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第 124 章

张静心里头的惊涛骇浪还没平静下来, 赵二蛋又跟着给他加了一锤子:

“前手里泡的那些种子,并没有浮壳坏了的。只这催生水着实厉害,少东家您来看, 这一屋子都是已然出芽的。俺们寻思着, 明日里便与它种下, 不知可好?另开种前可要个仪式?这些个仙家物, 总不能由着被俺们怠慢了。”

要说本来他们还有些按照寻常种植的思路来的想法, 但在看到这些种子一颗不落全都能发芽之后,那点想法就烟消云散了。

现在他们就觉得这位京都来的少东家果然了不得,这些种子还是从深山里背出来的, 莫非是仙人给的?不然为什么会长那么快!

张静本来还在愁怎么跟人解释,在一看那一屋子大大小小水盆里发好的苗芽, 简直有种脑中轰隆一响头都发晕的感觉。

结果正发愁呢, 一听这赵二蛋话里的意思, 感情这些人好像已经帮他找好了借口,认为这些都是神仙给的了?

这可不错, 张静立刻顺嘴往下编:“嘘,你可小声着些儿。本以为尔等认不出来也就罢了,既然认得出,少说为妙。”

张静这一咋呼,赵二蛋立刻瞪大眼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们本来还只是猜测, 现在张静一给他们证实, 这可不得了了, 在这些人心里, 这些种子立刻就真正成了神物。

赵二蛋当下一脸严肃的表决心:“俺们嘴紧着呢!少东家只管放心!”

结果第二天一早, 张静赶在钱夫子那头大部队出发之前再去地头看一眼的时候,被赵二蛋他们折腾的香案直接弄了满头的黑线。

那会儿庄子里已经忙碌起来, 很快就要出发了。而且因为下葬的时间都是算好的,出发的时辰不可能更改,更不可能等张静回去。

所以现下他也来不及多做阻拦,只能让他们赶紧把案头先撤:“那仙人的意思便是莫要招摇,你如此这般,倒是要人来看了去的动静!快快撤了是正经!”

这一来一去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张静追上大部队的时候,队伍都已经走出去了半里地。

这一次因为是落葬,整个是做了全套的。从庄子门口出来就是遍地的白纸钱,还有道士和尚一路跟着唱经做法,至于纸人纸马之类的更是必不可少。

折腾的结果就是张静发现虽然是后头去追大部队,但还真不容易跟丢!因为不仅队伍本身就一路遗留下了各种踪迹,就连四邻八乡跑来看热闹的人群聚集成的队伍,都足以让任何不明真相的人都能直接定位到大部队所在位置了。

因为大小仇天师这次都在,办的自然是尽心尽力,大仇天师带着一队道士在灵前开道,小仇天师则带着念经的和尚跟在队伍末尾压阵。

队伍迤逦出去也有将近一里,钱夫子在哪儿张静眼下看不到,他刚追赶上,正被小仇天师拉着说话。

这小仇天师也不知道是因为一开始就被关照的太好还是怎么的,态度上比大仇天师更热络。看到张静赶上来就拉着人说这个说那个,无非就是为了今天他家兄弟二人做了多少多少的准备。

张静着急想到前头去找钱夫子,却又不好直接甩脸子走,一边应着一边就往前头看,结果没多久还真被他看出来了人。就见文十一突然从大部队中间脱离出来,调转马头往他这里找过来。

钱夫子这次这事儿动静很大,但是钱师母灵前却没有孝子,这不得不说是个遗憾。

虽然寻人的文书是广泛的撒出去了,但钱夫子回到文家庄也有九天,却还没人上门来,可见就算他家老二人还活着,也必定是住在什么偏僻的地方,很难联系。

这么一来,为了下葬时候的规矩以及场面考虑,张静就不得不顶替了某些位置。

他一早先去地里看一下这事儿文十一知道,现在听人说他已经赶上队伍了,却发现人没跟上来,就主动往回去找他,让他能尽快去做准备。

随行的也有车马,那马车里都准备好了孝服,张静之前去地头的时候穿的是寻常衣服,路上也得抓紧把孝衣都换上。虽然缺了孝子在队伍前哭嚎,但张静作为这些年和钱夫子走得很近的晚辈,回头也得披麻戴孝,在一些比较关键的步骤里充当一下必不可少的子嗣角色。

虽然心里头惦记着地里的情况,但这毕竟是先生的大事情,张静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听着指挥,做着需要他做的事。

这事儿其实钱夫子心里都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张静只是他的学生,并不是义子。今天这些仪式上的事情,就算张静不答应做也是无可厚非的。

张静当然不会这么想,做人不可忘本,要说现在的这一切,如果不是当初钱夫子和自己莫名的很投缘,甚至在自己念书不成器的时候也没把他丢开的话,就算那时候捡了老皇帝的金锞子,也未必会有今天的日子。

说来如果那时候捡的那个金锞子被别的有心人先注意到的话,光是私自持有内苑物品这一项,就够他个小老百姓死几个来回了。

所以今天这半个孝子,他是做的相当的尽心尽力。

好在大小仇天师都很有分寸,知道张静不是真正的孝子,很多事情能免的就免了,只在必不可少的环节上才让他顶上,比如热坑之类的。这让张静也松了口气,如果是要他跟真孝子那样在坟前大哭,那他绝对是哭不出来,只怕到时候就只能干嚎了,那可得多难看!

因为是移迁,不少细节上和普通的下葬还有所差别。不过所谓钱多好办事,两位仇天师收了足够份量的孝敬,自然是尽心尽力的同时也努力替主家考虑,把能省的折腾人的环节都省了。

但就算是这样,一场将近四个时辰的仪式下来,钱夫子也还是觉得精神有点跟不上。

这时候天色将暮,本来有些细雨,这个时候倒是散了,就剩下西边一点点日头还挨靠在山头上,正好是时候下棺。毕竟这是自己的发妻,老先生被抬到队伍落脚点的半山腰里的凉亭里,喝了点参汤,就继续挣扎着回到了仪式现场。

那时候抬棺的八仙已经将棺木移到了穴子附近,等张静从穴子里出来,就要把棺木下葬。

这中间还有讲究,从文家庄停灵的地方出发,一直到棺椁落地填土,这中间除了可以在天师划定的范围内略作小憩吃个午饭之外,棺材是不能着地的。

所以这八个大男人虽然个个身强力壮,但这一天下来,也都有些气粗。好在张静动作很快,热穴捡穴一气儿完成,并没有耽误什么,等钱夫子一回到仪式现场,八个壮汉分两队走到了穴子两边,就手慢慢的,从肩上往下卸。

跟着最后一点太阳消失在山头,这边棺材也终于落了坑,刚刚歇了一会儿的天师兄弟俩这会儿又再次手舞足蹈的唱念起来,张静则扶着钱夫子过去添第一把土。

或许是触景生情,也或许是一天下来着实累了心情比较容易起伏,本来钱夫子一直看着还淡淡的,这会儿这一抔土撒下去,突然控制不住的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老先生打从记事起,除了送自己爹娘走的时候之外就没流过泪,小时候是够乖家里大人从没有打骂过,后来一直到当年老太婆过世的时候都忍着没哭,但今天这一场算是真正让他感觉到了自己是叶落归根了,心里突然涌上来的感情让他再也控制不住。

老先生这一哭刘泽沁汗都下来了,出门之前他师父吴方还反复叮嘱他,今天一天的体能消耗绝对不能小看,一定要小心,不能让钱夫子的情绪过于波动,不然很容易出意外。好容易一天都没什么事儿,这会儿老先生怎么突然就哭了呢!

要说吴方确实是比较有经验,亏得他这么反复叮嘱了刘泽沁,这会儿一看到钱夫子情绪起伏很大,他也顾不得许多,立刻就往钱夫子身旁挤。

在场的都知道他是钱夫子的大夫,一看他这样子,自然也没人拦他,看就算这样,还没等他跑到老先生身边,就看老先生身子突然一软,接着张静就惊叫起来。

好在老先生只是情绪激动之后心跳加快,手脚发软,人的神智还很清醒,甚至在张静叫起来之后还喝止住他,让他注意仪态,看上去问题应该不是顶大。

这下天师的仪式也只能暂时中断,刘泽沁立刻给老先生把脉看情况,发现确实除了因为疲劳而心律有些不规则、脉象有些虚浮之外,并没有其它大碍,大家这才终于放心。

只不过这么一来,谁也不敢再说让老先生多在山上待一会儿的话了。这会儿太阳已经下山,天色不多久就要暗下来,到时候山上会很冷,可就真的很容易让老先生的身体出问题。

反正本来填完土再绕一下穴,仪式也就差不多了。事情都是有可以通融的办法的,一看这架势,大小仇天师立刻合计了一下,又请示了文十一,最后还是安排钱夫子提前回文家庄,不用等到整个仪式完结了。

шωш☢ttκΛ n☢C○

反正如果老先生不放心的话,大不了他们兄弟俩在文家庄多叨扰几天,等老先生回头再来看过满意了再走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