比一个妾都不如,一辆马车停在侧门,她独自一个人走进来,就连一顶像样的轿子,一身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宝翎用力的呼吸,极力的压下胸口撕裂的痛楚。
摸着自己这张枯树皮的脸,心里恨意蹭蹭上涨,眼底闪过怨毒之色。
她这张脸没有毁,贺锦荣又如何会纳妾?彻底的厌弃她?
“小姐,有人给您送一封信。”香菱进来,将信递给宝翎。
宝翎将信拿过来,看着上面娟秀的字迹,忍不住冷嘲,她已经穷途末路,又有谁会记得她?
拆开信,看完里面的内容,她猛地抬头问香菱,“商枝呢?她不是杀人?如何了?”
香菱看着宝翎眼底浓烈的恨意,吱吱唔唔道:“无……无罪释放。”
宝翎眼底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个贱人怎么就这般命硬!
她看着手里的信,沉声道:“为我更衣。”
“是。”香菱连忙服侍宝翎梳头更衣。
主仆二人来到天茗阁茶楼,二楼最后一间雅间。
宝翎看着脸色苍白,虚弱中透着病态的顾莺莺,这是一张生面孔,她并不认识,但是她的名字,宝翎却是知道的,因为她昨日与商枝对薄公堂!
顾莺莺抬头望来,看着宝翎头戴帷帽,身上包裹得密不透风,唇角微微一扬,“公主……朱小姐,坐。”
顾莺莺开头两个字的称呼,犹如利剑般刺进宝翎的心口,鲜血淋漓。
她压下心中的不甘,坐在顾莺莺对面,“你找我有何事?”
顾莺莺并不急着回答,而是先为宝翎斟茶,放下茶壶方才慢慢说道:“与我一起长大的婢女,就是死在这酒楼的门前。而她最后待的地方,就是这一座雅间。”
宝翎听着她轻缓的语气中压抑着悲伤,想着自己的处境,也不由悲从中来。
“朱小姐的经历,我都知道,冒昧找你来,是有一事与你合作。”顾莺莺拿着帕子拭去眼角的泪痕,眉宇间凝着哀伤,她看向宝翎的眸子充满怜悯:“你的遭遇对于女子来说,是很不幸的事情,女为悦己者容,若是失去容貌,又如何留得住枕边的人?你如今失去公主之尊,又毁去容貌,这男子的一颗心,怎会为你停留?”
顾莺莺的话,仿若一把尖利的刀,刺进她心口最深的伤痛,喉间涌上腥甜,她生生吞咽下去。
顾莺莺轻叹一声,她推开窗户,素手指着一处,“你看,这一对男才女貌,珠联璧合,十分相配,他们感情这般恩爱,令多少女子艳羡?”
宝翎顺着顾莺莺的视线望去,滔天的恨意决堤般倾泻而出。
她死死盯着笑容灿烂的商枝,她挽着薛慎之的手臂,两人浓情蜜意,那一张清美娇嫩的面容,充满朝气与生机,美好的令人想摧毁!
顾莺莺看着宝翎眼底的怒焰,唇角一勾,后背的伤口有多痛,她对商枝的恨意便有多浓烈。
“朱小姐,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想要毁灭她拥有的一切。”顾莺莺温柔的话语,透着蛊惑,“我可以帮你。”
“你怎么帮?”宝翎的理智彻底的崩塌,她尊贵的身份,引以为傲的美貌,甚至是相公,一样一样被商枝构陷的失去,她已经一无所有,即便是坠进地狱里,她也要将商枝拽下来垫背!
她看着商枝脸上幸福甜蜜的笑容,面部狰狞道:“我要她尝试被相公抛弃,失去美貌,痛不欲生的滋味!”
顾莺莺眸光闪动,诡谲莫测,“你只管等着。”
——
商枝与薛慎之去医馆巡视,已经装修好,吩咐作坊那边,将成药拉过来,又给平子滩送信,让他们送大量的药材过来。
商枝心里松一口气,她抱着薛慎之的手臂,“明天我们可以将娘送到医馆,可以就近照顾。”
薛慎之抬头抚着她被风吹乱的鬓发,“不必着急,先将医馆安置好,再将人接过来。我昨日去看了娘,她恢复得很好。”
“你昨日不是去了嘉郡王府?”商枝疑惑道:“你后面改去看娘了?”
“去了。”薛慎之想到在嘉郡王府见到的一幕,他叮嘱商枝道:“朱惠死了之后,贺氏对宝翎恨之入骨,对你的敌意并不浅,最近她行为鬼祟,你多加小心。”
商枝颔首。
这时,沈秋过来通知商枝道:“小姐,有人找您谈生意,关于加盟美肤馆一事。龚公子他在忙着赶一批贡布,没有时间接待。”
“贡布?之前没有听见消息。”商枝疑惑道。
“今日下来的消息,要得很急。”
“好吧。”商枝抱着薛慎之,脸颊在他胸膛蹭了蹭,“你先一个人回家,我去一趟美肤馆。”
“好。”
商枝与沈秋一起去美肤馆。
杏林馆里,少年身姿高挑秀雅,身着冰蓝色上好丝绸的袍子,绣着竹叶花纹十分雅致,腰间却是坠着一个深色香囊,与他这一身装扮,格格不入。
他见到商枝,俊秀的面容露出一抹笑容,这一抹笑容颇有些风流,极为迷人。
“商姑娘,在下姓文名邱名焕然。”邱焕然温文守礼,目光里带着钦佩,“我家中是做生意的,家里的姐姐买了商姑娘的美肤品,便再也离不开。我听说仅此你这一家,如今在招合作伙伴,我便连日进京,与商姑娘洽谈。商姑娘有什么要求与可以尽数提出来,我带着十足的诚意过来。”
商枝伸出手,问邱焕然要资料,“邱公子诚意十足,自然会知道杏林馆的规矩。只要合格,我们也不会让邱公子败兴而归。”
邱焕然从包袱里拿出资料,递给商枝,“我祖宗十八代,全都详细在里面,没有任何作奸犯科的,都是老实本份的生意人。”
商枝将他的资料仔细看完,没有任何的纰漏,很完美,一切符合她的要求。
“邱公子回去等消息,等我们的人去邱公子的祖籍去调查一番,如果属实,我们就立即签合约。”商枝公事公办。
“好,在下在客栈等商姑娘的好消息。”邱焕然清雅地笑容,如沐春风,令人心里很舒爽。
商枝起身,将邱焕然送到门口。
邱焕然站在马车旁,回头望向商枝,杏子般的眼睛温柔而又多情,姿态洒脱的扬手挥一挥,抬脚走上马车。
“邱公子,请留步。”商枝手里拿着一个香囊,正是邱焕然挂在腰间的那一个。
邱焕然看一眼空荡荡的腰间,又看向商枝手里的香囊,他从商枝手里接过来,看着上面一只栩栩如生的鸟儿图形,微微含笑道:“多谢商姑娘,这是我姐姐赠给我的香囊,若是丢了,她可得揪我耳朵。”
商枝抿唇笑道:“你们姐弟关系很好。”
邱焕然笑而不语,弯身钻进马车里,挑起帘子对商枝道:“我等着商姑娘的好消息。”
商枝颔首,目送马车离开,便让沈秋派人去调查邱焕然。
不过两日,沈秋那边传来消息,商枝让邱焕然来杏林馆。
邱焕然却是脱不开身,他在京城买了一座宅子,今日有人送家具去宅子里,请商枝来他的府邸。他的府邸并不远,隔着杏林馆两条街,一刻钟的车程。
商枝手指敲击着书桌,她起身道:“去吧。”
——
商枝到宅子的时候,邱焕然早已在门口等着,亲自将商枝领进屋子里。
“屋子里灰尘大,商姑娘请见谅。”邱焕然将商枝请去偏厅,正厅里有工匠来来往往的走动。
商枝看一眼抬家具的工匠,走进偏厅里,在八仙桌前坐下。
邱焕然给商枝倒一杯茶,“这是我们那边盛产的雪云花茶,有提神醒脑,明目健脾的功效。你尝一尝,配着山泉水煮,像雪一般清冽甘甜。”
商枝端着茶盏,喝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喝下半杯,“的确是好茶。”
邱焕然眸光微微一闪,为商枝重新再斟满一杯茶,眸光温和地看向商枝,“今日请我去杏林馆,商姑娘是给我一个好消息吗?”
商枝正要答话,脑袋发昏,她按着太阳穴,眼前一片模糊,摇头似要驱散眼前的重影,却倒在桌子上。
“商姑娘?商姑娘?”邱焕然推动商枝,不见她有反应,方才扬声道:“出来吧。”
顾莺莺与宝翎从内室穿过正厅走出来,看到昏倒在桌子上的商枝,询问道:“确定无碍?”商枝可是会医术。
“这花不是药材,无色无味,但是闻着这香炉里特制的香,两种混合在一起,却会令人眩晕陷入昏迷。”邱焕然很是得意,这是他的独门绝技。
顾莺莺放下心来。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宝翎看到令她恨之入骨的商枝,就这般倒在桌子上,任她宰割。拔出袖子里的匕首,就要往商枝脸上划去。
顾莺莺握住宝翎的手,“待会再给你泄恨,你先别败了阿然的兴致。”
宝翎咬紧牙关,压下心里汹涌的恨意,冷哼一声,“让她先快活快活,再收拾她!”
顾莺莺美目盈盈地看向邱焕然,“阿然,就有劳你了。”
邱焕然深深看顾莺莺一眼,拦腰抱着商枝走进内室。
顾莺莺望着消失在内室的身影,眼底闪过狠厉的光芒,想着待会精彩的一幕,堵在胸口的郁气,总算是消散了。
两个人优哉游哉坐着品茶,等着邱焕然完事。几刻钟过去,仍旧不见内室传来动静,宝翎意识到不对劲,想到商枝平日里的狡诈,她倏然起身,疾步冲进内室里。
顾莺莺想拦,却是来不及了。
她狠狠皱眉,面色不悦,想要跟着进去,却又担心见到不该见到的,她在外等了片刻,内室里静悄悄地,宝翎进去也不见响动,心里忽然有一些不安。
她咬一咬牙,款步走进内室,面色顿时煞白。
外面传来脚步声,不等她回过神来,人已经进来。
有人发出惊叫声,“杀……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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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唧唧,今天小绫子更新好多字啊,掏干精力了,o(╥﹏╥)o越想快点写完,越是写的好迟,让亲亲们久等了,小绫子婆婆在催小绫子去吃饭,她要赶着收拾,终于搞定了!么么~
小绫子发四,再也不立flag,立flag必倒,简直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