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第78章

“他们挟持林菀也是故意的, 就是想摆脱自身嫌疑。”

苏瑾彦道:“你这样想?若我是林毅,要劫持也不会只劫持林菀,会在头天把绣绣也劫持了。皇上对林菀并无喜爱之意, 拿她和肚子里的孩子要挟还不如拿绣绣和公主。”

谢唯黎哽住:“那不是林毅是谁?总不能真是大皇子么?”

苏瑾彦挑眉:“当然不是, 难道朝中势力除了相府, 除了林毅就没了别的了?”

谢唯黎惊讶:“除了你们俩还有人有不臣之心?这皇上当的好失败啊!”

“哎呦, 你敲我作什么……”

苏瑾彦不客气地再敲一下某人的脑门, 叹气:“夫人平常这么灵光聪明,怎么今日如此愚笨。再仔细想想!”

谢唯黎不服,揉揉脑袋:“我知道的就你, 林老将军,还有皇上三股势力啊, 哪里还有别的……总不可能皇上吃饱了没事自己雇人刺杀自己吧?”

苏瑾彦挑眉不语, 唇边笑容似笑非笑。

太熟悉这样的笑容, 每每他胸有成竹时或是心怀鬼胎时便会露出,谢唯黎似乎领悟到什么, 缓缓抬下手,皱眉:“不会吧……真的是皇上自演自导的一出好戏?”

“可他用什么来铲除相府和林家的势力呢?”

用什么?用舆论和谣言。

若他料得不错,此刻京城已满是风雨,山崖前林菀的失常众人共睹,陈楚之根本不需多说只消让人暗中散布些消息出去, 第二天自会有大批大批的折子呈上来, 林菀位置不保, 林毅必受波及, 唔……若是此时有人再用林菀肚子里的孩子做文章——

苏瑾彦失笑, 陈楚之还真是为保皇位不遗余力,连自己给自己扣绿帽子的事都做得出来。他真是低估陈楚之的忍耐力了, 之前就好奇为什么他会让林菀怀孕,搞了半天是为了等今天这一日,可他就没想过万一谢唯黎没有坠崖安然无恙,自己也没有与莞妃在山崖上纠缠呢?

不管如何,事情已经发生,事态走向已成定局。具体情况要等他和唯黎离开山谷才能知晓。

他未回答,谢唯黎也没再追问,搀扶着苏瑾彦往回走,心理想的却是另一桩事。

虽然从崖上坠下的时候立即抛出了藏在袖中的缎带,缎带缠住半崖上树枝止了坠势,但是树枝太脆弱,根本承受不住她的重量,再抽出匕首插入岩缝已迟了时间,后背重重被半腰的树干弹了一下,差点一口气背过去。伤在内里,走路还好,稍微剧烈的奔跑胸口就像撕裂般疼痛。若不是如此她也不用和苏瑾彦躲在山洞里三天,早就带着他离开医治,更不会起像文殊辰求助的念头。

可文殊辰是帮皇上的,此刻应该已被放出天牢。如果前日的刺杀真是皇上自演自导,那她还能放出信号弹让文殊辰前来救治苏瑾彦么?

他会救还是会杀?亦或是当面救治,背后将他们的行踪告知给皇上?

苏瑾彦的腿伤只用简单的草药消了肿,伤在骨头必须尽早治疗。她本都拿出簪子想晚上趁苏瑾彦睡着后放信号弹引文殊辰来,然而现在却被告知皇上才是阴谋的主导者……

放还是不放?

谢唯黎思虑再三,还是咬牙将簪子塞回了暗袋里。

在等三天,她告诉自己,如果三天后他们依然找不到出去的路遇不到人家,就放!

……

山间夜色极好,明月林间照,清泉石上流。

藤条遮挡,昏暗的山洞里隐约透着点点光亮,有隐隐嘈杂的人声穿过藤蔓传入耳中。

睡意顿时消散,谢唯黎睁开双眼坐起身来。右手下意识握住匕首,左手探向旁边的人,被反握住。

黑暗中轮廓难以辨认,手上的暖意和力道却让她知道苏瑾彦醒了。

纤手灵巧的挣脱,在大掌的手心里缓慢而流畅的滑动,酥痒传遍全身,苏瑾彦先是一缩,继而明白她在写字。

——“你躺着别动,我去洞口看看。”

苏瑾彦有些犹豫,似乎不太放心。

——“你莫担心,我会武,他们察觉不到。”

谢唯黎紧接着写到。

——“好,你小心些。”

他轻握一下表示提醒,谢唯黎无声地站起沿着石壁贴近洞口,以匕首尖轻挑起些许藤蔓,外面的景致一览无遗。

月色本就明亮,火光更亮,不远处山丘上,数支人马来来去去,看穿着打扮是正规官兵,均高举火把,不放过一处死角地提刀展开地毯式搜索。

山丘的最高处立着位身着藏青色官服的官员,背对着看不到面孔,感觉上三十左右,不知是何人。他左右交替摇动着脑袋,偶尔伸出手只一方向叫喊。

“都给我搜仔细了!不准遗漏任何一处线索!皇上可是下过命令务必找到相爷!找到了我好过你们也好过,找不到我不好过,你们也通通别想好过!都听清楚了没有?”

话音落没多久,便有侍卫长冲上来跪下:“报告大人!那边都搜过了,未发现可疑痕迹!”

“都搜过了?”那官员竟原地转了一圈,目光扫过每一处确保都有人在搜查,手一伸:“那里、那里、还有那里呢?本官都没看到人你就敢跟我说都搜过了!还不赶快派人去再搜!”

谢唯黎看的发笑,心道这地方真隐蔽,远远看上去就是张满藤蔓的山壁,没人会怀疑,这不,连搜查官自个儿都没意识到要搜查此处。

念头在脑中盘旋还没化作笑容欺上唇角,耳边传来刀划过岩壁发出的刺耳声,交谈话语近在耳畔。

“凶你娘的凶!兄弟们天天累死累活帮你娘老子搜人你他娘的还有脸凶!”声音五大三粗,听起来是搜寻的兵卒在抱怨那跋扈的官员。说还不解气,拿刀噼里啪啦在长了藤蔓的岩壁上乱划乱扫,断落的藤蔓落在草地里发出簌簌的声音。

“可不是!从那么高地方掉下来,哪个还有命活,要我说随便拉两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换上衣服交差了事!”旁边还有人帮腔,又是一阵刀壁相割的声响。

谢唯黎听的手心冒汗,她缓缓蹲下身子捡两块石头捏在手心中。

“操他娘老子的!”

银晃晃的刀刃从右侧划出,几乎擦着谢唯黎的鼻尖滑过,只听“刷拉”一声,边缘的藤蔓被削下几根,无数光线透进来,打在脸颊上,她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

三人距离如此之近,骂骂咧咧的口气和汗水味渗入鼻孔,令人作呕。谢唯黎不敢动弹,握紧手中的石子和匕首,只待他们回头发现洞孔时先发制人。心脏狂跳,快速计算着如何能引开官兵的力量保住洞内的苏瑾彦。

银光闪过,眼看又一刀要落下,她将匕首举至胸前——

“喂!你们两个吵什么呢!”

第三道声音陡然加入。

“没听到大人刚刚吩咐去那边搜寻么!偷懒磨蹭,想挨板子么!还不快滚去那边!”

“是!”异口同声。

“好好搜查,别偷懒耍赖!找不到人小心屁股和脑袋!”

刀光晃过,两人离去的背影映入瞳孔,脚步声远去。

谢唯黎长长吐出口气——

洞外传来马匹的嘶鸣,紧接着慵懒的声线坠下云端。

“季大人这么晚了还亲自带人搜寻啊,真是劳累您了。”

“文殊辰!……”嘴唇不由自主地蠕动,下意识地上前,肩头却一沉。

谢唯黎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压低嗓门:“瑾彦!你怎么起来了!”

“嘘。”柔软的唇擦过耳际:“我看看情况。”

谢唯黎无法,只得扯过旁边茂密的藤蔓遮挡住右侧稀疏的空荡,继续观察。

相比里面的小心翼翼,外面则是另一幅光景。

“文使臣,这么晚你怎么有闲情来这儿?”季大人上前几步拱手示好,目光却透着几分警惕。

文殊辰也不介意,下了马理理衣袍:“这不是看季大人进展如何么?皇上那边可是催的紧,这不,大晚上的还宣您进宫面圣呢。”

面圣?这个点?

季大人抬头瞧了瞧顶亮顶高的月亮,又看文殊辰只身一人身后并无宫中太监跟随,有些怀疑:“皇上宣臣进宫怎会劳动文使臣宣旨?”

文殊辰笑道:“宣旨的李公公就在后头,在下不过先一步告知季大人罢了。再说,假传圣旨这种事在下也不会也没必要做。”

“皇上唤了两位大臣一起搜查,可眼下却只有季大人在忙碌而不见……在下不过瞧季大人太过辛劳,提醒季大人操劳努力至于也不要忘了及时向皇上汇报进程,别到时候白忙一场而已。”

季大人面色一炳:“文使臣提醒的是,臣这就进宫去!”

说完就要上马,被文殊辰拦下。

“哎季大人莫慌。”

“不知文使臣还有何事?”

“季大人不在,这些搜查的侍卫无人监督恐怕效果欠佳。到时候漏掉什么线索皇上那里必然不好交差,在下建议季大人今日不如就搜查到到此,明日再来不是一样?”

季大人想了想,官兵们搜查了一整天,再熬下去效率确实不高,遂道:“有道理。”招手换来侍卫长一番交代,才登上马匹:“不知文使臣可要一同进宫?”

文殊辰亦上马,拉拉缰绳,马匹望月发出嘶鸣:“也好,在下同季大人一起。”

“那便好。驾——”

文殊辰却不急着策马,凤目将四周景致挨个打量了遍,直到官兵们纷纷集合集中过来,才轻夹马腹小步走下山丘。

视线扫过山丘凹凸,掠过藤蔓遮掩处,忽地停留。

唇角微弯:“呵……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