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吃完晚饭,刘淑美去收拾餐具,整理房间。

田本元坐不住,本来饭后这段时间他习惯坐在饭桌前看电视;可是今天他好像有心事,坐立不安。

走到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又走到街上溜了一圈。

不管走到哪里他脑海里都是黄鼠狼那双小眼睛里射出的瘆人的光芒。

他不相信迷信,更不信黄鼠狼的灵魂会附人的传说。他认为那都是人本身精神有问题。

想到这些田本元骂了句:“他妈那个B的,一个黄鼠狼有啥可怕的?自己吓唬自己。”

他的眼前浮现出了很多黄鼠狼被打死的情景,其实这种小东西就是比老鼠大些也没有什么两样。

田本元觉得在街上瞎溜达不如回家看电视。

刘淑美忙完家务就坐下看电视,田本元回来了。

刘淑美说:“今天西场院那场火真奇怪,一定是有人发火。”

田本元没搭腔,伸手从刘淑美身边拿过遥控器换了一个频道。

“也可能是孩子胡闹惹的祸,大人真应该管孩子,不能玩火。”

田本元只管自己拿着遥控器不停地换频道,刘淑美说什么也不搭腔。

“我在娘家时听说邻村有几个孩子胡折腾在麦秸垛里掏了一个洞熏黄鼠狼,结果被烧死了。真惨哪,火灭了,看见麦垛里面有孩子,死了。后来有个女人被黄鼠狼附着了,出来骂大街,骂孩子的大人。这家男人火冒头顶,孩子都死了,你还骂我。就去了那女人家,还没到家门口,女人就喊,不好啦,不好啦,我要快跑,慢了就没命了。女人病好了,恢复正常。后来这男人就天天打黄鼠狼,吓得黄鼠狼都逃跑了。到他老了,黄鼠狼回来报仇,把他折腾死了。”刘淑美一个人说,田本元一个字也没有回应。

刘淑美问:“那麦秸垛是烧了一个黄鼠狼窝?跑出很多黄鼠狼来?他们说那老黄鼠狼都红毛了?”

田本元还在看电视,不耐烦地说:“我怎么知道,你去问黄鼠狼。”

刘淑美生气了:“什么态度?什么样的男人一见到自己的老婆就烦,你还没当大官呢!”

田本元忙解释说:“我正在看电视呢,不就是烧了个麦秸垛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地?安安静静地看电视多好啊。”

刘淑美并没有消气,气忿忿地走了。

田本元其实也无心看电视,只是用电视来缓解压力释放情绪。

这一夜田本元都没有真正地入睡,睁眼闭眼都看见黄鼠狼那一对明亮的小眼睛在盯着他。

田本元理性地告诉自己,也没有魂也没有妖,那只是编的一些神话故事。于是田本元满脑子里翻腾在乡间传说的关于黄鼠狼的故事,这些故事惊悚恐怖、骇人听闻。

夜里没有睡好;可是,田本元仍然在炕上躺不住,一大清早就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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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装作无事一样,从从容容地去了西场园。

远远地望见有个人影在昨天燃烧过的焦土边晃动。

是谁?在干什么?田本元觉得有点奇怪,近前了,他看清楚是小轱辘。

小轱辘在用木棍在草灰中扒拉出的一个圆球状的东西,用木棍敲打发出“扑通!扑通!”的闷响。

一股烤焦了的肉香,让田本元打了个喷嚏,鼻水和泪水都落了下来。

“轱辘,找到什么啦?”

“大刺猬,足有四五斤。”

轱辘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用木棍继续敲打刺猬身上草灰。

“没有老黄?”田本元最担心地是烧死没烧死黄鼠狼。

“老黄能烧死?那家伙精灵着呢!”

田本元这才放心了,在这方面小轱辘是专家,治黄鼠狼是好手,他说没烧死那就一定没烧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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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怎么吃?”田本元很轻松地问。

“ 先剥皮然后炒着吃,这东西肥着呢。最好是烧着吃,用泥巴包起来,烧熟了后将泥巴剥下来,可香了,就是太费时。这个只是烧死了,不熟,回家炒着吃算啦!”

小轱辘提起死刺猬就走了,田本元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你常抓刺猬吃?”田本元问。

“抓不到,这黄鼠狼也吃刺猬。”小轱辘说。

田本元也没有再说什么;但是,他心里有阴谋了。

果园里养着狗,黄鼠狼怕狗;所以果园的草垛里有很多刺猬。

狗看见刺猬只是狂叫;但是没法下口,刺猬不屑于狗的狂叫,仍然慢腾腾地爬。

一有情况,刺猬就赶紧将身子缩成一个球,狗是万般无奈,只能围着狂吠。

田本元到果园的柴草堆也找到一只大刺猬,他用木棍一戳,大刺猬故伎重演赶紧缩起身子来,足有篮球那么大。

田本元撑开袋子用木棍一拨刺猬球就滚进去,把口袋扎紧了。刺猬在口袋里觉得这一次情况不对,想探出脑袋来看一看;可是,身子被捆得紧紧地,于是刺猬就使出了它的看家本领,将身子收缩,收缩,再收缩——直到不能再收缩为止,然后猛然发力将身子涨大。

蛇就是败在刺猬这一招上的,蛇也想吃刺猬。

别以为一条蛇没有这么大的胃口,一条细长的蛇能够吞下一只硕鼠。

要不有一句俗语叫——贪心不足蛇吞象。

无毒的蛇捕获猎物的本领就是用身体将猎物缠住,像绳索一样捆起来;而且越捆越紧,直至勒死。

蛇用这样的伎俩对付刺猬,想想刺猬那一身刺,如同钢针一般;所以蛇吃刺猬的结果也就不难想象啦。

谁知道这一次却不灵了,无奈之下刺猬只好认输,等着敌手的攻击。

让它想不到的是,它忽然被放了出来,就放在一个麦秸垛的洞口边。它还被往洞口里推了推。

刺猬心生疑虑,缩着身子不敢动,它在静静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等它觉得没有危险了,才悄悄地伸出了脑袋转着小眼睛四周观察,确确实实是没有危险了,就急急忙忙地钻进麦秸垛。

小轱辘把刺猬肉吃了,好几天嘴边还留着肉香。

吃腥了嘴,就老想着吃。天天忙着遛麦秸垛后,满眼都是刺猬。

“宗仁,干什么?”田本元迎面等着从场园里出来的小轱辘,主动打招呼。

“没事,瞎溜达。本元哥你干啥?”

小轱辘对田本元这样客气地跟自己打招呼,有点受宠若惊。

“想不想吃刺猬?”田本元说话时脸上带着诡秘地微笑。

“捉不到。”小轱辘很遗憾。

“我发现了一只大的,钻进了一个麦秸垛里。又大又肥就是没法捉。”

田本元有意夸张了,“大”与“肥”,目的是引诱小轱辘。

“在哪里?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我不怕刺扎,没事的。”小轱辘说得很轻巧。

“不是刺不刺的事儿,就是看不见它的影子你怎么捉?”

“在哪里?”

“麦秸垛里面,你怎么捉?”

“麦秸垛很大?”

“不大,村南那个麦秸垛。”

“知道了,大麻花家那个。我有办法了,刺猬怕火,怕烟。”

当天下午夕阳西下时,田本元就暗暗地观察到小轱辘,小轱辘开始兴奋与骚动。

黄昏时刻,人们都回家了,街上少有人行动。

小轱辘站在街头偷偷地注视着南园的动静,脸上带着窃喜。

晚饭后,田本元终于看到烟雾升起来,火光也升起来。

第一个喊出救火的是大眼壮,“起火啦——起火啦——”

孩子的喊声划破了宁静的黄昏。

田庄人都听到了,拿起救火的工具涌上街头。

“南园起火啦——,南园起火啦——!”

“南园起火啦?”人们紧张的情绪松弛下来。

“南园能起火?”

“菜园有什么可烧的?”

“不,有两三家种麦子的,几个小麦秸垛没什么可烧的。”

于是人们拿着灭火工具,站在村头远远地看着火光在夜空中蹿动。一群孩子很兴奋,就像欣赏烟火晚会的篝火。

就是一个小麦秸垛,火势也不大,燃烧一会慢慢地自行熄灭了。

火是熄灭了,但是人们的情绪并没有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