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宪这顿饭吃的,几乎就要胃出血。他就知道他家小爷各种治人的法子那是随时随地因地制宜的就可以使出来,所谓变幻莫测什么的。今天他的任务目标本来是自保,但是不知道什么环节出了错,好像已经被他家小王爷给上升到了要么让张老太太心甘情愿的接受文祈这个干孙子,不然就要卷铺盖回家的程度了。
文宪心里默默泪流,一脸可怜相的望着直到吃饭才出现的小蚬子,那意思很明显:小兄弟你有没有什么任务提示?
小蚬子默默扭过脸: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特么哄了一上午小少爷啊个中辛酸你不懂!
文宪打探不果,文瑞已经在屋子里催了:“文管家,如何还不进来?”
没办法,他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先和钱夫子见了,后手没多久张妈妈出来,他又上前见礼,顺便偷瞧老太太脸色。
张妈妈本来满肚子要给儿子找媳妇的念头,结果文瑞提了让文祈认干爹的事儿。她是一心想要推掉的,奈何对方是王爷,她也没这个胆直接就说不,想要说服儿子去拒绝吧,张静对此好像一直是回避的态度。更可气的是,一提到媳妇这小子就干脆开溜!到这会儿吃饭了才出现,摆明了不给她说的机会!
所以张妈妈本来面上神色就不太开心,文宪过来见礼,也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下。
文宪自然看得出老太太这绝对是心里头有事。不过这事儿到底和文祈有没有关系,以及有关系的话又是有多大的关系,这却还不能马上论断。
好在今天他运气还不算太背。钱夫子虽然私下里并不会禁止张静和他娘在饭桌上说话,但现在桌上多了文宪,整个氛围就变得不那么的“私下”。于是这一顿饭秉承了君子食不言的精神,吃的那个安静,也给了文宪充分的时间来观察敌情。
文宪吃饱了,也观察够了,心里这才稍微有了些底。
首先他家小爷肯定和张静是有了点儿什么了,两人虽然并没有坐到一起,但是眉角眼梢都会不自觉的带出一种十分诡异的和谐味道,特别是他家小王爷,眼神那个温柔,几乎要让他起鸡皮疙瘩。
其次钱夫子应该已经被他家爷搞定了,这算是少了一大宗问题。
最后就是最麻烦的,张老太太好像是在和儿子赌气。不过从老太太对待文祈的态度来看,应该和要张静认干儿子的事关系不是太大。按张家最近的情况推断,老太太基本上什么烦恼都没有,除了张静还没讨媳妇这点。
想到这里文宪基本上也就抓住事件核心了,头也更大了。心说小王爷您这缺德不缺德,让我来游说老太太放弃让儿子娶媳妇传宗接代,这断子绝孙的事儿为什么要我来做啊!
饭后茶的闲扯时间今天自然是用来说服老太太了。还好钱夫子本来年纪大了,中午没什么事也要午睡一小会儿,今天也同样,这么一来文宪只需要专心应付张妈妈。
眼看着茶已经下去小半杯,张妈妈已经终于逮着机会给张静一口气介绍了三四个姑娘,文瑞也已经瞪了他不知道多少眼只差开口喊了,他才终于把心一横:断子绝孙什么的,总好过直接饿死自己!
“张老夫人,晚辈可否请问下,张公子贵庚几何?”
张妈妈对文宪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毕竟文瑞要帮张家,很多事都是直接交给文宪来办。对于张妈妈来说,虽然恩人是文瑞,但文宪这个经常打交道的年轻人反而更觉得亲切一些。而且在她看来,文宪是真的懂的很多。
比如有一次她一大早看太阳挺好,就打算把被子都翻出来晒。正搬的时候赶上文宪去学府公干,顺便过来看下文祈,见她搬被子就问她是不是打算晒。张妈妈答应是,他连忙拦:“妈妈莫要辛苦了,且留到明日罢。今日这日头现下看着好,不过一个时辰,晌午就要变天的。”
张妈妈当时觉得很神奇,那天太阳是真的好,怎么也看不出会变天的样子,心想大约也就顶多有点云,最差不过阴了。所以文宪走后还是打算晒,哪怕王姐儿也说应该听文宪的,她也没在意。
结果刚把铺盖都拿出来,太阳突然就没了影儿,很快乌云密布起来,正好就是文宪说过那话之后一个时辰。那次要不是有王姐儿帮忙,张静在学里也突然发现要回家来拿两个卷宗,就她一个人的话那天肯定得悲剧。
从那次起,在她眼里文宪就带上了种仙风道骨的味道。因为虽然她老家也有农民比较擅长看天的,但从来也没有文宪这样能说的这么精准的。而且后头差不多的事情还发生过好几次,文宪的形象就越发神秘起来。
现在对方问儿子年纪,她立刻醒过味儿来:“我家小子虚岁十八,冬至那日的生日。先生可否帮他看看,他命中何时能得妻子?”
文宪心说天助我也!本来他就是打算要引张妈妈说这个话题,然后才能忽悠老太太,结果现在人特配合,自己就送上门了!
“还请张老夫人告知晚辈贵公子具体生辰时间,晚辈才好推算。”
文瑞在一边差点一口茶喷出来,他怎么不知道文宪现在都能掐会算了!真要说的话,家里比较神秘的家伙是文十一吧?那家伙特别能看天,每次文瑞在大太阳的时候出门,看到他跟在背后夹着把伞都会感觉特别神奇。
一定要说的话,文宪对于推演之术还是懂的,虽然具体程度不明。但这和算命先生是完全两码事好不好!看来这属下也是被自己逼急了,开始打算忽悠老太太了。
张静也觉得很神奇,心说睿王府里还真是藏龙卧虎,怪不得像十一兄那样的人都会去投靠!不由也把眼光转过来认真来听文宪说话。
文宪就觉得压力似乎有增加的趋势,按着张妈妈说的日子装模作样推算一番,这才露出一幅苦恼的表情。
“这个,其实事在人为,人定胜天,张老夫人也莫要思虑太多,既有打算,去做便是。”
张静差点“哎?”出了声,文宪是文瑞的人,他本以为对方会帮自己的,结果怎么好像意思里反而是鼓励老娘加油?
这同样一句话,在张妈妈耳里意思就完全不一样了。她是一心想要儿子好的,自然最好事事都完美。现在文宪这意思明显就是在说事情会有点不圆满!
“先生为何如此说?有甚事情,先生只管明言便是。先生是晓得的,老身就这一个儿子,只要他好便是!”
文宪心说作孽哦,拿眼角偷偷去瞥文瑞,就见他家小王爷端着杯茶望着天井发呆,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相当的欠扁。
文宪硬着头皮往下编:“这个……文宪冒昧问一句,张公子这一年来是否觉得事事顺心?”
这话问的是张静,并且还配合上瞪着张静的贼亮眼睛一双,所以张静立刻就领悟了,文宪这肯定是有什么打算!
“这个……今年有如此大事,也算天下读书人的福报,顺遂的……”
张静这话回答的吞吞吐吐,文宪肚子里忍不住嘀咕:这张氏少东原来也不像看起来那么老实!能明白他的暗示不难,但是在明白之后不是马上说“不顺心”,而是用这种明显不顺的态度说很顺什么的,简直就配合的很妙了!
果然张妈妈想的没那么多,一看儿子这样也急了:“张静,你与我老实说,是否有甚委屈不曾让为娘知晓?”
张静话出口,看到他家老娘马上紧张起来,顿时有些于心不忍。要说这一年能有什么不顺心,除了莫名其妙就被文瑞拐上床这件事之外,其它还真是他活了这么久以来最顺遂的一年了。
不说起了新学府这么一个大工程,就是日常里那些事儿,因为有文宪他们帮衬着,也是进行的史无前例的顺当,睿王府的招牌拿出去还是挺好用的。所以现在一看老娘着急问,心里一方面是负罪感,一方面也是实在要现编还有点难度,一时之间嗫喏着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个态度对于文宪来说是正好,张妈妈也被完全吸引了注意力,下套的时机就算是成熟了:“看来是了,公子这多半年来只怕烦心的小事接连不断罢?说来便是晚辈手里,因也曾略到学里帮过一些儿忙,都遇到过些些事情。”
文宪把脸转向张妈妈,一脸的坦诚:“不瞒老夫人说,那些冲着新学来的人家,也颇有些习惯仗势欺人的。若不是晚辈身后有睿王府这招牌,只怕也……”
这个倒是实话,新学府刚开始筹备的时候就有一些消息灵通的人,打算着就算读书不行,进来也有机会接触到王府的人,就想要把自己家的孩子塞进来。
但是因为入学招生是有一定条件的,并不是每个人都能符合。开始的时候文宪往这里跑的也少,文瑞对于普通富户来说则是完全不可能接触到的人,大家都没想到睿王府和新学府的关系能有多深,其中就有几户打算拿钱或者拿衙门里有人来当条件,强迫张静收他家孩子。
开始的时候这种人还需要钱夫子等几位受了官职的学府高层来出面摆平,到后头文宪跑的越来越勤,渐渐的,也就没人来主动提这个了。
因为这是实情,张静答应的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正是。”
这在爱儿子心切的张妈妈眼里,那就和张静被人欺负了没两样!一脸的心痛立刻就显露出来:“张静,你怎地回家都不说……”
文宪连忙趁热打铁:“张老夫人,张公子这流年其实有原因。说来本来晚辈也未必知晓,只公子这年庚八字,说来也巧,竟和晚辈的一样。当年有高人曾指点晚辈,可惜那时晚辈年少,不知天高地厚,不曾听从,到如今只落得形单影只,也算是天命了罢。”
坐在一旁望着天井装不在的文瑞心里忍不住吐槽:形单影只?谁不晓得你少年闻名,主动巴上来的姑娘家不知道多少!偏偏也是孽缘,多少好姑娘一个都看不上,打小就知道整天跟在文十一背后到处转!小爷以前是不懂,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有问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