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田本元就先去做陈宗贵的工作,他知道现在陈宗贵仍然是田庄的一面旗帜。

只要陈宗贵站出来,在这种情况下出马,一定是一呼百应,到那时田嘉禾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挡不住田庄村民汹涌的怒潮,和捍卫家园的力量。

可是要去见陈宗贵商量大事又谈何容易,自从陈宗贵退出党支部以后,也就彻底的退出了田庄的政坛,过起了自己的老年人生活。

田本元也就不跟陈宗贵打交道,除了见面客气的打声招呼外,连站在一起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更深层的原因是,当年田本元背信弃义,与田嘉禾狼狈为奸,合伙逼陈宗贵退位,更为甚者是挖空心思地陷害陈建华。

在田本元看来这都是陈宗贵不能原谅他的原因;可是,事到如今,田本元只能去寻求陈宗贵的帮助。

田本元想起了田嘉禾经常说的那句话:“只求目的,不择手段。”所以,他还是理所当然地去了陈宗贵家。

晚饭后,陈宗贵和建华娘在看电视《新闻联播》。“咚、咚、咚”有人敲门。

建华娘一开门见是田本元进来了,手里还拎着一盒茶叶。

建华娘一愣,没来得及打招呼,田本元就挤进来了。“嫂子、表哥,看电视?”

陈宗贵一听是田本元,转过身来看看田本元。

田本元把茶叶放在桌子上。

陈宗贵奇怪地问:“本元……?”

田本元说:“表哥,好长时间没来你家坐坐啦!”

陈宗贵笑笑:“哈哈,是啊,有年岁啦!今天这是怎么了?哪阵子风吹歪啦?哈哈……,还带着礼物啊!”

建华娘端一杯水给田本元:“表弟,喝水。”

“谢谢嫂子,表哥,还是嫂子好,老嫂比母啊!”

陈宗贵说:“没事你不会来的,有什么事直说吧!”

建华娘一听有事,多年的习惯了,又到另一房间去了。

陈宗贵对老伴说:“坐着看电视行啦,现在找我也没有需要保密的了,不用回避。”

建华娘说:“我去收拾收拾,你俩聊吧!”

“表哥,我来还是为了村里的事。”田本元说。

“村里的事,不需要跟我单独说。有事开村民会,我家一定有人去。是党员的工作,开党员会,党员会我可是没缺席过啊!”

田本元眼睛看着陈宗贵说:“表哥,这事必须跟你单独商量,不!应该说是汇报或者说是请示。”

陈宗贵一听这话,心里打了个问号,什么事与我关系这么大?

陈宗贵又看田本元带着茶叶,觉得田本元一定要请他办什么事或者是帮什么忙。

“本元,我上年纪了,现在是社会上的任何事不贪恋。我不敢说欺天的话,说不求人;可是我真心地不愿意求人。人老了,脸皮也薄了;不愿意低三下四的到人眼前去,就是我那两个儿子建国和建华,我也不去求他们啦!”陈宗贵想直接断了田本元的想法。

“表哥,你是老书记、老党员,对咱村的情况是了如指掌!”

“停、停、停!你来坐坐,喝茶拉呱,我不反对。古书上有句话,叫‘闲谈莫论国事’。现在时代变了,国事可以议论,咱是党员吗;村里的事有你们村干部、支部和村委会。我不在私下说一个字,好坏都不在私下议论。”

“你退下来以后,支部改为两个,一个农业支部,一个工业支部。田嘉禾把持着村政,好处油水都是工业支部说了算,乱麻团、闹心事由农业支部顶着。”

“这些事呀,别跟我说,我不清楚,我只想做一个安分守己的村民!”

“你也是田庄的老书记啊!田庄村民集体的利益被人侵占了,被黑社会侵占了,田庄人都袖手旁观,让外村人笑话啊!你是田庄人的主心骨,你都不管不问了,那还有谁能出来主持正义呢?”

“本元,这高帽子我戴不动,我也不是什么田庄的主心骨,我就是一个老头儿——陈宗贵。你说的什么集体利益,我更不清楚。”

“嘉禾把化工厂卷走了,到城里办起了公司,给村里留下一屁股的债。”

“这些事你可以向上级反映,更应该公布给村民,你开村民大会讲。”

“开大会怎么讲?讲不清楚!”田本元想照实说,不敢讲。

“村民大会都讲不清楚,在我这里就更讲不清楚了;所以你就不要讲啦!”

田本元也不管陈宗贵想不想听,他是一定要说出来的:“现在又要搞什么生态园,实际上就是为了卖沙!建生态园本来就得到了国家的资金,却又变着法子卖沙。表哥,南园这上千亩的地可是咱田庄祖祖辈辈的菜篮子啊。你当书记的时候,就凭南园种菜,给生产队里增加收入,南园可是个钱袋子啊。现在要把南园卖光了,田庄的南园就剩下一片大水坑啦!”

陈宗贵沉默了,南园是一片肥沃的土地,是两条河流中间冲积了多少年,上千上万年淤积下的一片沃土。上面是七、八米深的淤土,下面是几十米深的响沙。这响沙层就是一个大水库,所以南园旱涝保收,而且种植瓜果蔬菜品质上乘。

南园是田庄的菜篮子也是钱袋子。

“你在大喇叭讲,上级建生态园,开发旅游,不也是发财的好路子吗?怎么现在又说是毁了钱袋子啦?”陈宗贵反感田本元的公开一套,背后一套。

“当时,上级是这么讲的,这都是田嘉禾的主意,他就是盯上了这片沙。所以才走通上面编了这么个好幌子,说是建生态园,建水上游项目。你看生态园还没有动静,却在一个劲儿地卖沙了,开沙场啦!”

“本元,我问你,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想干什么?”陈宗贵有点儿不耐烦。

“南园是老祖宗留下的,是田庄人的财富,不能就富了他田嘉禾一家。他变着法子霸占,把牛占去,连个栓牛橛子都不让田庄人得到。办了沙场,沙场包给五月,让五月发大财。田庄人连跟着出力挣钱的份儿都没有,欺人太甚啊!让田庄人怎么忍气吞声!想想搞政治运动时期,他田嘉禾是怎么闹得?现在也不能让他安稳了!”田本元越说越来气。

“哈哈,本元,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实话告诉你吧,我老了,什么也做不动拉啦,你也不要打我的主意啦!”

“表哥,我得叫你句老书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钱往一个人家里流?”

“我从十八岁当青年书记,要从那个时候算的话,到我从支部书记退下来为止,当了整整四十二年村干部。所有的运动我都过来了,是,也挨过整。二件事我是清白的,一是钱财,二是女人。当了多年干部没贪过一分钱,除了自己的老婆没沾过别的女人一指头。老了,我再去为钱财争斗吗?钱财是什么?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陈宗贵的一番话说得田本元满脸发烧。

“表哥,我也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田庄全村村民的利益。”

“那你开村民会或党员会吧。本元,我上年纪了,有个坏毛病,到点就睡觉。到了睡觉的点了,带上你的茶叶。我该睡觉了。”

说完陈宗贵提起茶叶,不容田本元多说,就把他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