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田贤文老师要去黑牡丹家家访,黑牡丹的儿子田玉壮,小名大壮,瞪一双大眼,外号大眼壮。田贤文老师特意嘱咐田玉壮麦假期间不要忘记学习,麦假后很快就要考初中了。田贤文老师对每个同学都有针对性的布置了作业。田玉壮是重点关注的对象,自从他留级到田老师班后,进步很大;但是,这家伙是那种让人不放心的主儿,经常捅乱子不说,一放松了,他立马给你个样看。

田贤文刚到黑牡丹家的胡同口,一阵豆油炸葱花的香味就钻进鼻孔,接着又是鱼下锅的香味,这香味就是从黑牡丹家飘出来的。黑牡丹家的院门大开着,田贤文径直走进去,金毛狮子摇着尾巴过来迎接他。

黑牡丹的大女儿香桃正在水龙头边洗头,长发如瀑布垂到脸盆里,水从头顶沿着头发留下来。香桃上身穿件很薄的短衫,松松垮垮地,下身短裤紧紧地捂着屁股,捂得很吃力,让人见了有一种要冲裂的担心。院子里的灯光很亮,香桃的水红短衫很鲜艳,两条结实而又白嫩的大腿更是刺眼。

田贤文站在院子中间喊:“嫂子!”

黑牡丹正在做鱼,锅里“吱啦——吱啦——”地响,听不见有人叫她。水龙头“哗啦哗啦”地流水,香桃也没听见。田贤文就在院子中间静默片刻,没有等到应答,只好往门口走,对着屋里叫:“嫂子。”

黑牡丹已经盖好锅,准备到院子里透口气。一看是田贤文站在门口,有点措手不及,忙说:“贤文兄弟,不对、不对,田老师。”

田贤文往后退了几步,黑牡丹到了院子看见香桃在洗头,就对着屋里喊:“香杏,搬个凳子给你叔。”

香杏搬着凳子出来:“叔,坐。”

田贤文接过凳子,坐下说:“谢谢!”

黑牡丹洗完手,一边擦着一边说:“贤文兄弟,多少日子没来啦。你当老师就是忙,也没空来坐坐。”这话让外人一听好像是田贤文以前经常来似的。其实黑牡丹这也就是街坊邻里之间的一般套话,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倒也没有什么;但是从她黑牡丹嘴里说出来,让第三者听见一定会引起一番联想。黑牡丹家里可不是一般人可以常来的,有老婆的男人如果隔三差五地来的话,让自家老婆知道了,少不了是一场家庭风波。如果那老婆是争风吃醋且能撒泼发疯的主儿,那一定是一场家庭战争。

黑牡丹的话田贤文不知道该怎么应答,支支吾吾地说了句:“这……这不是来了吗。”出了口又觉得这话不太合适。

黑牡丹倒没在意,脱下套袖握在手里,抽打抽打系在腰间的围裙。田贤文抬头看,米黄色的围裙,雪白的长裤,黑色的圆领衫。围裙很艺术地束缚出了四十多岁女人的修身丰胸,细腰、肥臀的魅力。田贤文心里想:徐娘不老,风韵犹存。他再一看香桃,身材活脱脱是她爹的再版。那张微黑的脸蛋上却把她娘的浓眉大眼移植过去了。真是画龙点睛:一笔——一下子使这幅脸蛋变得喜相而又可爱了。再加上跟她娘一样会打扮,所以香桃虽然生得不是那样风姿楚楚动人;但是,仍不失青春魅力。她本性率真善良,性格开朗,在同龄姑娘中仍然是很有人缘,招人喜爱。

“屋里正在做饭,冒烟吐火的,就在院子里坐坐吧。委屈委屈兄弟。”黑牡丹放个凳子在田贤文面前坐下。

“嫂子,我来说说田玉壮上学的事。”田贤文直入正题。

“啊呀!那小畜生,真让他淘死啦。没法管,打坏了身上那张皮。又惹什么祸啦?”黑牡丹想,老师来就没有好事。

“没有,这个学期玉壮进步不小啊。得过学习进步奖,纪律进步奖。”

在屋里烧火的大壮从田老师一进院子心里就像揣了个小兔似地“砰、砰”直跳,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学摸鱼的事暴露了。他心里想一定是田震中那小子叛变了,出卖我。当听到田老师说自己进步了,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还是担心后面,万一田老师说“但是……”。每次家访他都害怕老师说“但是”。一说“但是”他娘接着就骂。大壮把风箱拉得很轻,细听田老师下面的话。

“就是就是,这学期一次也没逃学,这是兄弟你用心管教得好。”黑牡丹说得好是真心话,她见到刘桂秀就说“兄弟教学真好,把大壮都管好了。”

“不是我一个人的成绩,家庭教育也很重要,玉壮自己也努力了。”

“快别说啦,俺没有文化,只上过几天夜校。大壮的书俺一点也看不懂,拿起来一看,两眼墨黑。也不会教,全靠兄弟啦!”

“互相配合,共同努力。”

“我是把一切都托付给你啦,你就把大壮当做自己的。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不能打,也不能骂。”

黑牡丹不同意:“打,就得打!不打不行。”

“不能那样,还是教育为主。很快就要考初中了,麦假期间,学习不能扔了。要抽出时间来写作业,嫂子,你也要适当的给他时间学习。早晨、晚上,写写作业。把玉壮叫出来?”

黑牡丹对着屋里喊:“出来,你老师来啦。”

田玉壮高高兴兴地出来,乖巧地站到田老师面前。

黑牡丹说:“大壮,在学校里叫老师,在家里叫叔。知道吗?”

田玉壮也没应声。

田老师把一张纸递给大壮:“这是假期作业,我跟你娘说了,给你时间写作业,再完不成就是你自己的原因啦。能完成吧?”

大壮轻声说:“……能。”

黑牡丹没有听清,就训斥儿子:“大声说,你掉到瓮里啦?哝哝,哝哝地,像个蚊子叫。”

“好香啊!馋猫鼻子尖,老远我就闻到香味啦。做好饭,还敢敞着街门?”人还没到院子声音已经到了。“贤文也在啊?还有比我更馋的?”

“本元叔。”田贤文站起来打招呼。

“你坐你坐,我来找瑞芳。”香桃的大名叫田瑞芳。

田本元跟田贤文说话,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正在梳理头发的香桃。

黑牡丹说:“香桃,你爷来找你啦。”

论辈分香桃该叫田本元爷爷。

香桃吞吞吐吐地“嗯”了一声,就进屋里了。

黑牡丹给田本元递了个凳子:“叔,你坐!”

田本元不想坐,就说:“不坐了,我跟瑞芳说几句话就走。”田本元就进屋了。

田贤文刚才的话被打断,一时又不知道该说啥,就这么坐着。

黑牡丹说:“兄弟,看看,我光这么傻坐着,连杯水也没给你。壮子,给你老师端杯水。”

田老师一直没有提旷课逃学的事,他悬着的心总算落地了。听到叫他给老师端水,爽快地说:“好。”进屋去给田老师拿水杯。

田贤文接过杯子,说:“记住我的话了?”

大壮诚恳地说:“记住啦!”

“这个麦假很重要,不要忘记学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