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出正月,村民们就开始准备春耕了。

现在种植模式改变了,春种的粮食作物比较少,一般人仍然比较闲散轻松。

如果是种菜园和果园现在就要开始忙碌起来。

陈宗贵像往年一样,大清早就去田野逛逛,这已经是习惯了。

现在他要去的地方是果园,支部成员分工他负责农业,生产管理上果园是在他的管理范围之内。

陈宗贵心里清楚,果园的负责人是田嘉禾安排的;所以他不会听从我这个下台书记的。

听与不听对陈宗贵来说无所谓,即使听我也不会去说三道四。

这里面有两个原因:一、如果你去指手画脚,别以为你想沾果园的油水;二、宗贵不懂果园的技术,他知道自己是外行,种田是老把式,而且也接受科学种田的新事物。

他去果园纯粹是因为新春时节的果园到处洋溢着生机与活力,在果园边走走,呼吸初春早晨清新湿润的空气,他感到浑身上下都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这样悠闲自在地转一圈,回家吃早饭实在是很舒服的。

早饭后,刚放下碗筷,就听到村里的高音喇叭在喊:“支部成员请注意,支部成员请注意。今天上午在支部办公室召开支部成员大会,请参加!”

高音的喇叭连续喊了三遍。

陈宗贵想现在开支部会,要干什么呢?左思右想,他估摸是部署春耕生产的事。

按照经验,这个时节,上级党委都会召开支部书记会议部署春耕,然后支部书记回村传达会议精神。

自从承包责任制以来这个会就不是像以前那么雷打不动了。

宗贵又想,田嘉禾的性格来说像这种形式主义的会他是不会参加的,他会以很冠冕堂皇的名义让别人去做无用功。

他也不会让田本元去,因为宗贵分管农业。

宗贵想不出能开什么会;什么都无所谓,是自己的事就好好干,别的事不闻不问,图的是个安心清闲。

路上,陈宗贵遇上了王淑芬,实际上是王淑芬有意的在等陈宗贵。

“书记,今天开什么会?”王淑芬一直称宗贵书记。

“不知道,我也是吃饭的时候从大喇叭上听到的通知。”

“我以为你知道。以为是布置春耕。”

“不清楚,开完会就知道了。”陈宗贵笑笑。

支部班成员无人到齐了,加上在座的村文书一共六人。

村文书所有的支部会都不回避,这人有个特点,只是坐着不插半句话,也不会从他嘴里走漏半个字。

他坐在那里就跟多了把椅子一样。

田嘉禾讲:“新年这是第一次开会,研究眼下工作。刚干书记,还有点瘸爪子生了双胞胎——不知道该怎么下爪子了。表哥你和本元一个分管农业,一个分管副业,你两人先说眼下的活吧。”

陈宗贵想了想说:“现在都承包了,各人种各人的田,种植自由,管理自由;也没有什么事。”

田嘉禾插话:“是,你说多了,他还埋怨你。不过支部总得有点关于农业工作的打算。”

陈宗贵接着说:“上级或者是农技站会推广新品种,或者组织外出参观新技术,接到通知后咱做好部署传达就行啦!”

“好,表哥,你干这事是瞎汉撒尿抓得紧紧的。”

“哈哈。”众人都笑了。

“本元,你呢?田庄穷和富全靠你了,你是财神爷。我这书记好干:要吃饭找表哥,要赚钱找兄弟。”

田本元接着说:“副业也没有什么大事,这些年存在问题最大的就是果园。”

“喂,喂,本元你住嘴。果园的技术生产不归你,归农业,归表哥管。你有建议私下找表哥说,可以给表哥出谋划策;那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今天是班子会议,咱谈公事。”田嘉禾呛了田本元一句。

王淑芬窃喜“让你小子多嘴。”

田本元今天不知怎么上来牛劲:“我说的不是生产管理的事。”

田嘉禾提高了嗓门问,“初春第一次会议不研究生产研究什么?”

田本元仍不退让,“生产是为了收获,为了钱。春天研究得再好

到了秋天没有收入也白搭。”

田嘉禾笑了:“本元,真看不出,你还懂哲学。伙计们,俺二弟学问大着呢!”

大家笑了,连田本元也笑了,他继续说:“这些年我一直负责果园,我很清楚。果园年年是算着有聚着无。年年产量不少,可是到年底就是不见收入。说出来谁也不信,可事实就是如此。”

田嘉禾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你现在说这些有用吗?春天刚开始你谈秋天的收入,你也太急了吧?媳妇还没有娶,就他娘的就准备抱孩子。”

“四哥,春天打算不好,到秋天就晚了。你把她的肚子搞大了,那媳妇还愁娶不回家?到时候又娶媳妇又抱孩子。”

“哈哈,我以前低估你了,你学问真是大。你说怎么个又娶媳妇又抱孩子?”

田本元今天真是来劲儿了,毫不含糊地说:“承包责任制已经实行,这果园也承包下去算了。”

田嘉禾一听火了:“田本元你说什么?你他娘的,夜晚上在哪里睡的?你那个头是不是有问题?”

田本元戛然而止,会议室里一下鸦雀无声。

田嘉禾问陈宗贵:“表哥,你听见他说什么了?他这是给我出难题,想拆我的台。田本元你这说的是人话?”

田本元不吭声,一脸闷气。

“咱们都听见了吧?我一上台,他就要把果园承包了,这是断我的财路。果园虽然收入钱不多;但是,有毛就不算是秃子,大家说是不是?既然本元把话提出来了,我也就当他说的是人话,大家各人说说看法吧。”

大家都闷不吭声。

“表哥,你说呢?”田嘉禾问陈宗贵

“本元说的不是没有道理。”

“表哥……?”田嘉禾表示对陈宗贵的话不理解。

“集体的公共财产,就剩下这片果园了。其他的都拍卖了,果园是不允许拍卖的。本来应该叫行承包,当时集体留下来是为有部分收入,好用于公共支出。可是这些年来也没有什么收入,既然没有收入倒不如承包下去,不管多少干干净净地也能收入几个钱。”

陈宗贵说话很平静,他不管田嘉禾葫芦里装的是什么药,只是实事求是地说公道话;所以他的话是令人信服地,也很有分量。

听了宗贵的话,田嘉禾心里有谱了,叫行承包的事陈宗贵不反对,而且是发自内心的同意。

所以这事也就木板上钉钉子了;但是田嘉禾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做出一番深思的样子,默不作声。

他不说话,别人也就没有做声的。

沉默了一会儿,田嘉禾像是经过一番斗争才做出决定,而且是无奈的表情说:“支部班子就咱五个人,两个人意见一致,这事两个重量级的人物,我必须和他两站在一条战线上。也就是说有三个人意见一致,你们两呢?”

王淑芬她一贯的原则就是拥护陈宗贵,所以也就是:“没意见,同意。”

调解主任陈延礼是有名的“嘻哈”,当然是说:“好,就这样好。”

田嘉禾说:“既然大家都说好,可是好在哪里要让我清楚。本元,建议是你提出来的,你又一直是在果园里管事,你把这个帐算算给我听,让我心里亮堂亮堂。”

田本元也不推辞,利利索索地把他和田嘉禾一起算那笔账,又在支部会上算了一遍,这一次是算得更清楚更准确。

宗贵大略地一估算,心想:这帐算得很在行。

几个人听田本元这么一算都信服,田嘉禾说:“这帐算得头头是道。既然这样,那咱就定下来,承包出去?表哥,中?”

“中,我觉着中。”宗贵表态。

“好,就这么定了。本元,你先拟定个方案,然后看看怎么操作法。本元你具体负责操办这事,让文书协助你。方案拿出来后,支部班子通过了咱再对村民公开,暂时先保密。今天这会就到这里。”

果园叫行承包很快就大喇叭上向全体村民公布了。

一时间,田家村又热闹起来,街头巷尾,茶前饭后都在谈论果园承包的事。

但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就是热热闹闹地议论一番,最后还是望而却步。

因为要先交上一年的承包费再承包。而且要叫行要先交押金,否则无权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