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姨娘看懂二姨娘朝她使的眼色,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轻轻扯了扯林青云的袖子,缓缓道:“老爷,嫡庶尊卑有别,这表小姐并非老爷所出,入嗣为嫡女怕是不妥吧?”
虽然林青云没有明确表示认沈流云为嫡女,但老太太连这算盘都打到这种地步了,又岂会委屈了她。
三姨娘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这话自然被老太太听到耳中,也许是林青云已经答应了的原因,这一次,她没有像刚才那般恼怒,十分平静道:“流云原本就是嫡女,正因为嫡庶有别,才更应该以嫡女身份入嗣,否则岂不是贻笑大方。”
“母亲说的是。”林青云没有表露出任何异样,只恭敬地点了点头。
老夫人和沈流云达到自己的目的,洋洋得意的时候,但屋里另一个人却恨的几乎要吐血,这个人自然是是二姨太,多年来累积的忿恨让二姨娘脸颊一抽一抽的,还不得表情上显露出什么,莹白的手指已是紧紧攥在一起,颤颤抖动着,在林卿的记忆中,二姨娘的自制力一向极好,即便是当年被老太太变相削弱了原本就不多的掌家之权时,也从未见过她如此神色,想必这次是动了真怒。
如何能不愤怒呢?
这几年,老太太对沈流云的过分宠爱,让她的风头盖过了府中任何人,连林卿这个嫡女这里都是如此光景,更何况是上不得台面的妾室庶女,如今,她自己的女儿尚是庶女,老太太竟然得寸进尺地为沈流云惦记起了嫡女的位置,让她颜面何存!
林卿默默将二姨娘的神情看在眼里,低头的瞬间,嘴角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老太太的得寸进尺,将二姨娘心里的不满彻底激发了出来,如果她所料不错,接下来,她一定会想办法报复。很好,二姨娘越恨老太太,就越会牢牢跟她站在一个阵营里,至于她跟自己母亲的恩恩怨怨,待解决了老太太,自然会好好算清楚。
最重要的两件事都结束了,没过多久,老太太就借口累了,让沈流云扶自己回去了,她们走了,肖氏和白氏自然也告辞离开,只有林青云和林枭留了下来。
“卿儿……”见林青云心疼地看着自己,林卿柔柔一笑,抢先一步道:“卿儿不觉得受委屈,爹爹不必介怀。”说罢又看向林枭,“哥哥也是。”
“妹妹,你觉得今天的事是祖母授意的还是沈流云做的?”这里没有外人,林枭自然也不必遮掩,开门见山道。
“有什么区别呢。”林卿伸手将头发上的白玉发簪拔下,一头青丝瞬时散落到腰间,她随意梳理着头发,微笑道:“这头发和发簪,相依相存,少了哪个,另一个都是不成的。”
林枭稍一转念就明白了林卿的意思,紧蹙着眉头,急急道:“那你为何还要爹爹同意认沈流云为义女?”明知道她心怀不轨,还要抬高她的身份,要多蠢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林卿握一
握林枭的手,解释道:“祖母如何疼爱沈流云,哥哥又不是不知道,她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这茬儿罢了,既然如此,我们就成全她,省得来日抱怨我们不孝,目无尊长。”见林枭还是一副茫然的表情,林卿扑哧一笑,“人的位置越高,野心就越多,同时,胆子也就越大。”
沈流云现在这些动作,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自己给她高贵身份的同时,也给了她更多犯错和树敌的机会,到时候想收拾她,都省的自己出手,眼下不就有个二姨娘么?
在林卿兄妹二人说话的时候,在梁上藏了大半个时辰的宁河忍不住吐槽道:“主子,这林大小姐能不能赶紧让他们走啊,再待下去,咱们就要石化在梁上了。”
听到这话,正聚精会神注视着林卿的独孤夜回过头,冷冷地扫了宁河一眼,“我女人想说多久就说多久,你有意见?”竟敢当着他的面抱怨林卿,看来宁河这家伙安稳日子过腻了,想要被扔去“魑”部训练几天了。
宁河跟在独孤夜身边数年,太清楚自家主子刚才那个眼神代表了什么,当即条件反射似地向外挪了挪,以拉开跟独孤夜的距离,然后十分没有气节地连连补救道:“主子说的是,林大小姐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属下就是在梁上呆一晚上,也心甘情愿。”
宁河自顾自说着,直到感觉笼罩在他身上那团冰冷的气息渐渐退去,方才暗暗松了口气,那什么,主子发起威简直太吓人了,而且就凭主子对林大小姐的在意程度,对方极有可能成为主子的皇子妃,以后就算借自己一百个胆子,也不敢随意吐槽林小姐的不是了。
在宁河愣神的功夫,林卿已经将林青云和林枭送走,待门重新关上后,她仰头看向独孤夜道:“都下来吧。”藏得那么隐蔽,又有帷幔遮挡,要是不仔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去外面等着。”一个‘都’字,说明林卿看到了宁河,但并没有打算追究,独孤夜心里暗暗得意,他看上的女人,果然率真不矫情,跟那些个妖艳贱货就是不一样。
“是,主子。”宁河领命后瞬间从房间消失,速度快到林卿都不知道他是从门还是从窗户出去的。
看着林卿脸上毫不掩饰的惊讶,独孤夜十分欠揍地炫耀道:“就宁河这点儿三脚猫的功夫,在我那里根本排不上号,你要是喜欢,我送两个高手过来给你当暗卫。”
呵呵,反正林卿早晚会是他的皇子妃,送两个暗卫,也算是聘礼的一部分了。
“臣女深居简出,不需要如此高大上的暗卫,就不劳烦殿下费心了。”林卿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独孤夜自以为是的幻想,瞬间破灭。
虽然碰了个软钉子,但我们一向自我感觉优异爆表的独孤夜殿下丝毫不以为意,淡定地点头道:“也是,有我保护,谁敢伤害你,卿儿,你说是不是?”
……
林卿差点儿没被自己的口水呛住。
独孤睿虽然第一次见面就表示对她有好感,这个独孤夜更胜一筹,话还没说几句,就喊她“卿儿”,难道皇家的男人都这么自来熟?还是说,独孤夜跟独孤睿一样,皆存了利用她的心思?
一定是这样!
想到前世辛苦付出所换来的种种,林卿稍稍回暖了一点儿的心脏,再一次慢慢冻结起来,仿佛有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同时插入五脏六腑,锥心般的疼痛感让她忍不住缩紧身子,感受着自己真真切切的体温,忍不住流下眼泪。
林卿骤然转变的情绪自然逃不出独孤夜的眼睛,他想不明白,被父母兄长宠爱长大的林卿,眼神里为什么会有那种凄楚绝望,但不可否认的是,那种情绪如此熟悉,因为自己无数次真真切切地体会过。
“卿儿,你怎么了?”独孤夜小心翼翼地触碰了林卿一下。
对于独孤夜的触碰,林卿心里本能地产生了一种排斥,只见她用力挥开他的胳膊,冷冷道:“夜深了,三皇子快些回去吧,臣女的闺房不希望外人踏入,请殿下自重。”
皇室的人,无论是谁,她这辈子都绝不会沾染。
独孤夜将林卿的排斥,或者说敌对看在眼里,虽然疑惑她为何突然转变如此大,但考虑到今天的特殊情况,也没有追问,沉吟片刻后,起身道:“那我先走了,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不送。”
独孤夜走后,林卿一个人在桌边静静地坐着,许久,一滴滴眼泪顺着脸颊滑下,将红白相间的桌布打湿。经历了那么多,但心终究还是会痛……
林卿黯然神伤的时候,独孤夜已经回到自己府中,这一路上,他周身都弥漫着足矣把企鹅冻死的低气压,可怜的宁河战战兢兢跟在独孤夜身后,连气都不敢喘,生怕自家主子一怒之下把他扔到沙漠喂骆驼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着,从林卿那里出来到现在,独孤夜始终没说一句话,此时书房里的气氛几乎压抑到窒息,在这从未有过的忐忑煎熬中,宁河越来越受不住,冷汗从额头上不断滑落,但他不敢抬手去擦,只能任其滴落到地上,发出微不可见的滴答声,除此之外,只有几支蜡烛还敢肆意摇摆。
又过了许久,在宁河感觉自己就快要站成一尊雕塑的时候,独孤睿突然拿起身边的狼毫笔,飞快地在纸上写着什么,然后手腕轻轻一甩,那纸就像有生命一样,分毫不差地飞到宁河手上,“把这件事安排下去,明天午膳之前,本王要让全京城都知道这件事。”
“是,属下保证完成任务。”当宁河看清楚纸上所写的内容时,心里不受控制地狠狠恶寒了一把,主子不愧是主子,算计起人来,能让那人哭都找不到地方哭,不过话又说回来,谁让她那么不长眼,偏偏得罪了主子最在意的人,这就叫,不作死就不会死。
(本章完)